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炎熱得令人心煩的晚上,在瑪納金鎮附近無名森林中,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嬰兒在奔跑。

名為瑪瑟琳的女人穿著農民常穿的布衣,但是布巾下微微露出的些許柔滑的金髮和精致的五官暴露出她根本不是農民,事實上她是某地的交際花。

要越遠越好,要是這孩子被發現了我就死定了,一定,一定會被殺死的。

森林中野獸的吼叫和氣味令瑪瑟琳本能上感到恐懼,她不由得夾雜恐懼地心想。

因為嬰兒的身份並不是瑪瑟琳正當所生的,而是被惡魔所強暴而生下的提夫林。

要是女人被任何一名神祗的聖騎士發現生下了提夫林,甚至無需審判直接以「和魔族茍合」之罪而處死刑。

而她的父親古斯塔夫男爵雖然沒有告發她, 但是依然絕情地捨棄了瑪瑟琳。現在的瑪瑟琳再無舊日交際花的風采, 幾乎只能以出賣肉體維生。

出於母愛,瑪瑟琳養了嬰兒半年。無奈生活迫人,而且沒有人會要一個帶著嬰兒的女人。

瑪瑟琳跑到森林深處的山洞,山洞的寛度正好可放下一名嬰兒,她如同躲避獵人的小動物一樣左顧右盼,確定沒有任何人在就放下嬰兒小跑離開。

嬰兒依然在哇哇大哭,但他的母親已永遠離開他了。

在森林之中,嬰兒的嚎啕大哭並不能增加自己生存的機率,只會引來捕食者的注意。而就在山洞外的茂密樹木縫隙之間,嬰兒感受到一隻巨大的凶殘生物步過, 停止了哭泣。

父親所遺傳的血統令嬰兒在出生後一陣子就可以張開七竅、長出牙齒,和幼獸無異。但因其四肢尚未發育,只能勉強如同蛇一樣在地上蠕動。

嬰兒為了自己的安全,本能地決定進入地底更深處躲避、捕食。

先是縮起小腹、腎囊,再用左半身向前,落下,然後是右半身向前,落下。

嬰兒不停地進行這動作,雖然比常人的步幅小很多,但姑且有在前進。

在走了一百步左右的距離,同時也是山洞的盡頭中,嬰兒彷佛鬆了一口氣似地,面朝山洞頂躺下。

過了一陣子,嬰兒獨有的好奇心發作,在山洞中到處蠕行,甚至用牙咬石頭。

「咔......咔......咔......」

嬰兒的牙齒和石頭交撞所產生的聲音在洞穴中回響

,而用牙咬崩不少石頭後,嬰兒苦惱地發現石頭並不能充飢,而且咬得牙齒生痛。

「哇......哇!」

絕大部分嬰兒在痛之後的即時反應就是哭,而提夫林也並非例外,但是和大部分嬰兒一樣的是,提夫林嬰兒的注意力十分容易被分散。

在一條蚯蚓爬出地上蠕動後,嬰兒止住了哭泣。

嬰兒觀察了一會兒, 發現蚯蚓除了在地上蠕動之外不會做出任何對其產生威脅的動作。

由於嬰兒開始有些飢餓,他決定嘗試把蚯蚓吃下去。但蚯蚓的味道十分噁心、難吃。

「嗚噁......噗!」

嬰兒皺起了小臉,把斷成半條的蚯蚓用力吐了出來, 順帶吐出了一些未消化完成的食物。

這樣的過程令嬰兒變得更為飢餓,為了保存體力,嬰兒決定進入夢鄉。

但是洞穴的堅硬地面、嬰兒的飢餓感都是睡眠的一大障礙,嬰兒在輾轉反側了整整一小時才成功入眠。

翌日於無夢的黑暗中醒來後,嬰兒全身有些酸痛,但並不阻礙行動。在醒來後,飢餓感不減反增。出於剛才蚯蚓導致的心理陰影,嬰兒決定在洞穴外捕食。

幸運的是,醒來的時間點正好是清晨,是最多動物出來活動的時間之一。嬰兒本能地決定在洞穴等待其他動物吃剩的屍體,這樣才可以以最少的體力獲取最多的能量。

但在等了三個多小時,差不多到正午才有一隻吃剩的野鹿屍體在洞穴十米外,這時嬰兒已餓瘋了。

嬰兒拼命地蠕動出洞穴外,爬入鹿腹部的豁口,咬在死鹿的內臟,用全力撕扯了肝臟下來。

鹿的內臟有些韌,嬰兒的下巴都咬酸了才可以嚼碎成小塊形吞下去。在把鹿的肝臟都吃下肚後,嬰兒總算吃飽了。在吃飽了以後,嬰兒開始口渴,喝了不少鹿血解渴。

嬰兒吃飽飲足後蠕動回洞穴深處之中休息,這次只需半小時就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一天,嬰兒沒有這麼幸運了,醒來的時間是較少動物而又危險的夜晚,等待了幾乎五小時也沒有任何屍體。嬰兒只能忍受飢餓,回洞穴深處之中捱過這一天。

在接下來的第一個滿月,嬰兒依然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但遠比原本只能蠕動時更為強大。

他開始可以爬行,並觀察、 模仿狼豹的運動方式。

現在他可以自己獵取食物而不需要等待其他掠食者食剩的屍體。而且出於經驗,他開始把泥土、草汁抹到自己身上來掩蓋自己的氣息。

某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嬰兒和一隻野兔在森林上追逐,兩者均靈活地避開為數甚多的樹木。

起初野兔佔上風,抛離了嬰兒十多米。但後來野兔體力不足,被嬰兒一口咬在脖子上。

「吱!」.

野兔因痛苦而發出尖叫,但嬰兒毫不留情地咬斷了

野兔的脖子,啜飲血液。在啜飲了足夠的血液後,把手按在野兔上,用牙咬開其肉。

此時的嬰兒除了輪廓外,和人類相差甚遠。牙齒被磨得如同利刀,可以輕易咬斷小動物的脖子;手掌也如同用四肢奔馳在地上的動物一樣厚實。

在把野兔吃下肚子後,嬰兒爬往一處水源。那是一條小河,從北方流往森林,再流去荒野。當地人稱這小河為瑪納金,正是小鎮的名字,因為這是小鎮唯一的地標。

就這樣日復一日,每天嬰兒獵取一、兩隻小動物來充飢。雖然吃不飽,卻也餓不死。

這樣的生活直到嬰兒出生後的第三個滿月。

直到凜冬把寒冷、飢餓和死亡帶給森林中的萬物。

嬰兒第一次度過冬天,他既不會冬眠,也不會儲存糧食,只能踡缩在洞穴之內避開風雪。

在踡缩在洞穴之內的第三天,嬰兒忍受不了一天比一天強烈的飢餓感而外出覓食。

而在洞穴之外,風雪已演變為暴風雪。

地上堆積至常人腳背的雪層形成的白色炫目到甚至令人感覺會目盲,也掩蓋了其他動物的聲音,氣味。

嬰兒眨了幾眼,試圖把映在眼底的雪白消去,但見效甚微。

嬰兒走到森林之中試圖尋找足迹,森林的樹上也同樣積滿雪。理所當然地遇見了同樣外出覓食的動物,那是一隻瘦得皮包骨的老狼,那嘴邊毛有點點血和油脂,那雙眼閃著綠油油的光芒。

嬰兒當機立斷地逃走,老狼窮追不捨,因為在嚴酷的冬天中不能放棄任何一次進食的機會。

他一直地逃,直到到了森林盡頭的懸崖上無路可走,才轉過身來,面對窮追不捨至懸崖上的老狼。

但幼稚的面容所露出的並不是走投無路的絕望,而是如同虎子一樣的凶狠。

老狼前爪耙地,欲作勢衝前咬殺嬰兒。

嬰兒並沒有作出任何反應,這令老狼以多年狩獵經驗肯定嬰兒是嚇得僵硬了。

狼看定時機,準備一口氣撲向嬰兒大快朵頤。

牠蓄力跳撲向嬰兒所在的方向,力道正好不會掉下懸崖又能咬中嬰兒。

---本來是這樣的。

嬰兒在老狼撲向自己時突然把身子伏低撲向狼的腹部,如同一隻蛤蟆一樣,正好避開了那尖牙交錯的狼吻。

這是險中求勝之法,如果嬰兒身子不夠低或狼口再低一些,嬰兒等於把自己送入狼吻。

但是除了如此,嬰兒還有何方法可以和面前的老狼匹敵呢?

嬰兒並沒有避過狼爪,狼爪雖然長年累月地走在地而被磨鈍,但也足以擦傷嬰兒的皮膚。

而嬰兒向上一咬,咬中了老狼的腹部。

老狼吃痛,在地上不停翻滾,嬰兒卻死也不鬆口,如同盯緊了野牛的狼群。

老狼在地上翻滾了一會兒, 終於把嬰兒甩出七步外, 但是所付出的代價是腹部的血肉,老狼的血染紅了自己腳下的一片雪地,腹部甚至都漏出了部分腸臟到體外。

「啪」

嬰兒被老狼奮力一甩後左腳骨折, 難以行動,再無反撲之力。

老狼搖搖晃晃地走向嬰兒,試圖食下他以充飢。但是每走一步, 就流更多血。

「嗚!」

老狼在走到嬰兒兩步之遙時,因支撐不住而倒下了。也無力再攻擊嬰兒。但嬰兒在愈來愈大的暴風雪之下,也不能存活多久。

嬰兒在愈來愈大的暴風雪之中,體温不斷下降。不禁回憶起自己只有數個月的人生。

突然,嬰兒看看老狼腹部的洞,再回憶起自己爬入鹿腹部的豁口吞食內臟的時候。

奄奄一息的老狼看見嬰兒的眼神,盡全力站起來逃走。

可能因為老狼太餓、傷太重,老狼只走一步就再次倒下。這次老狼沒能再站起來。

嬰兒慢慢撐大、鑽入老狼腹部的洞,冷到麻木的四肢依然可以行動,但是不太靈活

老狼的餘温令嬰兒的體温停止下降,並且其屍體確保了嬰兒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嬰兒因為太冷、太餓,在狼體之中沉沉睡去,如同在母親懷抱中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