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去抢劫吧

 

  [鄂图曼帝国•奥斯陆西城郊]

 眼前,是一大片空旷的荒地,贫瘠的红褐色土地上,稀稀疏疏地长着些枯黄的草木。在那干裂的平原上,歪歪扭扭地生出了几道长长的裂缝,就像是干枯的河谷一样,其中最长的那道,一路延绵到了视线的尽头,才彻底消失在了天际的边界。

  实在是难以想象,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我们就跨越了数千里的距离,由大陆的最东方,温暖湿润,气候宜人的唐宁王国,来到了亚细亚的中部,抵达了鄂图曼帝国的腹地。

而在这里,则是奥斯陆——鄂图曼帝国首都,此时,我们正身处城外郊区,奥斯陆城墙高大的轮廓,在傍晚的薄暮中隐约可见,这么看来,距离应该不会太远了才对。

  不过很可惜,大概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随着一连串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身后传送门的光芒黯淡了下来,它与学院的联系彻底中断了。这也就意味着,位于学院的传送中枢,已经被毁掉了。

  “你是说,它以后就再也不能用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满不在乎地拍打着它,有些疑惑地回望着我。

  “如果没有什么奇迹的话,应该是这样没错。”我有些无奈地摊开了双手。

“啧啧啧,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可就惨咯……这一趟的损耗,把你卖个几十遍都赔不起吧?”瑟琳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喂!这明明就是你干的好事好吧……别把什么都算到我的头上啊。”

“嗯?难道说,我好心好意地把你救了出来,你还打算怪我咯?”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走到一块石头上,与我面对面站立,她费力地踮起了脚尖,挺翘的鼻尖,正对着我鼻头。

“唔,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连忙托住她的胳膊,匆匆后退了半步。

她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指,在我的面前晃了晃:“好啦,好啦,我确实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确实负有一点点的责任,你可别想太多,就一点点哦。”

“我说啊……你要是不想承担责任,直说就是了,反正替你背锅这件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不知道,现在的学院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不过,在临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副院长的身影,想来,情况也不会太过糟糕才对,这也让我紧绷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这么想着,我还是用尽量轻松地语气说道:“唉,不过这个结局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最多以后来往不方便了就是。”

  “是啊,我倒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她上下打量着传送门,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这不是正好嘛!一来,老爹他绝对追不过来了,二来,我也可以陪在你身边,暂时不用回去啦!”她这么说着,忽然蹭地一声,拔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

  匕首非常精致,却也十分锋利,落日的余晖下,一点森冷的寒芒,转过刀背,在刀刃的尖端上不住地流转着。

  这是经过‘锐化’处理的特殊武器,消耗了极多的稀有炼金材料,即便是最为沉重结实的板甲,也可以十分轻易地洞穿。

  “你这是要做什么?!”

  在这之前,我已经接受过无数次的教训,不用多想,下意识地,便已经摆好了防御的姿态。

  即便是魔法师中的佼佼者,面对着装备精良的刺客,在这个距离,还是不能有丝毫的放松,更何况,我与她之间的差距,还没有大到这样的程度。

  “我问你啊,你带钱了么?”她没有急着回答,慢悠悠地转过身,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边询问着。

  “没有啊,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没钱,这回又这么匆忙,根本就……”

  我摸了摸口袋,只有两个光亮的铜币,这对难兄难弟已经在我这里呆了几年的时间了。倒不是因为它们有多么珍贵,恰恰相反,在学院里,根本找不到低于这个价位的物件。

所以说,这么些年来,在学院里的花费,大多,也是由眼前的这名少女提供的,虽然……

  “对嘛,你也应该清楚,我也从来没有带钱的习惯。”她一抖手腕,匕首灵巧地转过手腕,已经被她反持在了手上。

  这一点确实无法否认,但需要强调的是,与我的贫穷不同,她只是因为嫌弃金币的重量太过沉重。在学院里,她要么赊,要么抢,反正……是从来都不会付账的。

 “可这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才这么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好像变傻了一样?” 见我一脸疑惑的样子,她有些无奈地说道,“吃饭要花钱吧?住店要花钱吧?”

  “确实,我没有考虑这一点,所以……”

  “所以说!”她稍稍挺高了几分音量,抢着说道,“反正这玩意儿也没用了,拆一点材料带去卖吧!”

说完,她便用力地,叮叮当当地敲打了起来,看起来,是希望能找出来一处好下手的地方。

  “停停停停!你不能这么做!”

一如既往地,我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臂。

  “为什么啊?”

同往常一样,瑟琳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歪着头,十分耐心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不管怎么样,它还是有很重要的价值的,无论是从历史传承,还是文化保护的角度来看……”

  “哼哼哼,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知道,我可不吃这一套!”她有些生气地鼓起了脸颊,“我今天来来回回替你跑了那么远的距离,早就累的不行了,你却这样对我……”

 就在她这么说着的时候,传送门的底座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你先别着急。”我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连声劝阻。

“不行,我偏不!”

“真的,听我说……”

“我不管,我不管,我肚子已经很饿啦!我要吃饭!”

“那……你要是饿了,我这里还有半块面包,咱们分一下吧。”

  “唔,不好意思,它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

  她眨巴着眼睛,摊开了双手,一脸无辜地擦去了嘴边的面包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对此,我则是毫无察觉。

  “就在刚刚啊,你四处乱瞅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它给吃掉啦!”

“喂!那可是我的晚餐哎!直接就吃掉了?你连调味料也不需要的吗?”

“吼吼吼,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了,在集市上就拿了些哟,不过你放心,绝对没有被发现的呢。”

“你啊,真是……”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不过,瑟琳娜的技艺,的确越发地精湛了。当然,这样的技巧,同魔法无关,完全是盗贼或者刺客的手段。

  虽然说起来可能会让人觉得十分奇怪,但这确实是事实。作为德里克家族的直系血脉,瑟琳娜在魔法上的天赋却是十分的平庸,她至今也无法释放出一个最简单的法术。背诵咒语,排列元素,在我看来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显得极为困难。

  最开始的时候,这确实让她有些丧气,但这并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几年前,交友广泛的院长大人,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位怪模怪样的老头,指导她进行灵能的修习,顺带还让她进行了些特别的训练。

  那个老头遮遮掩掩,那闪闪躲躲的目光中,还透着几分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不过他确实有几分本事,经历了数年刻苦的训练,瑟琳娜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步,在学院里,已经没有几个学员是她的对手了。而她却没有止步不前,依旧不断地练习着,努力地给无辜的学员们制造着更多的麻烦。

对于魔法师们来说,灵能——这种盗贼,刺客共用的能量形态,实在不是什么友好的东西。一方面,即便是再强硬的元素护盾,也会被它们轻易破开,另一方面,全力运转下,它也可以完全抵挡下一定次数的法术冲击。两者相互结合起来,对于行动迟缓,施法速度也十分缓慢的低级法师们来说,装备精良,速度飞快的刺客,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而在院长大人的默许下和财力支持下,瑟琳娜拥有着充足的发挥空间,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无奈的学员们,也只得被迫接受了那所谓“魔法师必须学着去防备刺客”的说法,尽量不去招惹她,小心翼翼地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我的生活要好过许多,虽然不会受到什么皮肉之苦,但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像刚才那样,被她轻易地得手,拿走身上仅剩的一点可怜财产。

  “所以说,别发呆啦,快来帮忙,事成之后,这两个铜币就赏给你啦。”她抓着我的肩膀,轻轻摇晃了几下,两个光亮的铜币,扔到了我的手上。

  “这本来就是我的……什么时候,又跑到你那里去了啊?”

  “你这叫什么话,到了我的手上,这就是我的!”她轻笑出声,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

  “这样,你看吧,这玩意儿又不值几个钱,就算是拆下来了,还得把它拖到城里,这得多累啊。而且,事先声明哈,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可不会帮你去扛它。”

我只得另外想了个办法,当然,无论如何,也要预先把自己的责任先撇清才是。

  “嗯,你说的好像又有几分道理……”她仔细地想了想,似乎也有些犹豫起来。

  “是吧,再说了,你要是把这里给拆了,看守这里的人,可是要负上很大的责任咯。”

  “嘁,老乔治呢?老乔治跑到哪里去了?我看啊,老乔治就和师傅一样,整天就知道喝酒,就应该挨罚。”她探头朝着四周看了看,忽然压低嗓音说道,“他肯定是趁着没人,又跑到城里去了。”

  “好吧,可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别胡来吧,咱们一起想一想,总会有办法的。”

  “嗯,你说的很对。”她认同地点了点头,眯着眼睛朝着远处望了望,低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已经有了另一套预案。”

  非常难得,她居然还肯花心思去思考预案。

  “哦,那是什么呢?说来听听吧!”

  “我们,去抢劫吧!”

  “抢,抢劫?”

  “是啊,这么有意义的事情,你可得一定得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