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要害我们!!!”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红毛鬼!!!”

“是的,这就是你的本性!!”

…………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们都别说了!!都闭嘴!!闭嘴!!!

尖锐纷杂的声音像是密密麻麻的毒蛇,一群一群紧紧盘绕在李晓阳的身上,将尖锐的毒牙咬进自己惨白的皮肤,致命的毒液像是找不到出口一般在血液里沸腾着乱窜,让李晓阳感到钻心剜骨的痛苦。

“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再说了!!!”

“哥!快醒过!快醒过来呀!!!”

“不不不不——啊!!!救救我!!!”

“哥,快醒过来呀!!!”

李晓阳睁开紧锁的双眼,妹妹正无比关心的看着自己,而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晓月?我的妹妹!

我——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柔软的肉体被尖刀无情地刺穿,温暖鲜红的血不住地喷涌,无助痛苦毫无生气的眼神像要说些什么,双手上弥漫着恶心的腥味儿,让李晓阳简直无法呼吸。

“啊!!!别过来!!别过来!!!啊——”

神志不清的李晓阳顿时惊慌失措,一不小心从沙发上滚落到地上,而且是正脸着地。

“哥!哥!你怎么样!鼻子没事吧?哎,你可真是个健忘狂,自己睡在沙发上都忘记了吗?你昨晚怎么没回自己房间睡觉啊?准是看电视睡着了吧!”李晓月赶紧扶起李晓阳,抽出餐巾纸给哥哥擦去眼泪,无可奈何的笑着自问自答。

鼻子虽然疼的要命,但也让迷迷糊糊的李晓阳完全清醒了,他目不转睛的近距离看着这个俏皮的妹妹,这个依旧没事就喊自己外号的傻乎乎的妹妹,现在活泼可爱的妹妹,简直——简直就像是一抹彩色的幻影,有点不真实。

还是说自己一直都生活在一个美得不真实的梦里。

“晓月——”李晓阳无意识地轻轻喊一声妹妹的名字,直接抓住那只正温柔地给自己擦泪的粉嫩的手,感受着手心里这份小小的温暖。

“额!哥?怎么了?”李晓月一愣,竟然没有避讳哥哥的手。如果是平时就是常见的兄妹游戏,妹妹会调皮的跳开对哥哥做鬼脸,但现在哥哥的样子有点怪怪的,那又惊又怕的眼神就像是刚刚见了死人一样。

“晓月?”

“嗯!?”

“晓月?”

“嗯??是啊。”

“晓月?”

“哎呀,哥,你还没叫够呢?脑子都摔傻了吧!”妹妹嘟着嘴,用软软的拳头敲击哥哥的脑门。“做噩梦了?”

“额——嗯。”李晓阳的眼睛立即移开了,他本想说些什么却有什么都说不出,粗鲁地撇开妹妹的拳头,冷漠地快速站起身来。

“喔,是什么可怕的梦呀——哥?”

李晓阳没有理会妹妹的问题,一言不发的走向自己房间。

“等一下,哥,要吃饭了,先吃完饭再换衣服吧。”

李晓阳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桌上的已经做好的面条,又看了看妹妹,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到餐桌前坐下。

“因为是新年第一天,所以在面条里加了里脊肉和两个鸡蛋!怎么样?丰盛吧!是不是很像人脸!”李晓月也脱下罩衣,坐到哥哥身边,微笑着看着哥哥。

“嗯!”

李晓阳沉着脸,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碗里翻滚的面条被做成笑脸的模样,两个鸡蛋是眼睛,里脊肉组成鼻子、耳朵和嘴巴,真的很可爱。

“嗯——我可是下了功夫的哟,你就这种反应啊!是不是平时吃面条吃得太习惯已经变成味痴了?”李晓月边吃自己的面条边对哥哥冷淡的态度进行着日常的吐槽。

“嗯!”李晓阳只是把那两个鸡蛋不停翻滚着,一点胃口都没有。

接着,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虽然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李晓月总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大年初一,总想早些好点的话题,不应该就这样冷场。

许久之后李晓月再次打破沉默。

“对了哥,你这次期末考试考了599分对吧!物理还是满分吧!”

“嗯!”

“好厉害!那个帮我看看几道物理作业题吧!”李晓月合掌拜托着。

“——,嗯!”

“太好了!我上次问了高东星,他讲了半天我死活都听不懂,哎——我是不是不适合学理科呀!可是——我的文科好像也不太好耶!”

“嗯——”

“你怎么不吃呀,哥,快吃吧!面糊了可就不好了。”妹妹用筷子指了指李晓阳的碗。

“——”李晓阳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条,像松鼠一样,小口的嚼了一下,真的很美味,妹妹的厨艺果然不是盖的。“很好吃!”

顿时,李晓月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是吧!今天中午是团圆饭——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还是要好好做,所以就交给我吧!昨天的菜正好买多了,用来练练手!”

“嗯——”

“——,说起来,今天还真是挺冷的呢!连太阳都不出来露个面,明明是新年!会不会下雪呀?”

“——”

“——,哥,昨天晚上的春晚好看吗?有没有什么比较精彩的节目呀?”

“——没什么好看的。”

“——,那个,哥——干脆来给我报单词听写吧!果然没有你,我的英语是无法过关的。”

“——算了吧,吃饭吧。”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李晓月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活跃气氛,可现在,哥哥也好,自己也好都明白,再怎么逞强也是没法改变现实的。昨晚自己也哭醒了好几次,哥哥虽然看起来比自己坚强很多,但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李晓月眼神逐渐变得悲切,放下筷子,双手抱膝,不再看哥哥,像只蜷缩的小兔子。

“——,妈妈,在拘留所里能不能过好啊!”妹妹一语踏入雷区。

“额——”

李晓阳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安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妹妹。

“今天这么冷,拘留所里有没有空调,妈妈会不会着凉啊!妈妈——”

“没——不——”

‘没’什么?没关系吗?‘不’什么?不用担心吗?自己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吗?

“妈——”李晓月捂着脸,啜泣着,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李晓阳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很抑郁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妹妹也跟着痛苦呢?这孩子本来就心理脆弱。

他将手伸过去,想摸摸妹妹的头,轻轻的安抚她一下。

“那个,哥——你说你说我们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妹妹小声说道。

这句话——李晓阳手停在了半空,自己的心脏刚刚被揍了一拳,藏在内部的各种混合的黑色情感开始泄露。

“爸爸走了,奶奶也走了,妈妈现在又被关起来了,舅舅外公外婆也一直都对我们不理不顾。”

和那时的感觉一样,某种东西正在破碎着。

“我们一家为什么会遭这样的罪呀?这到底是谁造成的呀?”妹妹有些情绪失控了。

李晓阳突然觉得一股强烈的恶心,一把放下筷子,赶紧把脸撤向一边,以免呕吐出来。

“哥?——你没事吧?从一开始你脸色就很不好呀,是不是感冒了?”

“啊——我没事,没有感冒。果然,我还是不饿!不吃了!”

李晓月被哥哥异常的样子惊到了,顾不上自己,关切的用手去扯哥哥的衣角,却没有扯到。李晓阳离开餐桌,走向自己房间。

“等一下!你昨晚一直睡着沙发,这么冷的天,一定是感冒了,让我试试!”李晓月跟着跑过去,想用额头试试哥哥的体温,却被哥哥硬生生推开了。

“不用试了,我知道自己没病。”

一刹拉间,李晓月察觉到哥哥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顿时一阵心惊胆战。

“——,那你还是吃一点吧,你——”李晓月撑着哥哥的房门做着最后的努力。

“你烦不烦,我都说了我不饿也没病!你管什么管?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李晓阳狠狠瞪了妹妹一眼,猛地关上房门,并上了锁。

李晓月一脸茫然,哥哥很少像这样向自己发脾气,也没有这样让自己害怕过,简直让自己认不出来。真是的,李晓月现在满肚子的委屈,面条都是自己做的,不吃就罢了,还弄得自己想起伤心事,胡乱发脾气干嘛?明明自己也很痛苦呀!

“……,什么呀!新年第一天就这么晦气!!嗯?气的连眼镜对没拿!哼!我叫你牛气!我叫你牛气!”妹妹气呼呼的,塔拉着脑袋走回来,突然注意到哥哥遗落到茶几上的眼镜,拾起来就往沙发上扔,宣泄自己的不满。当然沙发挺软,李晓阳的眼镜一点事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李晓月气也消了,注意到沙发上的那件有点破旧的羽绒服,她摆弄了几下后收进洗衣机,没怎么在意。

“阿嚏——,哈哈,哎呀,真的好怀恋呀!十五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自己大学里的课本,满满的回忆呀!”

深夜二更的旅馆里,庄一成裹着被子扑哧一笑,细心地翻着一页页有些发黄的书本,这些书是用英文写的,但庄一成阅读起来完全没有障碍。内容有各种奇异的超自然之插图,记录着各种这个世界里没有的知识,让庄一成驻足留恋。

庄一成来到旅店后就打开刚得到的那枚指环,迫不及待想看看里面到底还有什么东西,现在他身边掉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可见这个指环的主人是有多么不爱收捡意识。有各种各样的衣服像燕尾服、旗袍、古色长裙,女性内衣;乱七八糟的书籍足足能装下两个书柜,主要是古物学方向的书,都是英文的;一些冒着奇怪气味的五颜六色的药剂;一些奇形怪状的像是古董一样的石块、古器……动女人的私人物品可是很不礼貌的,就算曾是相爱的两人,但庄一成却毫不在意,耐心地按类型一样一样整理好,完美的居家好男人。

“段羽,你知道吗?我终于——见到你的孩子了,你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健康,虽然最近他和我都有些麻烦,但至少生命都很好,在这个世界虽然说不上幸福但很安全的生活着,我想你一定是这样期待的吧。”

庄一成对着空气中那个不存在的人慢慢说着,轻抚着手上那枚发光的银色戒指,眼中流淌着温柔的目光,然后流露迷惑之色。

“不过,虽然已经弄清了你孩子的身份,但还是有些事情不明白呀!你是不是曾经对他做过什么呀?”

虽然李晓阳确实是段羽的孩子,但怎么说——他拥有魔力到底也只是因为他本身就来自魔界啊,如此想来,李晓阳的存在根本没有打破世界的限制,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人类了。

可是——

那个孩子竟然能拥有这样丰富的魔力以及被神器如此偏爱的眷顾,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神器可是这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存在,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任何人在它们面前只有膜拜。原则上首先要让自己被神器肯定,成为神器使徒才能获得试炼的资格,而李晓阳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为什么能够使圣杯主动臣服于他,黄金假面也没有任何征兆就将他带进了精神之力的试炼领域。那孩子身上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庄一成掐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样想着——

“这是什么?”

庄一成注意到在抄在课本中间几页上的数十行奇怪的象形符号,眉头紧锁片刻,从自己的指环里拿出一本厚厚牛皮书,内容上看应该是词典。

“果然是古帕伦克语,为什么段羽要抄这个东西,难道——”

(作者注:帕伦克是墨西哥历史文化名城,位于国境东南沿海平原,坐落在恰帕斯州北部,是典型的玛雅文明遗址。)

庄一成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自己的指环,顿时无数张发黄的稿纸像是一群鸽子漫天飞舞,每张都被写的密密麻麻,有和书页上一样的符号,有英文的,也有汉语的。庄一成就这样胡乱地在空中抓着一张纸一张纸的看。

“哪里呀?我到底放哪儿了?”终于他拾起其中一张有些发霉的羊皮纸,上面是用相似象形符号写的一行行像是诗歌一样的句子。“找到了!找到了!还有这张!还有那张!……”

大约两个小时后,庄一成终于找全了所有的羊皮纸,认真比对后,高兴地大笑。

“哈哈——果然是那个时候刻在石壁上的古代史诗的最后一部分,这可真让我们好找啊。怪不得我们翻了所有的稿纸都找不到最后的片段,原来是抄在这个鬼地方了。是地洞里光线太暗,抄写史诗时,不小心抄到课本上去了吧。段羽呀,你粗心大意的毛病真的让我很头疼呀!呵呵,不过也真是像她的作风。”庄一成笑着默默吐槽,将刚才的字典拿过来开始认真翻阅。

“不过这样一来,太阳王的史前记载就完整了。让我看看,Kinich(克里奇)终于决定回收赐予人类的神器之后发生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