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在旋转,繁星拉出长长的尾巴,连成一段又一段弧线。金黄的河流沿着弧线间的沟壑急速奔流,仿佛要把时间紧锁于一天交际的瞬间。不知是谁眨了一下眼,连锁反应爆发般地在繁星间传播,弧线如落地的项链,银珠爆散,绽裂四窜,眼花缭乱地在川流中掀起阵阵波澜。

 

“真是美丽呢,”男人俯视着脚下的夜空感叹道,“像这样俯瞰人类的城市,就只有神能做到吧?”他的目光从仿佛笼罩在湛海市上空的薄膜滑到朝这边走来的翠发女性身上。

 

“温格斯!”然而女性并不打算接下对方抛来的话题,她毫不掩饰愠色,两颗赤目似乎燃烧着不可名状的火焰,急促的脚步好似能够踏穿脚下不可见的地板,“我刚才遇见了两个孤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稍安勿躁,美丽的女士。”温格斯似乎不为所动,他抚摸着别在胸前的桔梗花娓娓道,“作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我是绝对不可能向你们隐瞒情报的。若非我通知你孤狼失踪了,你也不会过来吧?尤丽小姐————”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一股热流从温格斯脸上淌下,并伴随着刺痛朝周围扩散。虽然因光线阴暗而看不清划破面颊的物体,但他的目光可以捕捉到尤丽稍稍抬起的指间连接着不易察觉的细线。

 

“再次警告你,这个名字不是你能随便叫的。”杀气转化为寒气灌入温格斯的身躯,尤丽眯起眼睛峻声道,“你完全可以把控通知我的时间!而且这里和外面相比————”

 

“正因为这样,变色龙小姐。”温格斯面不改色地耸肩道,“此地的法则与别处不同,无论是时间流动还是物质存在的方式,特别是对于你们这样的“异物”而言。所以我是无法干预你们的存在的,但你们却不同。”

 

“你的意思是有我们这边的人对孤狼做了手脚?”尤丽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半晌,她径自摇首道,“不可能......我很清楚孤狼的实力,组织里能够击败他的人用五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那为何不将那几人考虑进去呢?”像要抓住尤丽的软肋,温格斯的语气飘散着少许讽刺的味道。

 

“呵呵,别开玩笑了。”尤丽冷冷地嗤笑道,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温格斯,“这个假设就更加不可能了,因为————”

 

“看来你发现了呢。”发现尤丽突然陷入沉默,温格斯得意地扬起嘴角,“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孤狼也束手无策吧?”

 

“可那又是为什么?”理性驱使着尤丽拼命排除着脑海中浮现出的可能性,她皱着眉头诧异道,“那个人肯定很清楚孤狼他......”

 

“这可不好说,想要去揣测那个人的想法是徒劳的。”见尤丽的杀气逐渐消散,温格斯探出脚,悠然地绕到她身后,“既然孤狼都不行,更何况我这种无名小卒呢?即使发现了端倪,我也不敢擅自去确认呐。”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尽管话语中仍未褪去怀疑,但比起方才,尤丽的语气明显动摇了。

 

“哈哈,信不信由你。”然而温格斯似乎并不在意尤丽的态度,他哼笑着从尤丽身边踱开脚步,并在一片红霞上停下,“既然如此,那你何不亲自去确认?”

 

循着温格斯的行走轨迹看去,映入尤丽眼帘的,是一艘漂浮在海边的游轮。灯火辉煌的钢铁之躯在无数灯笼的点缀下,散发着奢靡的气氛。

 

当然,尤丽是看不见游轮内部情况的。成为她目标的男人正一筹莫展地瘫坐在客房的沙发上。他的目光扫过坐在对面的黑羽,只见女孩像触电似的抬起头,慌慌张张地直摇头,于是他瞪了一眼黑羽,仿佛在说之后再审你,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坐在另一侧的老狼身上。

 

“看来你是跟踪狂已经实锤了呢。”

 

“但是我也被袭击了啊!不,等等......我被我袭击了?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啊!”老狼大叫着抓起乱蓬蓬的头发,他干涸的双眼咕噜咕噜地打转,有限的脑容量仿佛要过负荷而爆炸,“那货肯定是假的!对吧?像那种科幻电影里的克隆人一样......”

 

“可是那个人似乎更强啊,该不会你才是假的吧?”黑羽用食指戳着下巴念叨道。

 

“放屁!他可是想要杀梁姐哦!而且还说是我指使的!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一掌拍在茶几上,老狼握着拳头反驳道,他的眼神中燃烧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不过那个女人叫你们作孤狼呢。”迪斯看向黑羽,又把目光扯回到老狼身上,“该不会是你的老情人吧?而那个袭击者是你的兄弟啥的。”

 

“滚!我可不认识那个女人!也没听说过孤狼这个名字!我老狼只对梁姐一心一意!”面对迪斯的猜疑,老狼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那么黑羽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女人的?”

 

“唔......与其说是认识,倒不如说是面识呢。”黑羽望着天花板回忆道,“第一次遇见尤丽小姐是在温格斯集团总部,她自称为秘书。虽然跟她不熟————”抱起双臂,黑羽歪头道,“但她肯定不好惹,至少我隐藏气息也会被她发现。”

 

“话说今晚你怎么会出现在外人街?”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呢,我这只是刚好路过嘛。”

 

“一个中学生大晚上会在外人街路过?知道这事白羽醒来后不打断你的腿!”

 

“对不起......”黑羽停下傻笑,像瘪了的番茄一样缩起头。

 

“唉......”长叹了一口气,迪斯双臂搭在沙发上,昂起头看向天花板,“既然老狼还是一如既往地派不上用场————”

 

“握草!你丫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野狗叼走了!”

 

“要搞清来龙去脉看来得找到那个叫尤丽的女人才行。”无视老狼的吵闹,迪斯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小黑你说那女人在温格斯集团总部?”

 

“天知道,我只是在那里遇到过她。”

 

“那么等白羽醒了就去那里溜一趟。啊!”像想起了什么,迪斯把视线转向还在生闷气的老狼,“如果你是那个跟踪狂......不,如果是你的话,袭击梁姐失败后接下来会做什么?”

 

“喂喂,干嘛改口啊?”老狼歪起嘴角表达自己的不满,“如果是我的话当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咯。”

 

“草,莫名的有说服力。喂!老狼你干什么!”

 

只见老狼迅速地站起身,像着了魔似的,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如果是他的话吗?仔细一想,迪斯瞬间寒毛直竖,他朝黑羽吼道:“去看看白羽如何,我们有工作要做了!”

 ————————————————————————————————————————————————————————

 

深夜,无名的男子站在一间小教堂前。如果不是道听途说,谁也不会联想到这栋没有任何宗教标识,不足百余平米的建筑是座教堂,能获知的就只有其已废弃,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到底信的是什么教,是怎样的人也无从追溯。煞风景的灰色外墙爬满苔藓,无人的教堂就这样孤零零地窝踞在城市的旧城区角落。

 

“啧,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真能找到boss吗?”男子摸着满布胡渣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寻思着是否要找个时间把及肩的头发也一道打理掉。

 

十年,以湛海市的体感时间计算,对于孤狼而言,并不是一个值得一提的概念,但他却感到了焦虑。

 

为何不和我联系呢?在接到核桃夹子传达的指令后,孤狼就一直在湛海市待机,然而boss始终都没有现身,和自己打交道的也只有那个来路不明的城市管理人温格斯,这让孤狼对自身的任务产生了疑惑。

 

即便从变色龙和核桃夹子那里打听,她们对boss的意图也是一无所知,能够确定的是,boss的存在就像理所当然地消失了一样,连能够查找的根迹都找不到。

 

就在孤狼一筹莫展之际,温格斯找到了他,称是发现了boss所在地的线索,而目的地就在旧城区的某间废弃教堂,也就是眼前的这栋煞风景的建筑。

 

一开始孤狼还持怀疑态度,但直到踏入这片仿佛隔离在城市外的领域后,他的疑虑便被瞬间打消了。

 

“呼......没想到一下就受到了如此款待。”孤狼呼出一口白气,用脚尖碰了碰倒在跟前的某样物体。半隐的月光照亮了物体的一侧,那是一张少女的脸,冰冷如土灰,双目无光,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不,严格来说,要将之看作曾有生命也是不对的。暴露在空气中的肉体旁散落着如同机械部件的羽翼,这足以说明该少女是与人类相对而言异质的存在。

 

“看样子是会针对某些特定对象发动攻击呢。虽然算是废物再利用,但是这也未免太恶趣味了。”打量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孤狼不禁咋舌道。

 

在确认地上的少女不会突然活过来扑向自己后,孤狼紧了紧挂在腰侧长短不一的双剑,迈开脚步跨过少女的残骸,朝教堂门口走去。随着吱呀一声闷响,孤狼推开了陈旧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和想象中没太大区别的礼拜堂,整齐排列在两侧的桌椅和位于深处正中央的宣讲台,无处不透露着无机质的朴素。

 

“以防万一还是留个言吧。”孤狼一边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把意志集中到某人的形象上,“变色龙,是我,孤狼。”手指从长桌上滑过,即刻传来灰尘的粉末状触感,“等你收到我的信息,这里的情况可能已经有了大变化,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找到了boss的线索。”透过从玻璃穹顶洒下的月光,可以隐约看见飞舞的尘埃,“我受到了攻击......实在想不明白,为何boss不告诉我们他的意图,难道我们就不值得信任吗?”继续往深处走去,尽头的宣讲台就在眼前,“以上就当做是我的抱怨吧。你不用太关心这边的情况,专心忙你的潜入任务,我有消息了会立即转告你。”孤狼顿了一下,他再度环视周遭,并没发现异样,“还有就是,如果你来到这里,最好不要太相信温格斯。要记住,他和那家伙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我是说退一万步,虽然可能性很低,若我有什么闪失......”

 

“若有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办!”孤狼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这是由自己的声带发出的声音,但他却无法用手去捂嘴,身体突然像被扯线操纵了一样,动弹不得。而礼拜堂的场至也突然起了浓雾并模糊起来。

 

莫非又是像刚才那样的陷阱?孤狼试图用跳跃脱离,然而全身仍旧不听使唤僵在原地。

 

“boss,你没必要一个人去!”声音又不由自主地发了出来,孤狼的眼前浮现出了令人怀念的背影。

 

是boss!是那个我追寻已久的男人!孤狼兴奋地想要叫住对方,但依然没法如愿得到身体控制的主动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把纯白大衣披在肩头的金发男人渐行渐远。

 

“我不得不去啊,孤狼。”男人停下脚步,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从其语气中感觉到难以抗拒的力量,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为了实行这个计划,我......不,我们牺牲了太多,太多了......生命?不对,那也只是如蜉蝣般一瞬的事......应该说是人生,这是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到的沉重。”顿了一下,他弯曲手指,左手握拳道,“这个计划是我任性的结果,荒唐地想要改变看似不可动摇的规律,所以责任只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足矣。”

 

“可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至少让我追随你到最后!”声音又自然地漏了出来,仿佛记忆的撞针击穿了脑内尘封的薄膜,孤狼想起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是......我的记忆?孤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当然,他无法确认自己的脸是否会遵从情感的使唤。

 

只见被称作boss的男人沉默了半晌,重新开口道:“而且,如果不是我一个人,那就太对不起她......不,对不起他们了。”

 

“等!”情感和身体终于实现了同步,但孤狼很快理解了,他的行动和当时如出一辙,只能目送那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

 

唔喔!还未等孤狼整理好心情,他只觉身体一歪,失去平衡躺倒在地,冰冷的触感立即从背部扑至全身,像失去了重力的束缚一般,他产生了仿佛要被地板吸进去的错觉。但孤狼的直觉警告着他,要维持意识的清晰。充斥在鼻腔里的干冷空气此刻像被加热了一样,正试图抽离残留于脑部的理性,视野里模糊的雾帘逐渐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朱色,侵蚀着身体的冷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一股似曾相识的温暖缠绵而来。

 

华丽得过分的天花板......充斥着红和金的天顶映入眼帘,孤狼呆呆地注视着画在上面,叫不出名字,也没必要去记忆其名字的各类神仙,毕竟对于孤狼而言,这些神仙只不过是被冠以信仰的概念罢了。

 

不同于地板的柔软触感......我这是在......床上?

 

“又做噩梦了吗?”身边传来女性熟悉的嗓音,那如蜜的语调悄无声息地淡化了孤狼的理性。

 

“嗯,大概是吧。”孤狼惊讶于自己竟能如此冷静的回应。尽管明白身体正处于不受控制的困境,但他的意识让他不禁委身于眼前的记忆。

 

“那就得这样~”耳边传来窸窣的声音,伴随着床底下弹簧弹跳造成的震动,一股轻盈得几乎能够忽略的重量爬到了孤狼的身上。

 

“梁婕......”孤狼的视线被女性曼妙的肢体占据,被烛光染红的白瓷般的肌肤显得格外妖艳,相对的,挂在那端庄面容上的俏皮微笑又令他感到安心。

 

“我决定了哦。”为了让孤狼看到自己的表情,梁婕弯起手臂,撩开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的发丝,“我会继承这座红砖城。”

 

“你怎么突然改想法了?之前还一直吵着不干不干的。”孤狼把手伸向梁婕的大腿,却被她迅速拍落。

 

“毛手毛脚的,说正事呢。”鼓起脸表示自己的不满,梁婕竖起食指挑逗地在孤狼那铭刻着大小伤疤的胸口晃荡游走,“还不是谁天天唠叨负责负责的,然后还三天两头玩失踪。”

 

“那个......也是没办法的事。”孤狼尴尬地别过脸,避开梁婕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他以怀念的语气张口道,“我必须要清理掉不需要的杂质,就像清理下水道的污渍一样。如果是为了那个人,我愿意付出一切。”

 

“一切吗?”

 

发现手指在胸口的动作骤然停止,感受到梁婕湿热的眼神,孤狼回过脸正色道,“没错。如果没有他,我......不,我们恐怕都会像活死人那样徘徊在死寂的空间里,亦或是为了死得体面而苟延残喘,但最终的结果也是被淡忘于白纸之上,消失得毫无价值,毫无尊严。”

 

“所以我就讨厌你不说人话这点。”梁婕的脸上浮现出寂寞的苦笑,她移开视线,欲言又止,像在纠结是否要把话题进行下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咬了一下如玻璃般润洁的下唇,探出双手,像要捧住易碎的珍宝那样包裹住孤狼的双颊,并弯下身把脸凑了上去,两人的鼻息瞬间缠绕在一起,于视野中泛起一阵朦胧的水汽,“那么,这一切包括我在内么?”

 

“如果从工作上来说,答案是肯定的。”孤狼缓缓开口,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搭在了梁婕湿润的侧脸上,迎着她逐渐暗淡的目光补充道,“但是啊,我现在可是处于半失业状态呢。”

 

唔!强烈的下坠感再次袭来,覆盖在身上的暖意像逃避般迅速抽离,梁婕的面容很快淹没在黑暗中,孤狼再也无法回忆起她脸上的表情了。

 

可恶!这是什么恶趣味的陷阱!孤狼终于怒了,他周身燃起红黑色的火焰,眨眼的功夫,壮实的肉体上已覆盖上了一层灰黑色的铠甲,同时吹飞了束缚在身上的力量。孤狼立即调整体势,抱住双膝旋转身体,在感觉到重力触手的瞬间,他弯曲双腿,以双脚着地。

 

在孤狼成功降落的同时,周围的黑暗朝远处退去,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而平原上伫立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黑白相间的结晶,让他误以为自己被扔进了急冻冰柜。

 

这里是......放眼望去,远处一座数百米高的结晶像烧熔的香蕉一样,从腰部歪斜着倒向一侧,倒下的上部闪着橘红的光芒并伴随着袅袅青烟升起,其边缘呈水滴状垂下,与冰面般的大地连在一起。

 

再看周围,横七竖八矗立着的结晶有的被削掉一角,有的直接分崩离析的,碎片乱七八糟地四散一地。和远方那座被融掉的巨型结晶一样巨大的结晶或是爬满裂痕,或是像蛀虫般被砸出或大或小的坑洞。

 

战场?凭借多年的经验,孤狼认为那些残留在结晶上的痕迹明显是人为的,而且冲突的人数并不多,因为结晶破损的范围比较集中,而且————

 

跳上一座较高的结晶往下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赫然切断了眼前的大地,平滑整齐的截面告诉孤狼,这是斩击所造成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剑气能做到的啊,即使是完全解放的斩白也难以释放出如此巨大的破坏力。望向沟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孤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么boss会在这里吗?循着结晶被破坏的痕迹,孤狼开始深入这片结晶平原,越往深处走,完好的结晶就愈少,甚至出现了一片区域的结晶被完全夷平的情况。跨越数道宽大的裂口,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个深数米的坑洞前。

 

嗯?是人影?孤狼看见坑洞底部正立着一个矮小的影子,靠近一瞧,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从外貌上看大概十岁上下,男孩目光呆滞,一声不吭,像断电的机器人一样,无生气地干站着。

 

怎么会有小孩在这种地方?孤狼警惕地握紧腰侧的武器,小心翼翼地接近男孩,对方像是完全没发现他,亦或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仍旧傻愣愣地低头站着。

 

“喂,小子!”接近到一定距离后,孤狼试探性地向男孩搭话道,“能听见我说话吗?听见就吱个声。”

 

然而男孩的双目并没映出孤狼的模样,他依旧面无生气地立在原地,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该不会又是外面的那种兵器吧?孤狼细细观察起男孩的外表,比起那种无机质的灰白色,男孩的肤色明显带有血色,尽管对外界没有反应,但他应该是活着的。

 

“等等!你手上的那个......”正打算进一步观察,孤狼突然发现男孩手里正握着一柄像警棍一样长短的银色手杖,包裹在头盔下的脸即刻变了颜色,他失去冷静,迅速接近男孩质问道,“这个是从哪里————”

 

正要把手伸向男孩握着的手杖,一阵强烈的违和感如冲击波般朝全身扩散,一股麻痹感像触电似的自胸口传至四肢,孤狼惊讶地半张着嘴,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刺着一杆细长的长柄,而长柄的另一端则握在男孩的手里。眨眼的功夫,男孩竟在孤狼反应过来前用手杖贯穿了孤狼的身体,而孤狼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慢了半拍的警钟在脑中长鸣,孤狼试图握住刺穿自己的手杖,但双手一碰到杖身,一股冲击便顺着杖身袭来,险些将他仅存的意识吹飞。

 

“你到底!”想要制止男孩是徒劳的,对方只是维持着用手杖刺穿孤狼的动作,说实话,他无神的双目仍然没有映出孤狼的存在,而这一攻击动作就像是无意识的,本能的反应。

 

既然这样!孤狼当然不打算坐以待毙。他咬紧牙关,探出痉挛的手握住斩白的剑柄,拼尽最后的力量,抽刃砍向男孩。

 

令人吃惊的是,男孩并没做出闪避的动作,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接下了斩击。当然消除了物理伤害的斩白并没在他肉体上留下痕迹,男孩像断线的木偶,闭上眼睛,仰天倒下,而刺在孤狼胸口的手杖也随之滑落。

 

“咕————哦哦————”尽管拔掉了刺在体内的手杖,孤狼的意识却愈加模糊,在周身游走的麻痹感逐渐转变为冰冷,这让他双腿发抖,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呵,被算计了呢。终于无法维持身上的铠甲,解除了武装的男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他瞪了一眼倒在对面的男孩,喘着粗气喃喃道:“可恶......到头来还是......没搞明白......boss的想法......早知道......等变色龙来......再行动了......”

 

“抱歉了......梁婕......我估计......”即将断线的意识中浮现出了站在一片红潮中的女性身影,孤狼寂寞地苦笑道,“要不是你......我就会无悔地挂掉吧......咕......反正......你也会忘掉我的......”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也许这是孤狼有生以来,也是最后一次感到痛悔。他像濒死的蛤蟆一样在地上挣扎,但却连发出声音也做不到了,大睁的双目中,弥漫上来的黑暗仿佛在嘲讽他的愚昧,毫不留情地侵蚀所剩无几的视野。

 

消失得毫无价值,毫无尊严。一度被自己嘲笑的结局,最终降临到了孤狼的身上。男人的身体化作了黑色的粉尘随风飘散,没有留下一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