第九十四章  另一种选择

  “啊……没想到,居然是你啊……”看着眼前狼狈的身影,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我到底是该叫你诺顿将军呢?还是该叫你恶魔先生呢?”

  “都一样,随你便吧。”诺顿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反正,我的本名就叫这个……诺顿,诺顿·路西费。”——他又刻意强调了一遍。

  “好吧,很好。”我又抬头向上望去,“那另一位呢?你又是谁?”

  “我可是纯正的人类,不要把我和这种肮脏的恶魔想提并论。”低沉的声音,从冰壁的裂缝中清晰地传来。

这是莫林的声音。

  “当然,这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你不会妨碍我么?”他并没有走下来,似乎还不是特别放心。

  “当然,你们继续吧。”

  “很好,我非常欣赏你的态度。”咔嚓一声轻响,冰壁的缝隙又扩张了几分,莫林轻巧地一跃而下,紧接着,又有一道人影,跟着他跳了下来。

  “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见到你啊。”来人掀开了长袍的兜帽,露出了一张红润的脸颊,是火长老。

  “啊……二对一,怪不得你们能取得这么大的优势呢……”

  火长老轻轻地摇了摇头,谦逊地说道:“不,真正战斗起来的时候,我还插不上手,毕竟我的实力太过微弱了,真是惭愧呢……”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莫林朝着火长老露出了微笑。

  “可是,即便你们的优势再大,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呢……”诺顿忽然阴阳怪气地插了句,一边说着,他一边拔剑朝着火长老刺去。

  尽管竭力避让,但火长老的动作还是稍稍慢了一丝 ,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长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与此同时,莫林召唤出的魔怪,也挥动起巨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诺顿的背上。

  两人同时摔倒在了地上,又几乎同时停止了呼吸。

  “他们这是……死掉了?”

  “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莫林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果然,没过多久,两人又重新站了起来,火长老站到了莫林的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戒备着,一边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诅咒,该死的诅咒啊……”诺顿抖了抖长剑,迈开脚步向前走去,与之前相比,他的动作反而显得更加迅捷了几分。

  他依旧选择了火长老作为目标,丝毫不顾及莫林的攻击,径直朝着火长老扑了过去。

  “大师,算了,咱们还是就这样分开吧。”火长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莫林本想阻止,稍稍考虑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他小声地叮嘱了句,“万事小心。”

  “这种情况,就算不小心也没什么吧……”火长老叹着气,收起了防御。

  莫林也是叹了口气,伸手向前一指,奔流的魔焰,直接将火长老烧成了灰烬。

  这回,火长老没能再恢复过来。

  “那么,你也要离开这里么?”莫林转而望向了我。

  “你在说什么?”

  我下意识地想要作出防备,却被身后的开尔文按住了肩膀。

  “答应他,不用反抗。”他这样轻声说道。

  “我说,难道你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么?”莫林重新问了句。

  “不,我很清楚。”

  “好吧,那就再见吧。”他挥了挥手。

  我轻轻点了点头,任凭炽热的魔焰,从身上流淌而过。

  灼痛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之间,我便失去了意识。

  ……

  当我再度恢复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仰躺在城门外的旷野上,雪已经停了下来,在夕阳的照耀下,亮丽的橘黄与暗沉的红褐交织在一起,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所以说,我这是又活过来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魔力充沛,精神状态也很好,连续施放法术的所带来的疲惫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是啊,没错呢,这种新生的感觉,还不错吧。”蹲坐在一边的开尔文,慢腾腾地转过身来,“是不是,感觉很舒坦呢?”

  “确实,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他将手按在胸口上,用庄严肃穆的语气,低声地感叹着,“【当仪式开启之时,光芒再度降临,生与死之界限,将会彻底消失】”

  “这是那份笔记上的原话没错,所以说……”

  “所以说,这并非是一场定胜负的游戏,在那里”他扬起手指,指了指我们身后的城市,“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样么,我还以为,那些人都会因为我们的行动,而变成活死人呢。”

  “不不不,那只是他们的身体基础太差,无法承受强行提高实力带来的变化,实际上,他们还保留了清醒的意识。”他轻轻地摆了摆手,“你要知道,我们这样做,反而是拯救了他们的生命,只要没有放弃希望,他们就会一直战斗下去。”

  “没有放弃希望?”

  “是啊,作为游戏的主持者,他们……不,它们会奖励勇敢的战士,哪怕是承受了再严重的伤势,只要还有一丝气息残留,也会很快恢复,再度站起。就算是被彻底打成了碎片,也会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在复活的时候,所有的不良状态都会消失,而且,死亡时的绝望与愤怒越强烈,新生时所获取的力量也更加强大,相反,一旦你放弃了求生的希望,选择转身逃走的话,便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也就是说,要是身体完整,就会在原地复活,要是身体碎掉了,就会另外选取一个地方重生。照这么说,雷克斯的故事,还是有些参考价值的,他之所以能够幸存下来,并不是因为他耍了什么诡计,而是因为他晕了过去,落在了最后面?”

  “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这种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不是已经证明给你看了么?”

  “我们在那个鬼地方呆了那么长时间,就为了看那个?”

  “是啊,你要是还不信的话,就看看那边好了。”他朝着城墙上努了努嘴。

  我顺着开尔文所指的方向望去,正看见一个人影蹒跚地爬上了城墙,用手中的断剑插在城砖的缝隙里,一点点地向下挪动。

  “那是……修斯?”

  “是啊,很可惜,本来她已经拿下了第一局了……”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看着吧。”

  修斯下移的速度还不算太慢,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贴近了地面,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松开了手,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我们的身边。

  她似乎有着很多的疑问,酝酿了很长时间,才开了口:“你……”

  然而,她只是说了一个字,便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非常戏剧性的场面,不是么?”开尔文耸了耸肩膀。

  我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既然这样,那岂不是永远无法停止争斗了?我们……不是应该一直被困在那里么?就算是再度复活,也应该留在城里吧……”

  “理论上来讲,在决出最后的胜负之前,我们都必须待在那里,但就算是再严密的封锁,也会留下漏洞,不是么?”

  “你是说……那栋倒塌的塔楼?”

  他转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大概吧……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再问你,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之前的事故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你杀死了吧!”

  这回,他倒是十分痛快地承认了。

  “是啊是啊,要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么能解决掉所有的麻烦呢?只要死上一次,所有的麻烦都没啦!而且啊……”说到这里时,他忽然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副神秘的笑容。

  “而且什么?”这下子,我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很多次哟。”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机会难得,不如多体会体会这种滋味咯……”

  “我完全没有感觉好吧!你还真是恶趣味呐……”这样沉默了很久,我才提出了新的问题:“那你觉得,到底那边会赢得胜利呢?”

  “我们已经快榨干了它们的能量……大概很快就有结果了,我想……应该是平局吧。”

  “榨干了它们的能量?怎么做到的?”

  “啊啊,解释这种事情,还真是麻烦啊,你想想看吧。”他忽然有些夸张地挥了挥手,“原本,它们只能支撑一小撮人的复活,但我们提前启动了仪式,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都有了这样的机会,虽然复活普通人的消耗不算太大,但这样反复地折腾,迟早也会让这里彻底崩溃。”

  “照这么说,我们还算是做了件好事?”

  “可以这么说吧,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可是打算提前把大部分人都杀死呢。现在他们不仅摆脱了这种命运,还有了一个提升实力的契机啊……”

  “这样么,那确实不错。”

  “是吧,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就安心地离开吧!”

  “可是瑟琳娜她……”

  “安心吧安心吧,她很安全,现在多半已经在回学院的路上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就往前走去。

  “这样么……”

  “对啊,在这之前,某个学院来的老头子,在这边逛了一圈,没找到你,就只好把她带回去啦。”

  “照这么说,我们之前藏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避开院长大人?有这个必要么?”

  听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下,又继续镇定地向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摇晃着脑袋:“啊啊,这是你自己猜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好吧,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坏就是了……”

伸了伸胳膊,略微舒缓了一下有些沉重的身体,我便准备迈步向着西方走去。

“哦吼吼,准备逃跑了哟?”

在心里衡量了会儿,他那古怪的语调之后,我十分果断地一掌扇在了他的头上:

“……不是你说的,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离开了么?”

“谁知道呢?也许……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也说不定?你难道就不想,再去城里看上两眼?”

“不,不用了,这样的麻烦事,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能做的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真的?”

“嗯。”

“不后悔?”

“不后悔!”

面对着他那越发严肃的语气,我实在是没法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回话,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果断了。

“你真的确定吗?”

“你不是废话嘛!我肯定……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还是回去看看吧。”

“很好。”开尔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当务之急,就是把城门给轰开吧?”

“开什么玩笑?哪有那么容易的?”

望着那纯金属构成,巨大而沉重的铁门,我不由地撇了撇嘴。

“哟呵呵,别急嘛,我相信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的。”

他同我一起,仰望着厚重的铁门,再度发出了那种标志性的,贼兮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