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大门,星云来到的是一处闹市街区。

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存在甚至都没引起任何惯例会引来的反常,他就像是一个与周围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普通居民,身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感受着人来人往的喧嚣。

天空有些阴沉,路边的积水告诉了星云此时是雨后时分。

气温也很低,有种秋末时节临近冬日的清冷。

配合着雨后的潮湿,让体感的环境愈发的有些阴冷难受。

蓦地,驻足在原地的他肩头有了触碰,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碰撞之人对他投来的是稍有畏惧的歉意笑容。

星云心中对此难掩困惑,不仅是这个路人的表现,更是自己来到的这个环境——之前的轮回都是赶在云霞会出现生命威胁的情况,显然和现在这种“平和”的世界展开不对。而且这个这个世界看起来也非常的怪:尽管喧嚣,却能从衣装穿着和建筑水准上看出这个时代的“原始”。

来到街边暂且观察,星云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人会对自己表现出畏惧。

在这种布料制造工艺并不纯熟的时代,身穿一身质地上乘的衣物,那完全就是一个人身份的体现,没人愿意在本就不富足的情况下去招惹一个自己根本招惹不起的人。

所以为了匹配上这“高贵”的身份,星云顺手从那些一样衣着不错的人身上“借”了点钱。

这个时代还在用铜制的钱币,一枚铜钱就能买来相较于这个时代味道很不错的一大包糖果干。

吃着糖果收拾了一下心情,星云暂时不去考虑时代的问题。

从回溯的某个阶段开始,星云便发现记忆点不再跳跃,而是呈现出一种向过去的线性推移,所以当下要去考虑的是赶紧找到云霞:越年幼的时代,云霞的安全就越没有稳定的保障。

悄悄放开自己的感知,他寻觅起任何可能与云霞有关的线索。

当然就算在感知星云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就找到,时代越早云霞便越没有修为一说,而没有修为情况便会为找寻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困难。

着急无用,星云便在这座城市当中漫步起来,毕竟总会遇到的。

忽地,在他将注意力放在四周的时候,那种被碰撞的感觉再度袭来。

注意力被拉回了眼前,一个脏兮兮、衣着都只是堪堪用破烂布条缝补而成的小孩正跌坐在那里,周围的那些人已经让开了一圈,这应该是估计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是纯粹为了看戏——毕竟一个小乞丐冒犯了一位富家公子,在这种没有日常娱乐的时代中,看富家子弟教训叫花子便就是一种娱乐了。

那个小孩在发现冲撞的人大有来头之后连忙匍匐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在不受控的颤抖着,星云能看到在那件难以蔽体的衣物下,小孩的身上有着很多的淤青与创伤。

一些可能来自于殴打,更多则是恶劣生存环境带来的伤痕。

烫伤、冻伤、以及其他说不清源头的伤留下的痕迹。

“对不起,大人,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请您宽恕我……”

小孩的声音并不清脆,反而有种难言的沙哑。

他的声音之中有着浓重的惧意和哭腔,十分的惹人可怜。

稍作停顿和打量,星云最终还是嘁了一声摆手向着人群之外走去,见星云并没有惩罚的意思,那些围观过来看好戏的人也便悻悻然的就此散去。而那个小孩依旧匍匐在肮脏的积水与泥泞当中,直至街道重新恢复成了以往,他这才快步的爬起身跑向街脚的小巷。

确认周围无人,乱糟糟的长发下,那双空洞的眼睛顿时绽放出了灵动不已的光芒。

他摸了摸自己破烂的衣衫,从中取出了一个精致不已的钱袋。

是星云的钱袋。

他清点着钱袋内的铜币,虽然看起来数量不多,但足够他舒服的过活很久了。

将其中的钱币取出了几枚贴在了脚心,确认这些钱币藏的足够好,他一改刚才的健康,装出了衣服被殴打过的样子离开了小巷。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处院落,远中有着一个长须怒髯的壮汉在,那个壮汉手持棍棒光着脊梁,正在用他手中的棍子敲打着地上的那个同样与偷钱小孩装扮相近的小叫花。

察觉到偷钱小孩的到来,那双牛眼登时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小孩也很干脆,直接将那枚钱袋双手捧到了壮汉的面前,能看得出壮汉脸上的满意,却也能从他的态度上感受出他的贪婪与多疑。

那根长棍当即便敲在了小孩的手臂上,吃痛的他顿时痛苦的呼喊出声。

顺势,壮汉捏住了偷钱小孩的双颊,反复检查他的口中没有藏私后这才开始在他的身上摸索了起来。

头发、腋下、后膝、这些能藏钱的地方他都仔细检查过,确认了没有藏私,这才心满意足的再用那根长棍用力的敲击了小孩几下后坐在了那张躺椅上,开心的开始数钱。

浑身的剧痛让小孩将嘴唇都咬出了血痕,他忍着泪水看了眼那个躺在地上的孩童一眼,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间院落。

离开了院子之后,小孩向着城外走去。

随着他的前行,周围的景色也变得愈发难言了起来:坚实舒适的住房变成了一顶顶四面透风的简陋窝棚,周围的人也从衣冠楚楚变得和他一样。

这里,是一处贫民区。

甚至可以说在那些“大人们”的眼里,居住在这里的都不能算做是“人”。

雨后的贫困区愈发的泥泞与污浊,一路上走来饱受的白眼让小孩身上的痛楚愈发的强烈,紧咬牙关,他终于坚持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充斥着死寂与凄凉的住处,在贫民区中,这里都算得上偏僻和破旧:窝棚甚至仅仅只是一些破木板拼凑而成,棚顶漏风,站在门外都能听到冷风吹过那些破洞带起的怪异呼啸声。

几天没有返回让他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忐忑的关好“房门”,他来到了房间的角落。

取出了藏在脚底的那几枚铜币,孩童翻开了角落的那块石砖,下方被挖出的浅坑中赫然有着一枚破旧的瓷罐。罐子里面已经有了些钱币,数量不算多,可对于一个以乞讨为生的孩子来说已然快能买来一个新的生活。

小孩望着那些锈迹斑斑的铜币喃喃自语:“快了……等我……就快了……”

可就在他将砖块盖回的时候,一道粗犷之中满是恶意的叫骂声随着门板破裂的声响从门口传来。

“老子就他妈知道你这个小要饭的藏私!拿来!”

突如其来的呼喊惊的孩童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门口,随后死死地坐在了那块砖上不挪动分毫。

“呵?还跟我玩这套!”

说着,那人便直接将孩童拎起来扔到了一边,挖出了那个钱罐。

“你个猪猡,看来吃的苦还不够,回去老子会继续好好‘照顾’一番那头猪猡。”

钱罐被拿走孩童本已放弃反抗,但听到后半的说法,他的双眸顿时被愤怒充斥。

他猛地扑了上去:“你不能伤害她!”

嘭!

门板破裂,小孩重重的跌落在门外的泥泞当中。

一抹殷红从他的口中吐出,将他面前的污水染红。

“垃圾,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想碰老子。”

孩童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浑身的筋骨都在刚才的那一脚下悉数断裂,壮汉来到了那个孩童的面前,捏住了他的手臂,轻轻一折。

手臂登时反曲出了一个诡异不已的弧度,但壮汉期待的痛苦嚎叫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强行压抑着痛苦的虚弱请求声:“求求你……不要……伤害她……”

“呵。”

冷哼一声,壮汉打算折断孩童的另外一条手臂。

然而就在下手的时候,他却停下了动作。

并非是他想到这个孩童可能还会偷来今天这么多的铜钱饶一命,而是一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忽地映入了他的视线。

来人白衣飘飘,壮汉甚至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真正的仙才有的仙蕴之息。

那人就那样飘在自己面前的不远处,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自己。

愣了半晌,壮汉收敛了那点嚣张气焰,他唯诺的笑道:“这位……”

“是你偷走了我的钱袋吧。”

这个说法让壮汉多少有些懵逼:“怎么会,公子您一定是……”

话还没说完,那个精致的钱袋便自行从他的怀中飞向了白衣男人,里面的铜钱一枚枚的飞出,漂浮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嗯?还少了一些。”他看向那个已经头顶冒汗的壮汉,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玩味了起来。

不等白衣男人说些什么,壮汉连忙将地上的那个孩童踢了踢,同时他连忙道歉:“这……一定是这猪猡的搞的问题,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只是个养猪的,一定是这头猪猡冒犯了……”

抬手示意壮汉停下那些狗屁解释,白衣男人顺势一推,将那些铜钱送回了壮汉的怀里。

“我没兴趣听你放屁,这些钱你拿去,至于这个孩子,归我了。”

显然在这时候壮汉才想起面前的这头猪猡有着偷钱的价值,但在偷钱会带来的麻烦、乃至招致性命之忧的可能下,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比买卖。

见那位公子没有继续理会自己的想法,壮汉连忙夹着尾巴离开了这片贫民区。

那个男人也在这时毫无嫌恶的脚踏泥泞,来到了那个瘫软在地上的孩童面前。

他俯身想要将那个孩童扶,可那个孩童却在那种伤重的状态下自行艰难的爬了起来,跪匐在地上发出了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