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orge先生自认为这一生做过的糊涂事并不多,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当初莫名其妙的跟随会长学了魔法机械学是其一。

少年时代跑到协会工坊的书库中不小心点了魔导书是其二。

将自己升任教授的机会拱手送给同事是其三。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就做过这么几件傻事,只不过这些事情他至今想起来也并不后悔。

“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踏足这片领域,不如去我那个庄园放羊!”

会长每次和他喝下午茶的时候总会数落上几句,就像锻造工坊的那个矮人总在闲暇时用锤子反复敲打自己那条合金手臂一样——不反复调整就会失控,会长看待Smorge先生的方式大概也是这样的。

Smorge先生自己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自己可能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是个能够安安稳稳做事的人。

但在魔术师协会动不动就坐在修理台前两三个小时的Smorge先生也并不是逢场作戏而已,他确实觉得用手去触碰那些古老先贤们留下的装置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动静合一,得窥大道”

雪婉在当初听到Smorge先生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在第二天送给他的折纸扇上用毛笔写了这么八个字。

虽然Smorge先生已经在博物馆里见过不少东方书法作品,但这幅作品却是真实属于他的,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份礼物自然也就显得无比特殊。

也就是在收到这份礼物的那一天,Smorge先生真正的理解了自己究竟应该以什么身份面对这个来自东方的学生。

“听好了,如果那堆大号鹰嘴豆再追过来,你就直接朝着运河下游跑,赶快回酒店去!”

Smorge先生捂着腹部,那泛白的脸色就像是没能定期补充血液的吸血种一样。

实际上,在刚刚被那外形看起来像是鹰嘴豆的幽灵穿体而过之后,Smorge先生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看。

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留存在灵魂之中的创伤,就仅仅只是单纯的难受而已。

Smorge先生本来就不是什么实力高强的魔术师,也没想到出门这一趟会遇到什么危险,自然也就没有一直穿着能够用于随时释放防御类魔法术式的服装。

身上这件仅仅只是用化学纤维缝制而成的衣服对于灵体而言几乎够不成任何阻碍,就像是空气一样。

所以Smorge先生轻而易举的中招了。

原本就不充沛的魔力现在就像是在被猛火炙烤着一样,腕表上的计量数值开始逆向变化,由刚刚不满八千的数值暴涨到现在的两万四——堪堪达到Smorge先生戴上腕表时的初始数值。

“老师您可真会开玩笑,遇到袭击就灰溜溜逃跑的话,岂不是回去之后都没什么能和老爷子吹嘘的经历了!”

比起已经几乎跑不动的Smorge先生,雪婉看起来倒还算是体力充沛,至少还有力气在逃跑的过程中沿街画下卢恩字母。

正经的魔法术式需要提前准备好各种各样的场地才能发挥出最佳效果,但现在时间紧迫,自然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事。

“我猜你也不会回去,但好歹也稍微留点魔力用来报信吧?”

“没事,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就算不特意通知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雪婉将手中随手捡的白色石灰块扔在一旁,扭身停住了向前冲的架势。

自从Smorge先生和雪婉几乎同时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异常的魔力波动之后,他们就一直没机会放慢自己的速度。

为了能够追上那似乎受到召唤而飞速远去的灵体,雪婉甚至用上了自己许久不用的神行符。

当然,Smorge先生没法使用那种与魔法术式相异的力量,所以一开始他就是负责殿后的角色。

虽然被那突然从地下水道中涌出的幽灵打了个措手不及,Smorge先生和雪婉之间依旧还是保持着那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Turn on!”

虽然没工夫去检查自己的学生究竟有没有好好将每个卢恩字母之间的连接按照魔力流量的大小顺序进行排列,但Smorge先生依旧毫不犹豫的将手掌紧紧地贴向大地,向那个看起来像是小孩涂鸦一样的扭曲字母之中注入了自己即将失控的魔力。

仅仅只是用石灰写出的字母不可能拥有比秘银制成的魔法道具更强的承载能力,所以Smorge先生也仅仅是将释放出的魔力一点点的“灌入”这写了整条街的字符之中。

就像是融化的金属液体随着重力作用填满整个模具空腔一样,Smorge先生的魔力几乎是在那群无法穿透墙体的“鹰嘴豆幽灵”们出现在街道拐角的那一瞬间点亮了所有文字,将原本冷清的街道变成了闪烁着各种光芒的秘境。

“鹰嘴豆”们看起来并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但它们对于魔法术式的感知能力很明显异于雪婉她们之前所见到的那只幽灵,向前冲的趋势在那一瞬间很明显出现了停滞——然后便继续以之前的速度向这里涌了过来。

而在这种间不容发的形势之下,雪婉果断的用鞋底抹去了地上的一个字母。

雪婉在仓促之间并没有想好怎么对付这些棘手的敌人,幽灵这种异质存在按照她所学的理论也就只有信奉神明的那些人类能够进行处理——至少Smorge先生暂时还没有教导她其他的处理方式。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用来攻击的魔法术式,而是专门用来盛放Smorge先生体内魔力的容器。

在奔跑过程中雪婉就已经察觉到了——Smorge先生的状态在被“鹰嘴豆”们偷袭之后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原本还能勉强抑制魔力的腕表现如今已经看起来彻底失去了作用,原本幽蓝色的表盘已经变成了一片赤红。

雪婉并不知道这个状态的限制器究竟代表什么,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决不是什么应该出现的正常现象。

既然这种异常状况是由Smorge先生体内快速暴涨的魔力所导致的,那么对于雪婉而言打破现状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

“Limit Spark!”

经过内外三层符文储存的庞大魔力因为找到了宣泄口而产生了相应的反应,化作接近实体的凶猛洪流从雪婉预先设想的路径喷涌而出。

正常的魔力流动无法依靠肉眼观测,但当这种力量在狭窄的空间被压缩到极限的时候,那一瞬间的释放所产生的能量足够让人看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幻象。

比如说贯穿了整条无人街道的庞大光束。

再比如说举着八卦镜将光束反射至夜空的熟人。

还有头上顶着一只章鱼触须,正用手中的饼干屑唤回那些被魔力流冲得七零八落的幽灵,看起来有些脱线的熟人。

以及那个曾经在会议室中以男性形态登场,现如今却是个女性的熟人。

雪婉在此时此地,遇到了大部分她在今天白天在这座城市见过的人。

“就算这座城市再怎么小,我觉得也不至于会小到这种程度吧?”

将脚下的卢恩符文一点点擦除干净,雪婉表面上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实际上已经在用藏在背后的手指开始在衣袖上描绘攻击用的符篆。

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把戏在白天隐瞒了自己的实力,但是在月光照耀在大地之上的时刻,雪婉能够清楚地看到缠绕在眼前众人以及她们身后那所老宅之中的黑色气息。

恶臭,不祥,而且极尽污秽,看起来哪怕仅仅只是稍微沾染一点就会被腐化堕落。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明明刚才还是一条没有岔路的街道,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雪婉另一只手握着已经慢慢恢复过来的Smorge先生,通过手指的敲击通知他继续假装趴在地上不要乱动。

虽然说同为“五门”之中的大家族,雪婉对于其他几大家族的认知还只停留在童年阶段逢年过节看到的那几位老爷子坐在一起喝茶的场景,其他的事情一向都是由自己的父亲——现任雪家家主负责处理,就连眼前这位林家大小姐也是雪婉通过手中的名单推测出来的。

只不过,虽然自己对于林家并不怎么了解,但雪家和林家之间的隔阂雪婉还算是有所了解。

毕竟两家的家传秘术实在是太过相似,哪怕雪婉对于日后继承家业斌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自己家里的那几位教书先生也会时不时的向她提起这些事情。

“早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这里出过一大堆麻烦事,还听说‘五门’之中有奸细,没想到堂堂林家千金居然试图染指西方的黑魔法?”

虽然雪婉说出来的事情大部分都属于自己的猜测,但眼前所见到的情景毫无疑问与她和Smorge先生刚刚所感受到的特殊魔力震动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种程度的推测自然也属于合理的范围之内。

“不不不,你先冷静一下听我们说……”

雪婉自然记得自己面前这位手上握着扫帚的人是谁,毕竟对方使用“师父”那么显眼的假名,自然也引起了雪婉的注意。

一个月之前,“以文入圣”祭典的邀请名单就已经确定下来,而且雪家作为主办方自然也为这位自家的千金大小姐准备了一份详细到令人感到恐惧的参赛成员资料。

虽然说雪家作为“五门”的五大家族之一做不出那种徇私舞弊的事情,但是像这种程度的优待还尚属于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范畴——毕竟雪家的大多数修行者不善争斗,族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很难在之后的争斗之中站稳脚跟。

所以,哪怕仅仅只能稍微减缓一下雪家千金失败出局的速度,族中终究是有不少长老决定向雪婉稍微吐露一些情报——当然,这种事情并不能正大光明的说明,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各位长老也并不知道其他长老究竟有何打算,他们都借助各自的手段,向远在千里身居异国的雪家千金传递了一定程度的消息。

而没有事先商定好究竟吐露情报到何种程度的各位长老并没有想到,他们全员提供的情报互相印证,几乎将雪家掌握的所有参赛选手的信息全都告诉了雪婉。

凭借这份资料,哪怕雪婉并没有足以自保的手段,至少也可以保证她自己不会在其他参赛者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以文入圣”虽然对外宣称只是评判各位参赛者文采水平高低的盛会,但实际上每一届祭典的内容都各不相同,就连雪家的大部分成员都并不清楚这一次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从邀请名单的确定,到场地的挑选,还有每一届祭典内容的确定,都是由雪家家主一人决定的,没有其他人插足的余地。

以往为了避嫌,雪家最终确认的邀请名单之中从来没出现过以“雪”为姓氏的人。但这一次不一样,雪家的现任家主从一开始就点名要求已经出国求学三年之久的雪婉回国参加这场祭典。

“五门”的其他家族自然是对雪家家主的独断专行感到不满,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一事实——毕竟五大家族之间互相牵制,想要让其他四族联合起来对付雪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雪家家主身负“通天祭文”,性格又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其他四族的家主一向都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家族的抗议声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然而,等到雪家真的派人去邀请名单上的人参加祭典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雪家的“以文入圣”祭典少说也有五百年的历史,迄今为止至少办过三十场,每一次的参赛者无不是当代修行者之中的翘楚。

既然是翘楚,自然免不了会有些心高气傲的修行者拒绝参加这种故弄玄虚的祭典,类似的情况雪家自然也遇到了不少。

只不过,自从雪家开始主办这祭典以来,就从来没出现过收到请帖的人拒绝参加的情况——无论身处何处,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子弟,身后有什么级别的修行者护着,只要收到了雪家的请帖,最后就一定会出现在祭典的现场。

这就是雪家的底蕴,是他们自古以来通过撰写各类祭祀祷文所积攒下的人脉。只要雪家邀请的人还存在于人世,他们就有绝对的自信想出办法将人带到祭典上来。

这么多年以来在这祭典之上并非从未出过意外,曾经也有别有用心之人试图在祭典举行的过程中对参赛者图谋不轨,但从未有过参赛者在祭典举办期间遇到袭击的记录。

只要收到了请帖且来到雪家准备的祭典现场,参赛者在那一瞬间就算是雪家的贵宾,无论什么样的修行者,动手之前都需要再三考虑一番。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有两封请帖在发出去之前就已经作废了。

大理市的云中雀,精通描绘山形的丹青圣手,在雪家发出请帖的前两天便彻底失去了踪迹。雪家随后派出十几人前往云家调查,最终只从空无一人的云家老宅之中找到了一张墨迹未干的画卷。

等到这幅画卷在经过了一夜的飞机运输送抵雪家,在雪家家主面前展开的时候,在场的各位长老都看到了那尚未来得及装订的画卷上那片巍峨耸立的山川,以及隐约在山脚云雾中露出一角的房屋。

雪家家主自从画卷展开后面色阴晴不定,手中握着的瓷质茶杯也被捏得变了形状,身后的座椅甚至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到最后,在场的大部分长老都在担心家主马上要因为血压升高而晕过去的时候,整张画卷突然自己燃烧了起来,而家主则不慌不忙的将茶水泼在了画卷上。

虽然说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不过就是一张普通的画,但对于热衷于收集文人字画的各位长老来说,这样一幅品质不错的画作莫名其妙的在自己眼前被毁,终究还是有几人悄悄叹息。

然而这次离奇失踪的不仅仅只有大理市的云中雀,还有另一位以诗文见长的高手——柳祁言。

两人都是在请帖发出的前两天失踪,而且现场都没有任何争斗过的痕迹。

虽然说这类修行者一般都只专注于修身养性,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感悟天道继而成仙,但这并不代表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云中雀的轻身之法独步天下,就算遇到突然袭击也完全有实力逃跑。更何况云家老宅机关密布,就连雪家的调查队都没能避开所有机关潜入其中,很难想象有外人能够在完全不惊动老宅内居民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潜入其中将云中雀直接带走。

柳祁言这个人一向和雪家没什么来往,但按照雪家三长老的说法,那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先不提那个能够借助生辰八字远距离咒杀对手的术法,正面战斗中能够依靠事先写好的符篆无限制造分身与道具的作战方式本身就已经相当令人头疼,再加上那早已失传的化墨为刃之法,可以说雪家上下的修行者之中,除去家主以及各位长老以外能够稳赢柳祁言的人数不超过一掌之数。

两大高手就此失踪,雪家的长老们从这之中察觉到了事态有变,但“以文入圣”的祭典向来都是由每任雪家家主亲自制定。就算长老们集体反对继续举行祭典的计划,对于雪家家主而言也不过就像外面的秋蝉叫声一样有些吵耳而已。

空缺的位置终归要有人补上,而雪家家主就像是早就想到了会出现这种事情一般,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两份请帖亲自送了出去。

虽然没人知道雪家家主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没人知道雪家家主究竟是用什么手段送出了那两份请帖,但最终来到这里参加祭典的成员的确是七人无误。

最终加进来的两个人

按照负责监管账房的五长老所说,雪家家主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就在这座城市,还用自己的卡买了一碗牛肉面。

雪婉几乎掌握了关于这场祭典的所有资料,但她却依旧觉得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对于雪婉而言实在是太难了,毕竟那个自己称之为“父亲”的人一年到头也不能和她见几次面,两人之间的交流几乎完全依靠书信。

雪婉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很强,但却从未在见面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往日寄来的书信之中不仅仅只描述当地的风土人情,还会穿插各种各样有趣的见闻,甚至还有雪家家主偶尔写下的随笔随信一并寄来。然而真到了父女相见的时候,雪家家主永远都是一言不发,有时候雪婉甚至觉得眼前这人根本就是自己父亲的替身而已。

雪婉认为自己已经对祭典之中涉及到的每一个人有所了解,但唯独自己的父亲是她了解最少的那一个。

然后,了解程度第二少的就是这个在档案姓名那一栏写着“师父”两个字的少女了。

“所以说,实际上这个术式是完全没有危险性的,只不过因为魔力流向和黑魔法有些类似,所以才会产生频段类似的魔力反应……”

就在雪婉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师父旁边的少女已经借助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小型黑板完成了整套魔法术式理论的讲解,而不知道何时爬起身来专心听讲的Smorge先生也已经认认真真的做好了笔记,正一脸兴奋的期待着对方进一步的讲解。

“虽然您的讲解十分精彩,但我还是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希望您能为我答疑解惑。”

Smorge先生平时在大学课堂上最讨厌别人打断他讲课,但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以至于打破了自己曾经设下的规定急迫的喊了出来。

“呼呼,没问题,毕竟在这里很少遇到魔术师,难得能将我这些不值一提的知识分享给其他人呀。”

正在讲课的正是现在正寄宿于羽齐体内的师父,而正站在一旁和雪婉大眼瞪小眼的则是有些绝望的羽齐。

而经过了仪式重新补全了自身命格的湘云女士,此刻正按照先前师父的安排,站在一旁将面包屑撒给那些还在周围游荡的幽灵们。

虽然这些幽灵基本上都是师父所创造出的人造灵体,但师父却并没有在它们的身上加载什么乱七八糟的术式,只是像养鸽子一样每天让它们出去随意游荡,然后在傍晚的时候通过特殊的魔法术式将它们全都唤回书店,重新塞回到她那个专门用来存放灵体的小玻璃罐里。

但现在师父与羽齐交换了身体,原本用来将那些幽灵引导回羽家书店的术法正处于无法启动的状态,再加上书店门口刚刚一直都焚烧着那些能够驱除邪祟的香料,那些灵体们出于本能也并不愿意靠近这里。

“虽然这个问题和刚刚您所讲的五行冲克补命术式没有关系……但我真的十分好奇,您究竟是用什么手段重新仿制出了这种无限接近于人类灵魂的人造生命体呢?”

“老师,老师!你稍微克制一点啊,现在姑且还和她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您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啊!”

“这个嘛,首先要感谢‘五门’对我这个研究项目的大力支持……”

师父看起来十分高兴,毕竟最近一直生活在周围的人只会使用术法的环境中,能够在这种时候被人理解到这是一项多么伟大的成果,对于师父而言实在是一项意外之喜。

所以,师父现在稍微有一点点飘飘然了起来。

“为了能够让我的研究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他们每天都派专人来负责处理我们书店的财务问题。”

“其实是欠款太多,执行员来这里查账来了,我今天早晨还在重新对账……”

“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五门’甚至在我出行的时候派了私人保镖,有的时候还会帮我刷卡结账。”

“实际上是因为穷的吃不饱饭饿晕过去了,碰巧遇到了好心的执行员把我们两个送到附近快餐店里吃了一顿。”

羽齐适当的将师父隐瞒的部分真相填补完整,原本只是因为看师父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不顺眼,但这些无意中说出的真相间接地导致了另一个后果。

青原本只是站在羽家书店周围被破坏的结界旁,保护着林阙不被刚刚那股爆炸所产生的气浪波及。

然而现在青却被林阙用单手抓住了脑袋,甚至已经分不清那咔咔作响的声音究竟是面具碎裂的声音还是青的头骨发出的悲鸣了。

“快住口啊,再说下去大小姐就要发飙了!”

青的面具上已经布满了裂纹,四肢尽力挣扎着试图化作雾气从林阙手中逃出。然而主从契约的束缚力很明显限制了青的力量,就连朝羽齐呼喊的声音也缺乏了往日的那种活力,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处于弥留状态一样。

羽齐倒是很快就发现了身后那惨烈的家暴现场,但就算立刻闭嘴也已经于事无补,林阙显然已经通过刚刚那两句对话理解了现状,否则也不会浑身上下散发出如此浓厚的怒意。

“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告诉过你要适当的关照一下前辈这边吗!”

“手下留情啊大小姐,今天用来替换的面具已经到上限了,再从‘五门’那边赶过来会消耗很长时间的!”

青徒劳的拍打着林阙的手臂,想要依靠转移话题来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机会,然而这终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小计谋而已,就连让林阙手上不断加大的劲道稍微减缓一丝也没能做到。

如果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会不会稍微好一点呢,像上午在书店里那样被一拳打晕过去?

羽齐看着正逐渐失去挣扎气力的青,心中默默替她哀悼了一番,转过头来继续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少女。

“你听我解释,实际上这件事和我真的没什么关系……”

“我才不信!明明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人缘超好的那种人吗?你这个大骗子!”

明明一开始还处于剑拔弩张的对峙状态,羽齐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见势不妙立刻逃跑的准备——虽然不战而逃确实相当耻辱,但在毫无胜算的状态下进行战斗无疑是愚蠢到了极致的行为,一直崇尚合理化行为的羽齐自然是不可能做出那种傻事的。

但现在,雪婉像是焙打卡了什么特殊的开关一样,突然双手无力地下垂像个小孩一样站在路中央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你们都欺负人!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呜呜呜……为什么要在这种晚上被酒店老板赶出来,为什么我在大学那边根本交不到朋友,为什么你们能够那么容易的进行交流呜呜呜!”

眼泪如同彻底失去控制一样不断从眼眶之中涌出,雪婉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子一样,而羽齐她们看起来就像是正在欺负小孩一样。

——倒不如说我们才是想哭的那一方啊,我的店差点就让你给炸飞了呀!

羽齐用带着荷叶边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将手中那重新变回了发饰的八卦镜还给了林阙。

如果不是师父在洗完澡之后顺便出门将厨房的垃圾丢到胡同外的垃圾桶里,羽齐她们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当时正处于生死一线间的处境之中。

师父她虽然失去了魔力,但与之相关的知识却并没有因为肉体的交换而出现任何缺损,她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通过雪婉画在地面上的卢恩字母猜到对方想要干什么。

用最短的时间跑回书店,再强行将所有人一起拉到小巷的路口,虽然半路上差一点因为左脚绊右脚而摔倒,但总算是赶在那股足以将整条街道吹飞的魔力流袭来之前将其挡了下来——师父这样做自然有着她自己的目的,而且羽齐甚至都能猜到她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过嘛,关于术式的具体构成是机密,不可能白白送给你的。不过看在咱们有相遇之缘,如果想要知道的话……就让你的学生和我的徒弟比一场吧,就用灵体构成术式作为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