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长办公室的会议五分钟后,神兵雷古勒斯再一次用肩膀载着菲妮克西娅和莉莉,从学院的后门跳墙而出,避开人群,以绕过小镇的路线前往人工湖。

扎比迪提督他们必须第一时间出面稳定民心,并且提前开始准备学院要塞与本岛脱离、人员收纳工作。

与理查曼交谈,说服他使用年轮号拖拽学院要塞的工作就落到了菲妮克西娅头上……比起其他讲师,同龄人的菲妮克西娅应该会更加亲切一些。普朗克这个姓氏背后承载的威望也足够。

“好惨……”

等到达湖边时也已经挤了不少人。看着黑压压的绝望人群,莉莉低语着。

年轮号只是中型舰艇,还为了能漂浮在水上牺牲了部分承载能力结构,根本不足以承载所有人撤退。虽说目前人群还能勉强维持秩序,可莱恩能预见到,一旦年轮号有一点点起锚的迹象,恐怕会有不少人跳进这片人造湖深水区,无谋的试图直接攀爬年轮号外壁吧。甚至人群中有人带着石块、爆炸物……若是自己没希望逃生,就拉着大家一起死的阴暗想法可以说是人的本性。

这将会是一场人造的灾难。

“为了不让惨剧发生,就得靠我们努力,莉莉。莱恩,看起来用神兵威慑人群从码头登船已经不可能了。直接从湖里上船吧。”

“了解。”

确认了莉莉的风元素术式防御做好了后,神兵雷古勒斯直接跳入湖中,溅起的水花将整个岸边打湿。

二十米的水深没过神兵的胸口,莱恩就这样同化着神兵在水中破浪前进,然后当着目瞪口呆的船上水手的面,用手托举着菲妮克西娅与莉莉,将两位少女送到船上后默默退开。

“菲、菲妮克西娅小姐?!”

听到神兵涉水造出的巨响,索尔-理查曼与他的一堆跟班走出船舱,傻眼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的少女。

“晚上好呀,理查曼同学。这次不是好久不见了。”

菲妮克西娅拍了拍她的衬裙裙摆,不过这只是习惯性动作而已,在莉莉的风元素保护下,菲妮克西娅火红秀发半分都没有被浪花打湿。而莉莉则是躲到了在女孩子中算高个子的菲妮克西娅身后……这不是因为害羞,此刻莉莉在长衣下的双手已经悄悄地握住了腰间皮带上挂着的双长刀刀柄上。

近侍而非暗杀者,莉莉并不会低调地遮蔽自己的气息,稍许对真正剑拔弩张场景熟悉的人可以轻易地读出杀气来……不过在场的无论水手也好,理查曼周围的同学也好,都还没见过真正的你死我活的场景。

“菲妮克西娅,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看起来我们都很幸运地躲过了邪秽灾厄兽的袭击呢。”

菲妮克西娅笑着向前走了两步,同时也不经意地用自己身体将娇小的莉莉笼罩进阴影中。之前就有传闻说理查曼打算直接起航逃走,无风不起浪……就算不想见血,菲妮克西娅也同样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理查曼一时语塞,他那平时油亮的梳着诡异发型的长发现在也拉耸着,而他本人也没了平时那份油腔滑调。在莱恩的神兵眼中,理查曼似乎相当痛苦。

而在理查曼周围,那些平时就是跟班的小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喊着“普朗克同学这时候来找大哥真是找对了”“我们一起离开这座鬼岛吧”“命运注定的情节!”

“理查曼同学。”

菲妮克西娅没有理睬七嘴八舌的同学们,挂着笑容的同时加了重音。

“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东方的盘古大陆在过去的纪元里有句古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能拯救这座岛民众的,就是你了,理查曼同学。”

“我、我没有菲妮克西娅小姐你背后的神兵的那种力量……我要是能把商会的运输舰队一夜间叫来的话我也想……”

理查曼不自信地偷瞄着神兵雷古勒斯,但却不是害怕神兵的力量,反而带着一种痛苦的羡慕。莱恩觉得他的判断不是错觉……理查曼似乎并不想眼睁睁看着岛民们去死,这人虽然浮夸天真,容易被人捧上天,但为人并不邪恶。

“不,理查曼同学,你是有力量的。现在只有你,可以拯救我们大家所有人。”

接着菲妮克西娅无视跟班们的打断,快速简练地说出扎比迪提督的计划。

“疯、疯了!我在学院里上了六年学,现在和我说这座学院可以变形成移动要塞……王都内的童话书都不会编这么蠢的情节出来……”

理查曼慌张地后退了两步。听到自己大哥的否定看法,小弟们立刻起哄。“做不到的!”“奥乌拉坍塌绝对会把这艘船卷进去的!”“怎么可能拉得动一座学院!”“普朗克同学就跟着我们一起逃跑吧!”

“理查曼同学。现在决定权只在你一个人手上。只选择勇敢地成为所有人的英雄,还是当一个独善其身逃跑的懦夫,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我……”

船上的人所注意不到的是,在理查曼犹豫的刹那,莉莉已经从袖口撒下了风元素的触媒。一次攻击压制在场所有人,若是反抗过于激烈就直接斩……莉莉是绰号“猛牙”的沃尔夫家的长女,如果主君有动了不必要的仁慈之心,那么做脏事下手就是家臣的责任。

然而菲妮克西娅偷偷摆了摆手,示意莉莉再缓一缓。

“理查曼同学,今天就额外多说两句吧。我是费歇尔岛袭击那次生还者。在那次袭击中,我和莱恩抛弃了阿尔……抛弃了我的弟弟逃跑。从那之后十年以来,我的灵魂一次都没有能够得到休眠。看看那具神兵雷古勒斯吧。”

三月之下,浸在人工湖中的神兵就好像一座巨山,亦或像是奥利韦恩家的绰号……一尊磐岩。神兵雷古勒斯之前劈开湖水前进时造成的波涛现在还没完全平复,不停地翻滚敲打着船舷,将三月在湖中的倒影打碎,昭示着这个巨人令人恐怖的能量。

“你们从那具神兵的金目中看到了什么?力量?希望?不,对我来说都不是。那具神兵,从十年开始就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压迫着我,逼着我把他‘诞生’下来……那具神兵,雷古勒斯,仅仅只是我的十字架啊。”

菲妮克西娅诉说着这些话语的时候脸上露出的依旧是梦幻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微笑,可是在场任何人都知道,这笑容和哭泣没有区别。

“理查曼同学,今天的决策权在你的手上。我不想逼迫你。人总是以自己生存为第一位,这是我们生来的原罪。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如果逃跑的话,这十字架,可是很沉重的。”

就在这时船长跑到理查曼身边,悄声说着“出发准备已经完成,要起锚的话最好趁现在。”而莱恩则是在水面下悄悄握住了拳头。有神兵在,最坏的情况下莱恩也不会看着年轮号就这样飞走。不过可能的话,莱恩也好,菲妮克西娅也好,都不想把神兵和刀剑对准人类……他们想要复仇斩杀的对象,仅仅只有邪秽灾厄兽而已。

小弟们七嘴八舌,水手们人心慌乱,而菲妮克西娅的红眸只是平静地注视理查曼。过了半会,粗暴抓着平时精心梳理的头发,理查曼结结巴巴地开口。

“落锚,我、我们不走了。菲妮克西娅,带我去见扎比迪老爹……今天的年轮号,听从扎比迪老爹……不,扎比迪校长……不,我在搞什么啊!听从扎比迪提督的指挥。”

面对这样落魄沮丧的理查曼,菲妮克西娅反而头一次对这个男孩露出打心底的微笑。

“今天的理查曼同学很勇敢。我想理查曼商会很幸运有你这样大局不会判断错误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