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猴拜月。”

“五才登高,外带一副四寿献酒。”

“你这老东西是不是偷偷藏牌了,今天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

“哼哼,今天心情好,玩起牌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将手中花花绿绿的纸质卡牌放在桌上,林华长老倚在沙发上扭了扭脖子,转过头来提起了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你家的小丫头可是马上就要输了,这顿打看着可是真疼……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这种事吗?”

雪长老坐在林华长老对面,看向侧面墙壁上挂着的大型投影屏。

借助林阙发饰上的术法,林华长老可以掌握到林阙一天之中的大部分行动——当然,这项术法随时都能被林阙手动关闭,林华长老也不可能会利用这种方便的术法去探查晚辈的隐私。

而现在,这门术法成为了让两位老者观察后辈之间较量的渠道。

“上次打得这么激烈也还是和羽家书店的人,难不成我这个孙侄女和这间破书店八字不合?”

“那你自己算上一卦不就完事了,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比你们林家算卦算得更准?”

“天机难测,这种事情说不准啊……”

林华长老的稍微抖抖手腕,将几滴淡褐色的茶水洒在茶几上。

“你们雪家不也是吗?虽然掌握着与天沟通的术法,但也还是受制于天,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褐色的茶滴在桌面上缓缓移动,而随之产生的水渍则构成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虽然和网络上能够查到的城市地图略有区别,但基本的道路与建筑都被详细的标注了出来,这张印在桌面的图案作为旅游地图而言毫无问题。

“不过你也真是下了血本啊,那一屋子的纯酿还有古玩珍藏可不便宜,你就这样把它们都炼化成追寻踪迹的法器了?”

“那不是法器,是虚器!咱俩都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你怎么就改不过口来呢?”

雪长老捋了捋胡子,手掌上方静静悬浮着一枚翠玉雕琢而成的印章。

“从我赶到分部开始安排,直到那几个小家伙们被带到那个房间,这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就不过两天的时间。想要在不设炉鼎不开坛祭祖的前提下按时炼制那么多的法器,我估计就算把你我二人的老命搭进去都不够用的。”

林华长老和雪长老今天并没有饮酒的打算,但放在茶几上的酒盏之中却早就已经斟满了浑浊发黄的米酒,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其中有几片闪闪发光的金箔。

“法器是修行者用心血精神养育的灵物,而虚器则是靠法器的灵力维持生机的冒牌货,用上这种办法也不过就是为了能够稍微省去一些跟踪监视的人手而已。”

雪长老手上的那枚印章缓缓升到空中,而酒盏之中那浑浊的酒浆如出海蛟龙一般腾空而起,两者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蛟龙戏珠的景象。

“老东西,这种时候就不要炫技了,赶快找人才是正事!”

林华长老掂了掂手中的烟灰缸,想着是不是需要给雪长老那颗发量稀疏的脑袋施加一些物理治疗措施,才能让他脑袋里名为“紧张感”的螺丝稍微拧紧一点。

当然,如果能够这么简单的就让雪长老改变自己的想法,林家和雪家一直针锋相对的状态也早就应该有所缓和了。

“别急别急,这不是已经锁定他们的位置了嘛,基本上都是按照预先安排好的方式在行动呢……”

雪长老拿着手里的印章稍微晃了晃,空中游弋的蛟龙在地图的上空掠过,留下了几滴混着金箔的酒滴。

雪长老手中的印章的确是一件法器,但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在灵力含量方面比凡物浓郁,可以说是一点战斗作用也没有。但也正是因为灵力含量比凡物要浓郁,所以雪长老才能在短短几小时内将整个房间中的所有物件统统转化为虚器。

控制着蛟龙的是雪长老手中捏着的法诀,而令蛟龙标注地图中具体位置的则是另一门雪家的秘传术法——“游龙探踪”。

“既然能够凭借那些曾经与人有过接触的事物来追寻踪迹,那你为什么不用这办法去找找云中雁和柳祁言?比起像这样查找真凶,直接找到他们两个人应该更简单吧?”

林华长老站在一旁观察着每一滴酒浆的落点,将其与手中记事本上的记录一一比对,以确定是否有可疑之处。

在所有参加“以文入圣”仪式的人员都到达了那间会议室之后,事态的发展大体上都在这两个人的预料之中。

酒柜里的藏品被摸过,有的酒瓶之中甚至被替换成了劣质的白酒,就连那些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文玩也被拿走了不少,这些损失实际上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倒不如说,雪长老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只要所有参加者都直接或间接接触了那些被转化为虚灵的物件,那他们就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雪长老的“游龙探踪”之法。

而在所有人的活动范围都被“五门”强行固定的状态下,还会随意行动的参加者很明显来这里另有目的。

“找他们俩?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我根本就没法把他们救出来啊。”

雪长老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中捏着的法诀,在空中游弋的蛟龙重新回到酒杯之中,浮在空中的印章也重新落回到雪长老的手心。

“家主他倒是清楚得很,但他根本就没有把真相告诉我们的意思。可惜了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一周之内多次往返族内和事发地,差点就驾鹤西去了!”

“怎么,你到最后查出来他们两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在那张送到家主面前的画里啊,他们两个人都被术法折腾进画里了,我哪知道怎么把人从画里救出来!”

 

 

“那我们接下来,就傻等着?”

“林华长老的意思,在青开车到达这里之前谁也不能擅自移动。”

“那我去喝口水总可以吧?”

“不行,站在原地,不许乱动。”

羽齐和女佣对峙了不到两秒,而最终的结果也毫无悬念,羽齐只好乖乖坐在地上。

毕竟,在场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唯一还有力气能够随意活动的就只有最后时刻才过来救场的女佣和绘枋了。

“给,一杯水还是很好画的。”

绘枋将盛满水的玻璃杯放在木质地板上,轻轻将它推给了羽齐。

“多谢……”

羽齐看了一眼还在时不时向外冒出黑色火焰的玻璃杯,伸到半空的手停了下来。

——这玩意喝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虽然说是不能乱动,但你不还是把林阙从外面拉回来了吗,这算是区别对待吧?”

“被青看到会很麻烦,我很讨厌那种麻烦事。”

女佣丝毫不否认自己实行了区别对待的事实,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反倒是让发问责难的雪婉碰了一鼻子灰。

“好了好了,总之事情解决了不就是好事吗?不要吵架……”

Smorge先生坐在书店外的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师父之前借给他的笔记,看起来相当的轻松惬意。

除了失去意识林阙和湘云以外,其他人的心中都想着同一件事情。

——我怎么就没挑个有躺椅的地方。

“你这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我也想学,感觉这样就不用担心实验器材不够的问题了呢!”

师父依旧缠着绘枋,想要看她再用一次将画纸中的图案化为实物的术法。

说实话,羽齐也想看。

虽然之前已经在“五门”分部的会议室里见过绘枋临摹酒柜中的酒,也看过绘枋只需要画出大致的轮廓就能创造出与实物没什么两样的香槟塔,但这种无论怎样思考都无法理解的术法还是令羽齐产生了好奇心。

如果能够将只存在于脑海之中的事物通过术法重新化为现实,那这门术法为什么直到现在才会被羽齐他们所知也就不奇怪了。

“不不不,真的只是单纯的画技而已,这些画出来的东西只是在‘灵力’方面高于其他的物质,但它们的本质依旧只是单纯的纸张。就像刚刚的那根刑柱,明明是只需要一把火就能破坏掉的残缺品,但偏偏那个阳神的分身只擅长控制别人的情感,对于这种没有生命的死物束手无策。”

绘枋从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枝不足一指长的铅笔,另一只手则按住了已经翻开的速写本。

“看好了,像这样……”

虽然一开始留在纸面上的仅仅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但随着线条数量的不断增加,纸面上的图案也越发清晰,而这一过程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分钟。

“比刚刚画我肖像的时候还要快啊?”

“因为这个只是随手涂一涂嘛,为女仆小姐画的那一张可是我倾注了爱意的结晶!”

师父和羽齐已经难以看清绘枋手上的动作,但绘枋却看起来依旧留有余力,甚至还能够分神和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佣聊天。

“如果想象力能够化为现实,这个世界估计早就被我平日里的牢骚占满了,哪里还会有幸福立足的地方……”

绘枋淡淡一笑,手中的铅笔早已经磨平了尖端,纸上也留下了铅笔表面的那一层涂料的颜色。

在纸面上呈现出来的,是一只与羽齐曾经在《奇物方志》之中见过的异兽无比类似的生物。

但这种生物对于Smorge先生以及雪婉来说却不是什么罕见的动物,倒不如说他们曾经还在魔术师协会的饲养区见过这生物。

“你这只奇美拉画的太小了吧?这条尾巴也应该再长一点,髯发应该更茂盛……”

雪婉凭着自己印象中奇美拉的外貌对这幅作品进行着点评,却没有注意到某件更基本的事情。

“谁说这是奇美拉了,我只不过是将比较有特点的动物特征随便拼凑了一下,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画出世间存在的生物哦?”

绘枋将手中的铅笔递给了雪婉,而坐在门外的Smorge先生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听起来像是被师父递给他的豆浆呛到了。

“啊,请帮我再盛一碗。”

“你刚才就不应该把另一碗豆浆递给那个外国人,他看起来并不习惯这味道。”

女佣耸了耸肩,弯腰抓住了从Smorge先生手中坠落的瓷碗,转过身来连带着师父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瓷碗一并拿回了厨房。

“为什么你就能随便行动……不对,她看起来好像只针对我一个?”

羽齐坐在地板上喝光了已经渐渐变成墨色的水,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况。

“毕竟身份不一样嘛,你只是一个参加仪式的普通人,其他两位可是‘五门’两大家族的千金,我好歹也是羽家店主的妹妹,从地位排序来看你不就是最低位吗?”

师父向后仰躺在地板上,黑色的长发如同墨汁一般漫开,占据了一大块地板。

虽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师父能够将假发做的与真头发没什么区别,但羽齐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破坏掉师父一直维持到现在的“身份互换”计划。

凭着自己的直觉以及以往的经验,羽齐能够很轻松的想象到在这项计划破灭之后师父手中还握着多少用于补救的备用方案。

为了将偏离轨道的剧本继续下去,羽齐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会被卷入更麻烦的事情里。

“是是是,我就是个普通人,所以能不能让我这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普通人坐到电脑前呢?今天的工作不赶快完成的话,就又要体验昨天那样霉运缠身的感觉了。”

“哦哦哦,看起来适应的不错嘛,看起来你有着成为文字之王的潜力呀!”

师父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向起身朝电脑走去的羽齐竖起了大拇指。

想要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任由怒火扩张则比之不知道简单了多少倍——想到这里,羽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刚刚绘枋所消灭的那个谜一般的灵体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松的影响到雪婉与林阙的神志。

“啊啊,都怪你们,我忘记了刚刚想要做的事情了!”

绘枋坐在原地狠狠的咬着铅笔的尾端,面部痛苦的表情令人怀疑那根淡绿色的铅笔是不是用苦瓜制作而成的。

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拥有牢固的记忆力,也有人因为仅仅只有三秒左右的短期记忆能力而被友人戏称为“金鱼脑”,但实际上这其中的区别并不仅仅依靠脑容量大小决定,还与其他各种各样的已知与未知因素有关。

而绘枋很明显就是那个仅仅只有三秒左右短期记忆的人。

“呜哇,这什么鬼东西,我为什么要把老鹰的翅膀插在狮子的肋间?”

差点被自己手中的“大作”吓得扔掉画纸,绘枋稍微回了回神,低头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恍然大悟。

“我是不是要给你们演示一下我的画技能烂到什么程度?”

“虽然你从一开始就没说自己要干什么,但我觉得肯定不是要做这种事。”

羽齐坐在电脑桌前,将后背完全交付给柔软的椅背,开始慢慢悠悠的阅读起师父的大纲。

虽然大纲本身利用多重编码进行了加密,但对于羽齐而言这不过就是将原本用中文写成的文章翻译成了一门未知的语言而已。

只要知道如何看懂这门外语,加密所导致的阅读困难自然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在一切肉眼可见的障碍都消失的现在,羽齐终于可以开始正式接手师父丢给她的烂摊子——才怪。

“这都写的是些什么鬼东西,你难道就不会好好写出正常人类能够理解的大纲吗?”

羽齐感觉自己已经被气得快要吐血了,而师父还在懒趴趴的贴在地板上,看起来就像是夏天那只时不时会溜进街区菜市场阴凉处避暑的猫。

“哦哦哦,这次我想起来了,我是要给你们证明术法的局限性的!”

绘枋拍了拍额头,从地面上猛地站了起来,结果差点因为发麻失去知觉的双腿而摔倒。

“符法是用预先定好的方式运转灵力,而我的术法实际上也算是符法的一个变种……”

勉强扶着墙壁稳住身体,绘枋紧紧地抓着速写本,将其在墙体上狠狠地敲了三下。

最开始的景象和绘枋绘制其他物体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从纸面上剥离出线条,一样都是线条渐渐具有了粗细与厚度。

变化出现在那些线条彼此组合形成“表面”的时候。

“噗!”

虽然声音很小,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微弱的嗤笑。

然而不小心笑出声来的女佣并没有试图掩饰,反倒是向前迈了一步,更加认真地观察起地板上那一坨无法定义的物体。

从羽齐所处的位置向那里观察也能够看到地上那正在慢慢挪动的不明物质——虽然看过绘枋画在纸上的草图,但羽齐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与之前那个看起来有种异形美感的生物与现在这个东西联系在一起。

“每次想要画出活体的时候,最后得到的成品永远都是这幅鬼样子……”

绘枋弯腰捡起了那一团还在蠕动的软体物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无论怎么样提升绘画的技巧,或者改用什么更高级的纸张,都完全没有办法赋予造物以‘生命’,这就是术法的极限了。”

师父满脸好奇的凑到绘枋身旁,用手指试探性的戳了戳那团看起来已经彻底失去活性的不明软体物质。

虽然能够很明显的看出绘枋在画纸上描绘的那头七拼八凑的生物大部分特征都化作实体显现在这团软体物质上,但这其中有什么很明显的东西被遗忘了。

生命之所以作为生命存在于世,并不单纯的因为它们的血肉与骸骨,还因为那或蒙昧或清醒的意识,而意识是无形无质的。

“但,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可以养在林华长老的鱼池里。”

女佣站在旁边,停在半空中的手指稍微向前伸了伸,而后又缩了回来。

“不不不,这只是没有任何生命的一团未知物体而已……虽然之前我已经试过,但这堆东西既不能食用也不会腐烂,就像一坨橡胶一样。”

“那,你要怎么处理?”

女佣歪了歪头,面具上的花纹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过变化。

“解除了术法应该就消失了,毕竟这东西多了之后感觉就像塑料垃圾一样污染环境,我每天都有在认真处理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些东西。”

绘枋从袖口掏出了毛笔,用笔尖轻轻点在刚刚递给羽齐的水杯上。

先是构成杯壁的玻璃,然后是玻璃杯的底部,一切都像是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而唯一能够证明“玻璃杯”这一事物曾经存在的痕迹就只剩下了立在那里的几条墨线。

“化物万法,终归于无!”

最后那几条墨线随着绘枋念出的口诀而重新回到她手中的速写本之中,刚刚还屹立在门口的玻璃杯就这样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把这个……”

“林华长老的鱼池,缺一个大家伙。”

“不,这也不是鱼啊……”

“长老没有说过究竟要在鱼池里放什么,负责做出判断的,是我。”

女佣那毫无变化的面具越来越靠近绘枋,看起来稍微有那么一丝恐怖。

但绘枋并不这么想。

对于人类来说,将自己所喜欢的人或事无限美化乃是天性,而女佣这看起来像是明抢的行为在绘枋看来反倒有些可爱——和之前冷静优雅的行为模式相反,这种微妙的反差感正是绘枋所喜欢的那种类型。

“唔,既然女仆小姐那么想要,送给你也没什么关系……”

绘枋稍微向后退了一步,捏住鼻子防止自己那随时有可能喷发的鼻血会直接溅在距离自己只有半步距离的女佣身上。

“感谢。”

“等……别这样突然抱过来,鼻子……噢噢噢噢!”

绘枋被女佣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像是刚刚脱离水面的鱼类一样抖动了几下。

在身体短暂的僵在原地一秒之后,绘枋紧接着便随着那从鼻孔激射而出的血色喷泉而躺倒在地板上。

“我的……生涯……一片无悔……”

“知道了知道了,走的时候别忘了把地板收拾干净。”

羽齐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绘枋,将手边的抹布朝着她用力扔了过去。

 

 

“大小姐啊啊啊啊,我对不起你呜呜呜呜……”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她没那么容易死,但是刚刚才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变得那么生龙活虎,这种事情还是会令人稍微有些惊讶呢。”

“就像是某种生物一样?那种在我们那边很大,在你们这边很娇小的节肢类生物?”

“不要再说下去了,那中生物可谓是恶魔的造物,是恐惧本身啊!”

青抱着还没醒过来的林阙嚎啕大哭,而雪婉和绘枋则站在一旁讨论着某种喜欢栖居人类房屋之中的蜚蠊科生物。

师父正试图从Smorge先生手中拿回自己的研究笔记,然而尚且还有一半内容没能看懂的Smorge先生已经开始不顾形象的和师父争夺起那本棕色封皮的笔记本,两个人势均力敌毫不相让,看起来这场拔河角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而绘枋还在用抹布用力擦拭着地板上的血渍,女佣则站在一旁轻轻抚摸着那一团软体物质,时不时的指出绘枋擦得不干净的地方。

“为什么,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出发啊……”

用平板小车推着同样还在昏迷状态的湘云走出书店,羽齐揉了揉开始抽痛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提前患上神经衰弱之类的疾病了。

对于羽齐而言,今日的工作并没有完成,如果在这种时候离开书店就会像昨天那样被莫名其妙的厄运缠上。

虽然那种程度的厄运并不会对自己的生命产生威胁,但羽齐还是想尽可能的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

然而,作为林华长老派来护送众人前往林家宅邸的青,却带来了羽齐不愿听到的坏消息。

“为什么我们羽家书店所有人都必须到场不可啊,我们还有生意要做呢!”

“你糊弄鬼呢?我和大小姐都来这边十几次了,哪次也没看见你们这破书店有人光顾。”

青一句话中断了羽齐的牢骚,小心翼翼的抱着林阙向小巷的出口走去。

如果是之前那个编号“7021”的执行员来负责护送任务的话,羽齐还有把握靠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身体不便为由说服对方网开一面。

但这一套对于青而言行不通,甚至还有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师父很明显已经放弃了靠言语说服青——又或者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从Smorge先生手中夺回笔记本这件事上。

“不,即使您是创造出知识的人,我也不能做出让步……至少,至少再借我一天,一天之后我一定把它还给您!”

“开什么玩笑,那本才不是什么研究笔记,是我写作用的记事本,不要再看下去了啊啊啊啊!”

“怎么可能,你看这句‘所有的灵魂都是在世界中往返流转的能量随机作用产生的结果,古往今来从不曾存在过两个彼此相同的灵魂,就如同世间没有相同的雪花’。这句话不是非常完美的解释了死灵魔法为什么永远无法完美的复活亡者了吗!”

“那是我瞎写的,不要念出来啊!”

住在一起这么久,羽齐很少会看到师父慌张到这种程度——上一次看到师父陷入这种状态还是在几天之前,师父发现自己弄丢了羽齐的钱包,最终害得两个人不得不从郊区苹果采摘园徒步走回市区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师父不仅仅只是慌张,还有看着羽齐皮笑肉不笑的掏出怀里整整五十张紫雷符所带来的绝望。

而现在不一样,师父除了慌张,剩下占比最多的感情成分是害羞,就像是羽齐吃了快半个月的那些苹果的颜色一样。

“我懂我懂,还好我把自己的那些黑历史统统都封存起来了,要不然还真有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羽齐以一种类似于怜悯的眼神看了看正因为源源不断的羞耻感而渐渐落入下风的师父,转过身来开始继续拽着拖车。

“不过,同样都是被人用术法控制了心绪,两人的抵抗力完全不同呢。你看起来好像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力更强一些?”

雪婉实在是看不过去羽齐慢慢悠悠的样子,站在她的身旁开始帮忙推起了推车。

多了一个人的力量,原本和老年人的手扶轮椅速度一致的推车变得稍微快了一点,但羽齐还是更希望对方能够回答自己的疑问。

在现在这种无法感知天地灵气的状态下,羽齐除了知道对方能够挑拨人的情绪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完全处于敌暗我明的危险状态之中。

虽然不知道这一次的敌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实施了袭击,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在何时何地发动下一轮袭击,但羽齐认为提前了解那用于控制人类情绪的未知术法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啊,我那个时候只是听到了有人说‘放手接受自己的命运’,然后就直接失去意识了……”

羽齐得到的回答并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用处,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够从雪婉这里得到什么明显的提示——毕竟每一次发生这种事件的时候师父总是对羽齐含糊其辞,她也差不多快要习惯这种需要自己去猜测事态发展的事情了。

“是性格不同导致的,我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分成了两极,一清一浊,激昂的一方升至天空,沉静的一方落入土地,两者并无优劣之分,只不过是同样的生命个体在面对事件时所做的选择不同……”

“不要再念了,谁来制止一下这个家伙啊啊啊啊!”

眼眶含泪的师父紧紧地拽着Smorge先生的衣角,看样子已经彻底分出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