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拦腰崩裂开来的可怖裂痕正是皆圣所说的尖碑即毁的征兆,也是魔物完全与谪念融合,变成丧失了理智全凭谪念驱使的异变怪物的时刻。

残破的封印大阵再也无法彻底压制那疯狂向外逸散的恶念黑须,那些黑色的触角也渐渐的凝为实体,疯狂的在抽打、侵蚀着那座守卫在这里的古老卫兵。

火山口的结构在迅速的崩塌,封印构筑的坚实岩床块块崩裂。

在怨念的四溢下大阵笼罩的范围内都变得污秽不堪,种种恶意、负面、消极的情绪压过了方碑释放出的净化光辉,屹立在这片充满了无尽毁灭与疯狂的海底,方碑终于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毁的可能。

海底的骤变也影响到了海面。

或者说,魔物的冲破封印将天地异变牵引的更为剧烈。

平静的海面如煮开了的水霎时沸腾了起来,在那热似滚油的黑蓝色中,疯嚣的气息伴随着蒸腾的水汽弥漫在了天地之间。压顶的阴云向着沸腾的海面泼洒下一道道手臂粗细的紫黑色闪电,密集的电弧化为了雷电之庭,远远望去,好似一方紫光地狱。

就在这片修士都可能难以生存的异常幻境中,一条条粗壮的深绿色触须冲出了那沸腾的海面,它们疯狂的摆动着那庞大的身躯,迎上了那些可怖的电弧。

每一道电弧的落下都不曾对那些触须造成丝毫的损害,反而在雷电击中的位置留下的是片片好似钢铁的色泽。

就像是那些紫黑色的闪电正在为触须包裹上一层强而有力的防护,泛起金属光泽的区域霎时间更加喷涌起污秽癫狂的恶念。

此时云铃等人早已远离了核心最为疯狂的区域,她皱眉望着那触手肆虐的地狱正中,心中期盼王舞绫能够尽快的赶回上清门。

因为只有她越快的返回门派,门内的救兵才能越快的抵达这里,为水下的星云他们提供所需的帮助。

“咦?”

忽地,剑星发出了一声压低的惊疑。

她指着远处轻声道:“那些人怎么回事,不要命了呀。”

顺着剑星所示意的方向望去,众人赫然看到的是一些修士成组分立,试图进入触须肆虐区域的景象。

距离几人最近的便是那位影虚的持有者,混元宗的骄子顾意庒,他们正在做着进入恶念区域的准备,一层层的禁制不停的在他们的身上加护并刷新着。

剑星在低呼之后全部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顾意庒手中的那柄卖相似剑非刀的武器上,她眯着眼打量着那黑色的神兵,隐隐的,她甚至感受到其中某种灵韵与自己体质产生的共鸣。

“那把武器好像有点门道啊,总觉得比一般的灵宝都要厉害!”

瞥了张嘴就跑题的剑星一眼,云铃摇头叹道:“那柄武器叫做影虚。”

“喔!好东西哎!”

“一般吧,你小师叔祖没事闲的搓出来的东西。”

“……”

让剑星感受到共鸣的不仅仅只是那一柄天玄仙武,她将视线挪到远处那柄看似长枪却又像锤棍的武器。

“那个长得和蜂窝煤一样的好像也挺厉害!”

“也是你小师叔祖捏的。”

“……”

闭上眼细细的感受了一阵,剑星顿时嘴角猛抽。

“剩下的那些……也都是我小师叔祖弄得?”

见云铃点头,剑星憋了半晌才终于发出了一声感叹:“妈耶我小师叔祖是怪物么,不过那些玩意儿好啊,小师叔祖能不能给我也整一个。”

没替星云做主,云铃将视线重新放回了那些持有天玄仙武的人身上。

时代在变,但修士的自私本能是亘古不变的,云铃很难相信这群从来都不怎么管外界死活的修士能在某个突然明悟的情况下有了如此的担当,毕竟多少次劫难过来了,没有一次不是上清门替整个修士三域来擦屁股。

可现在依旧发生了这种情况,想了想,她忽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十组人,刚好对应了十八天玄仙武,看来从在仙宫的时候那个死孩子就已经有了算计。

他确实不擅长精神层面的术法,但真仙遗宝有能力在天玄仙武内留下足够潜移默化影响一个人性格和决断的手段。

就在云铃琢磨这些的时候,那十组人也终于做好了他们认为的准备,在每一位仙武持有者的带领下,他们开始了第一次的尝试性进入。

蕴含在武器当中的仙灵之韵在感知到袭来的恶念之后便陡然迸发,绽放的光辉化为了一枚枚加身的防护笼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不仅直接切断了耳边低语的侵扰,更阻绝了那悄无声息的意志侵染。

有了这种保护,云铃便放弃了去劝说他们的念头。

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那片依旧在肆虐的核心区域,她在心中默默的祈祷下方的三人别太操之过急。

其实云铃刚才的想法也是云霞和左依在看到外界影响后的观点,然而就在两人对星云那算计力惊为天人,甚至想要由衷的称赞他的时候,两人却看到星云端起卫星满脸惊诧的画面。他脸上的表现出来的惊诧显然告诉了二人此时他的想法和二人完全一致,问出的话语更是印证了这点。

“你在帮我搓那些玩意儿的时候还下了这种蛊呢?”

卫星听到这个问话的瞬间便在球面上浮现出了一个问号。

稍作思考,它了然道:“嗨呀,本尊确实挺牛x的,但也没牛x到这种程度,毕竟小主子你现在实力太菜,固然本尊能做到这种程度,可小主子你没开启这功能的硬件呀。”

星云:“……那是咋回事?”

“还不是靠这群人的脑补还有铁管事散布的留言的帮衬。”

卫星自己从星云的怀抱里面飘会了控制台,能听出它的语气中有着浓重的不舍,但现在它需要时刻监控着方尖碑上发生的一切。

重新连接上锦幽伞,它继续道:“当时十柄神兵现世,无大师又被‘实锤’真仙本尊,那十柄仙武意味着什么稍微懂点历史的都会这么想——真仙要选出新的九圣,甚至十圣。有了这个说法仙武之中的仙灵之韵又能成为强而有力的‘证据’,就算这事儿是吹比那也都成真的了。”

左依抱胸托腮点着头:“也就是说,那群人现在的这些表现,都是想要做给小相公这位‘真仙’看的喽?”

“小少奶奶此言无错,”卫星晃了几下,无视了星云那微妙的凝视,“仙武持有者就是新圣的候选,不表现的好点如何入真仙法眼让真仙满意?有了真仙的青睐那就是在得道成仙一途上平步青云,至少他们是这么想的。”

正常模式的云霞并未在意卫星刚才对左依的称呼。

她望着那座依旧尽全力在发挥着最后作用的方尖碑,语气之中难掩对上古先圣的敬佩。

以及对现在这些人的嘲弄。

“但这群人就从来没想过什么叫做力量越大责任越重,真仙和九圣为了这颗星球将命都搭了出去,没有这等觉悟,何谈成圣。”

“大少奶奶圣明,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什么,”卫星的声音渐渐地有了自豪的味道,“我们七仪就是在诸天封禁之后才被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效的、彻底的除掉被封印的谪仙怨念的聚合体,所以两位少奶奶也不用担心小主子会走了老主人的老路,况且小主子路已经比老主人走的更宽了。”

来到星云的身边,云霞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星云的肩膀。

“卫星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以后你对人家好点啊。”

星云:“……”

暂时就当刚才的称呼自己啥都没听见,星云忽然问道:“话说刚才那个七仪是怎么回事?解锁权限了?”

“对,这就是锦幽伞在回归后说的那个事,”卫星肯定的回应道,“寰宇七仪,这是我们七个的统称,而且刚才说的那个好消息也是之前随之解锁的情报——老主人当年费了老劲才封印的谪仙怨念,在封印之后才陡然明悟更好的处理谪念的办法,所以才给我们七个搓了出来,本尊不才,正是七仪里面的老大,至少排名上是听起来最牛x的那个。”

星云闻言看了眼二号和锦幽伞,然后轻叹了一声:“有这么个老大真是难为你们了。”

卫星:“……”

“诸天封禁和你们七个凑齐之后的信息还在锁着吗?”

代替卫星给予回应的是二号,它点了点头,捧起的双手上漂浮着的是真仙的手札:

忘了多少年了,大雨,似乎这天儿还有人在渡劫,神经病。

啊,能看到这封留言想必我的传人已经凑齐了三个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更多的详细,但是就我方才观察天象计算,你的水平知道这么多显然不是啥好事儿,最差也容易得焦虑症,所以我就先帮你锁着了。

不用谢我,谁让我是你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亲师父呢是吧?

等到了第四个入手的时候灵元碑就会告诉你大致的一切,以及我现在所做的详细。

不用担心因为是我的传人就要走我的老路,我还没死透呢,这种事情不是你这种小辈应该肩负的重担。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有缘的话说不定你我还能相见。

手札的内容止于此,在这随性不已的字里行间之中,星云感受到的是一种豁达不已的大担当。

轻叹了口气,星云忽地笑道:“真仙如果不能成仙,那才真的是天道出现了问题。”

说罢,他通过锦幽伞再度联系到了皆圣,也是在此时,那座方尖碑终于有了走向它终末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