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把绳子松开嘛！」
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乱发扎成团子头的少女把手靠在椅背上，脑袋直接搁在了手臂上，侧睨着我们，以撒娇的语气向我们「讨饶」……比起「讨饶」这个词，可能更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俏皮女生在聚会上反被自己的朋友恶作剧，她只好跟朋友卖着萌，商量解开绳子，其实却在暗地里策划着等会该怎么捉弄回去。
我与苏绘凛对视了一眼，上下重新打量了一遍椅子上的少女。
「嗯……不认识。」
然后我们就各管各的不再搭理少女。
苏绘凛打给了老妈报告情况。我考虑到盗梦者与「圣母之名」有所牵连，这个组织又过于神秘，有渗透进各种机构的可能，最终没有报警，选择跟夏音慈说明这件事。
虽然我以前一度认为夏音慈的那些兴趣是无用的，但到了现在，我其实只能求助总是有很多歪路子的夏音慈。
时间还早，我没有打她电话，只给她发了条短信，就熄灭了屏幕。
不过，这个少女……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努力地回忆着，转过脑袋望向床边，没想到少女竟踮起脚尖，正在连带着椅子一点点挪了过来。在我的注视下她也没有停步，萌混过关地吐了下舌，继续挪到了我的面前才停下来。
「你不累吗……」
不能理解她的行为。明明被敌人绑起来了还这么不老实，做这种费劲又莫名其妙的举动，我是真的搞不懂她在做什么。
「我体力好着呢，放心吧嘿嘿～小哥哥，你也不想浪费时间对吧？看在我们不是初次见面的份上，我们做笔交易嘛？」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非但没有因为我们不理她而觉得自讨没趣，怎么反而异常的兴奋？
抖……等等，「不是初次见面」又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对这个少女有莫名的熟悉感，并不是单方面的错觉？
「啊咧～你这种表情……别告诉我你不记得我们见过了喔。」
不好意思你答对了。
我承认这个水手服的团子少女长得很可爱，是惹人瞩目的类型。如果在街上偶然碰到她，任何人都看不出她会是夜闯民宅的家伙。不过，我对她的印象还是很浅，记不起来是谁。
在什么情况下，我会对一个性格、长相都非常显眼的人没有多少印象呢？
「小哥哥小哥哥，你该不会……是那种喝醉了酒，就什么也不记得的类型的男生吧？」
少女忽然给出了一个疑似的答案，但这微妙的用语却把我带到了奇妙的误会中，连一直毫无反应的苏绘凛视线也从手机上移开，先是瞥了一眼少女，再是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眼。
「啧。」
于是，她的眼神里溜进了一丝嫌弃的色彩。
「不！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是什么展开，凛妹妹你别这么着急下定论啊！虽然按照我的酒量……喝醉后确实有可能不记事，但也不可能是那种事！」
「哦～啧。」
总觉得苏绘凛似是无意的念出的这两个单字怪怪的。再加上她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气势望着我的模样，让人没法不觉得她别有深意。
「什么啊……真的什么也没有！」
「哦～纯情的处男宣言呢～」被绑在椅背上的少女仍旧不肯安分，幸灾乐祸地补充道，「我记得情报提供有说，你们不是兄妹吗？哦，果然手足之情能发展成禁断之恋的啊？」
少女晃悠着脑袋碎碎念，眼神也愈来愈微妙，结果脸颊微微泛红的苏绘凛眼神忽然一冷，狠狠地单手勒住了她的手臂，直接连她带椅子地整个拎了起来，把她从我面前拽到了床尾的位置。
「再添油加醋，把你的嘴撕烂。」
带着细微杀气的声音落下的瞬间，氛围陷入了冰冷的沉默。
原以为谁也无法阻止情绪持续高涨的这位少女，此刻小嘴张圆，她挪动被绳索绑住的双手，在嘴边作出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提这些了，保证不提了啦！小姐姐好可怕呢……」
苏绘凛不再管她，甩开了她的手臂，抬起手机走到了窗边。
少女瞥了一眼被勒出泛紫的红印的手臂，委屈地挤出了一点哭腔，哭唧唧地说道：
「唔，力气好大，胸大，长得又好看，打也根本打不过……ANIKI我输了啦！」
「ANIKI」指的是谁啦？是叫我吗？明知道我妹妹在这里，叫我「ANIKI」不算当场挑衅吗？
到最后她只是不再拿我们兄妹开玩笑，选择换个目标继续喋喋不休吗？
明明刚遭到死亡威胁……她皮到怪物级别的程度了吧？
话说回来，少女连带椅子被拉到床尾的位置以后，我的角度就恰好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了。她侧过眼眸瞄我的一幕，顿时让我恍然对少女的身份有了头绪。
「你刚才说『喝醉了酒』……难道说……」
从出生以来我碰酒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再说到醉酒最近我唯独发生过一次。
——陈允在烧烤店里灌醉我的那次。
仔细想想那辆绑走我的面包车里……似乎的确是有个女生？
坐在副驾驶座上，怀里抱着一袋薯片，悠闲而又自顾自地咬着薯片的一个少女。
被推进车里的时候，我依稀记得那个少女好像回首望过我一眼，恰好与我眼前的角度看到的画面阴差阳错地融到了一起。
「唔，我有这么可怕吗……ANIKI怎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呀～欸，难道……小哥哥你想起我是谁了吗？」
少女歪了歪脑袋，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我想起的却是她不慌不忙与撞碎车窗闯进来的黑猫在车上缠打的画面。虽然这样评价不太好，但黑猫那姑娘确实是个「怪物」啊。
和一个「怪物」打得一来一回不占下风的人，肯定也是怪物吧？
我纠结着要不要接她的话。坐在床边的苏绘凛捂住了手机的下端，忽然转过身问道：
「哥，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啊……名字……」
意识到了是电话那端的老妈问她的问题，我无视以挑逗的眼神眺着我的少女，回答道：
「名字是，陈学。」
「嘿，你果然想起来了啊，ANIKI！」
「我是想起你是谁了。但这样我就也是前一起事件的人证了。难道，你就不怕吗？」
陈学愣了一下，仿若无人的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
「奇怪，我怕什么啊？反正对我来说差不多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靠着椅背想凑过来，却因椅子上的绳索，只是跟着椅子颤了一下，但这没能阻止她愈发逼近我的气势。
「对了ANIKI，判无期我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不用回去了？那ANIKI你帮我多加几条罪吧？到时候ANIKI在梦境那边可以收留我吗？」
她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再次高涨的情绪令我暂时找不到适合的话语回应她。
【如果你们能见到与我相似的盗梦者，请你们给予他们解放……无论是以哪种方式！】
漆黑骑士的诉求，又一次在脑海里回响。
她，是漆黑骑士说的那类人吗？
「嗡——」
手中的手机恰好在这时震动了起来。
我索性不再回应少女的话，装作没有听见的沉下了视线，滑开锁屏界面显示的那条短信。
「为什么问我？」
傲娇的气息隔着屏幕透了过来。我无奈地撇着嘴，心想着她是不是不准备变回以前不带傲娇味的说话方式，快速敲打键盘回复了过去。
「拜托！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问了。」
「你可以问你爸，或者问茶猫啊。」
这种时候开直枪回复她「天都没亮你怎么看到我的短信的」肯定不行，跟她说「那我去问我爸了拜拜」那就是找死。呢么，怎么对付有隐藏的傲娇属性的人呢？
当然是哄啊！
「老爸有什么好问的啊？茶猫我也不熟啊。哪有你好，我不想问别人，只想问你。」
对不起啊老爸……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不懂你的意思，问我有什么好的？」
终于有松口的征兆了！我松了口气，仔细地想了想，连忙回复道：
「你好看啊，」
「哦。谢谢你哦，我知道我好看，不用你讲。」
别给我来苏绘凛那一套啊！也只有躲在屏幕对面，你才能这样假装镇定好吧？
照夏音慈的性格，她绝对是一边脸红的不成样子，一边打出这些字的。
「算了，既然你已经问我了……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急着报警哦！（认真脸）」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吗？
「如果不是那种极端崇拜的盗梦者、不是那些三句不离盗梦王或者『Mother's Anonymity』的人，那这个人就一定有能套出话的价值。这方面你爸妈和茶猫，可能比较了解。」
搞了半天夏音慈刚才提到老爸和茶猫原来也不全是因为傲娇，是真心让我去找他们啊？
我悄悄地瞥了一眼椅子上的少女，没想到她仍然笑盈盈地注视着着我的方向，结果视线直接与她对上，我连忙收回了视线，再次低头看向屏幕。
她虽然话很多，从刚才开始几乎没有停过，但一次也没有提到过盗梦王或者圣母之名吧？
「在忙了吗？」
「行吧。问到什么重要情报的话，记得告诉我喔www。」
刚才隔了有一段时间没回她，让她错以为我忙起来了吧。
我想了想，索性也没揭开她的误会，回复道：
「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怎么感觉少了些什么？那就补充一句吧。
「时间还早，你再多睡会吧。」
无论如何，夏音慈不可能这么早就醒了的。我虽是抱着不想打扰她睡觉的想法发的短信，但从结果来看，短信刚发过去没多久，她就醒过来了吧。
总不能回她「你是不是被我弄醒了」这样的话，照她现在傲娇的性子肯定不想承认，所以让她多睡会儿就是最好的回复了吧。
这个不坦率的家伙，十有八九是把我设置成了特别提醒。
「ANIKI你在傻笑什么啊？不会坏掉了吧～」
一口一个ANIKI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我称她为少女，虽然她穿着水手服，但她的年纪显然比我大了几岁吧。
「跟你没关系啊！你怎么话这么多！」
这家伙一直这样盯着我看，我再怎么装作不理她，难免会觉得不自然的。
我努力地不再理睬少女，抬起手机拨通了父母的电话，结果老爸的电话提示关机，八成手机又没充满电就出的门，而老妈的电话提示正在通话，苏绘凛可能还没挂断。
我瞄了一眼苏绘凛，她的嘴唇时而张合，似乎正在讲着什么，再加上少女挡在走廊上，想了想，我还是没有打断她们对话，选择拨通林遇的电话。这次听到的是林遇事先留下的留言。
「Hi～现在我有事外出，如果有什么事请在短信或微信给我留言，等我回来以后我会逐一回复的。拜拜！」
无奈之下，我只好往苏绘凛那边走了过去，少女却刻意地往我这挤过来，按住她的椅子才终于跨过了这条「城池」，到了苏绘凛的旁边。
「小凛，电话还没挂吧？」
「嗯」
「你问问老妈或者老爸……」说到这里，我注意到少女观察着这边的动静，只好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问他们怎么套别人的话。」
「是小音……让你问的吧？」
「对，我跟她想法一样，先不要报警。况且支配战争的事也不方便跟警察讲。」
苏绘凛轻轻地点了点脑袋，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又再次望向了我。
「他们说再等一会就会回来，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处理。」苏绘凛犹豫了片刻，瞄了一眼撑起椅脚晃来晃去的陈学，说道，「你喝醉了以后是不是很变态呀，会胡作非为的那种？」
「喂，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兄妹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开个玩笑啦～你这么紧张反而怪怪的喔」苏绘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轻柔的语气似笑非笑地说道，「她刚才不是说想跟你『做笔交易』吗？我觉得，你先问问她是什么意思吧？」
「嗯……也好。别再胡思乱想，给你哥乱添一些奇怪的人设了啊！」
我伸出食指警告苏绘凛，她笑意不减地圈起手指比起「OK」，我长出了一口气，站起了身，走到床尾距离陈学有些距离的位置，迎着陈学略显灼热的视线坐了下来。
「怎么样ANIKI，你们商量好了？决定好给我多加几条罪了嘛～」
「这个暂时不提了吧……你刚才说的『交易』，指的不会仅仅是『松绑』这种小事吧？」
「就是松绑，放走我啊～」陈学收起了笑意，初次以除笑颜以外的眼神望着我，不过只过了两三秒，她又牵起了嘴角，「作为交换，我会提供你想知道的情报。」
「我怎么知道你的情报是不是我需要的呢？」
「哎呀～当然是靠信任咯～既然没有相互的信任，那交易也就不必了啦。」
信任？明明分属于对立的阵营，竟然提信任？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她想做什么了。
「不过呢，如果你信不过我，那我也是会争取一下的。反正这样回去我也不能交代，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你会告诉我一个情报，作为『定金』？」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啦。怎么样？要，听吗？」
「那你说吧。」
耍赖你也没办法不是吗？又不是听了我就必须照你说的做。
我在心里暗暗想着，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丁点罪恶感。
「我想想啊～」
她似乎打定了这个情报会让我感兴趣的准备，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抬起笑颜，摇晃着团子头说道：
「比如，虽然我们找上了你，找上了你的妹妹，还有别的二号时钟的支配者，但盗梦王的目标不只是让你们退出这个游戏。最重要的目标是，获得他想要的，威廉的情报～说得更直白一点……其实他费尽心思真正想『盗』的，是威廉的梦喔。」
难怪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明明可以直接动手，但非得把我们绑走不可。
正如我之前的猜测，他们想要的并不只是我们的性命，也想要我们拥有的某条情报。
盗梦者的「盗梦」指的是，在现实这边杀死其他的支配者，以让对方被迫退出支配战争。再结合陈学的话，盗梦者们想要的情报，是威廉的住址。
「你凭什么认为这件事，能让我愿意跟你交易？」
「光这件事本身确实不行呢～但它意味着什么，ANIKI不会想不到吧？不过ANIKI你昨晚好像不在那边呢，那我给个提示吧！昨晚呢，我们很多人跟着盗梦王去了你们的二号时钟。」
昨晚？对于梦境的时间，我和陈学应该是不同步的。但根据她的话，基本可以判别出她的昨晚和我的今晚是差不多处于同一时间点的。
她指的是威廉提到过的，盗梦者会趁空再次袭击我们时钟的事情。而发生的时候，我确实不在梦境夹缝那边，因为我有别的任务。
如果，盗梦王早就预料到这次袭击的行动会被察觉，本身就不是奔着这件事展开行动的呢？
收集关于威廉的情报、还有袭击时钟，这两件事结合起来能得到的结论是什么？
——盗梦王现阶段根本不打算灭掉我们整个时钟，他的目的是杀死威廉。
至于盗梦只是顺便。除掉其他的支配者是为了今后的行动做准备。
之前我就听说过威廉和盗梦王两人有渊源，但没想到他们竟然结怨到了这种非得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万一，威廉也决定好了和盗梦王做个了断呢？
他很有可能与盗梦王长时间的对战，按照他们的能力都是「绝对观测」的这一情况，绝对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一旦他们之间的战斗耗到了盗梦者掌握威廉地址的时候，那不就等于中了盗梦王的计吗？
「看来你已经得出了答案呢～」
陈学把她被绳索绑住的双手往我这伸了过来，歪着脑袋问道：
「怎么样？帮不帮我？」
「帮你松绑了以后你准备怎么做？回到盗梦者那边吗？」
「不回去了喔。」
她的回答让我联想起了漆黑骑士的遭遇。
「你，逃不掉的吧？」
「我的意思是，ANIKI你帮我松绑，我不回去，就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干嘛？好玩啊？」
「让你帮忙啊～」
「是什么给了你这种我会帮你的错觉？」
「嗯哼～我保证，你肯定会为了我能提供的情报帮我的。」
我这次没能接下她的话，总觉得自己入了她步步设下的圈套，但这也只是没有根据的感觉，我只好盯着她，思考她到底有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我呢～也不着急，ANIKI你可以再慢慢考虑。」
「你就不担心我考虑好的时候，你已经被关在监狱里再也出不来了吗？」
「你们刚才讨论了这么久～犹豫了这么久～我想十有八九是不会把我送给警察了对吧？」
被她说对了。
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其实是我被绑在椅子上，而少女绕着我的椅子，时不时挑逗着我，就像逗弄着笼中之鸟的错觉。
「说中了呢～既然你们决定了要私人处理我，那就不怕没有时间。等到你考虑好怎么做的时候，我们还有交易的机会～所以呢，我不着急的啦～」
可能刚开始时，她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是因为她已经做好了自暴自弃的打算，但现在同样的轻描淡写，是因为情况已经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漆黑骑士请求过我们，这件事我没有忘记，所以我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帮她的忙。
问题在于她虽然话很多，看起来又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实际上脑筋转得很快，单独在一起的话我也打不过她。把这种过分机灵的人留下来，终归有些心悸。
不过，这件事可以先不作考虑，因为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关心。
「呐ANIKI，我和盗梦王的看法不太一样～我认为盗梦者们利用一重重梦境联系起来的迷宫其实并不可靠，你们很有可能已经突破到了第三层级……嗯，不对，已经到第四层级了吧？」
她所谓的迷宫，指的大概就是我们从最下层盗梦者的梦境一路往上走的那条路线吧？那至于第三、第四层级，八成就是无形与处刑官的差别了。
「又被我说中了呢～那么你们距离盗梦王，其实也就只有一层梦境的距离了。可盗梦王觉得这种迷宫还能拖你们很长时间。不过，虽然他估算错了，但你们也未必能过第四层级。」
「这可不一定。」
「不相信我没事～如果ANIKI遇上麻烦再来找我我也是欢迎的呢。」
＊＊＊
父母两人回来以后，由父亲带来的一些人把陈学带到了别处，陈学也不再跟我搭话。母亲担心又会有什么人闯进来，选择陪着我们。
而我担心威廉的情况，与苏绘凛商量好同时回到梦境。
如何做到「同时」？那当然是……
「喂，你别对着我这面睡！」
苏绘凛忽然睁开眼睛，淡紫色的瞳孔泛着些许羞意，她伸出食指，以警告的气势指着我。
没错，方法就是「兄妹同床」。
「抱歉……」我双手合十，连忙转过身，换作背对苏绘凛的姿势。
我咽了咽唾沫，小时候明明很平常的事情，换到现在就怎么也觉得不习惯。
再怎么说，我和苏绘凛也长大了啊。
小男孩和小女孩，少年和少女，总会有些差别的。
「那你对着我这边就没有问题了吗？」
刚转过身，就轮到了夏音慈冷着声音问我。夏音慈脸颊略微泛红，瞳孔也轻轻地颤动。但她还是坚持直视着我的眼睛。
「抱歉！」我只好转向了天花板。可视线只要稍微倾斜，余光就会发现夏音慈和妹妹都面朝着我这边。如果我坐起身，就会透过虚掩的房门看见房间外坐在沙发上的母亲。
啊，我到底为什么会想到来夏音慈家？
「你们俩能不能，也转过去？」
「苏火火你好麻烦啊！是你发短信让我再补会觉，结果没过多久就敲我家门的好吗！」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吗？
当然，我不会把这种话直接说出口，而是换了种委婉的方式说道：
「这种时候你一个人待在家里，谁放心的下啊……」
「啧。」苏绘凛咂了下舌头，忽然睁开眼睛瞪了我一眼，半埋怨半撒娇地说道，「你一说话我又睡不着了！果然和酒后乱性的哥哥睡在一张床上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下去睡吧！」
「喂你过分了啊！还有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啊！都说了别随便给我加人设了！」
回到梦境，时间接续醒来的前一秒流逝。
视野因之前苏绘凛粗暴的举动而剧烈摇晃，我急忙往前一步稳住了步伐。
我长出了一口气，回过身望向了身后。
离得最近的黑猫时而打量我，又时而盯着苏绘凛，眼神有些古怪。
再往前一些，苏绘凛自顾自揉弄着乱发，根本不准备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行为。
夏音慈直视着我，食指抵在嘴边转着圈圈，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开口。
至于最前方的漆黑骑士和红发少年转过了身，困惑地望着我。
「你们……吵架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漆黑骑士，他见怪不怪地挑了挑眉。
天知道他身为苏绘凛造梦者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嗯……盗梦者闯进了他们家，所以先发现这件事的苏绘凛就把苏偌烊从梦里叫醒咯～」
夏音慈简洁地解释了缘由，而我不禁哀怨地瞥了眼苏绘凛，小声附和道：
「对，她就是把我拉回现实而已，就是手段粗暴了一点……嗯，可能还不只一点点。」
「盗梦者？」
黑猫眨了两下眼睛，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嗯。你也最好回去确认一下有没有危险。」
「放心啦～我这边没事的。只是盗梦者的事情，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在这之前……我有必要确认一件事。」我注意到叶元的目光，远远地望向了他，又将视线挪到漆黑骑士，「你和这位叶元，是什么关系？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尽量说的清楚一些。」
我没有很直白的问他，叶元和他是不是能够信赖的关系，但我觉得他听得出我的言外之意。
「叶元是我在现实那边盗梦者的据点见到的。据说是某个被『盗梦』的支配者的孩子，当时动手时没有注意到他，处理的人驱车准备离开时，他从家里奔了出来，结果就被发现了，所以才带到了据点里。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顶多只有六七岁，所以我有意待在他身边，至少可以保护他的安全，不会被别人欺负。」
漆黑骑士把手臂架在了少年的脑袋上，少年有些嫌弃地撇开了他的手，可他又贴了回去，少年索性不再计较，撑起双手环抱了起来。
「这孩子行事算不上冷静，很多次差点找别的盗梦者，甚至盗梦王吵起来。如果我不在他身边，我认为他很难继续在盗梦者中生存下去。」
「所以……我能理解为，你们是干爹和干儿子的关系吗？」
「也没错吧。」
漆黑骑士笑着应承了我的话，可叶元却表示抗议。
「差得远了好吗？你别占我便宜吧。」
无论他们到底更贴近哪层关系，只要确认了叶元值得信任就行。
「好。那我确认好了。」
我向漆黑骑士点了点脑袋，回望着被我晾在一边的黑猫，她牵起温润的笑意。
「怎么样，可以说了吗？」
「嗯。关于盗梦者，他们可能大多数以为自己执行的是与以前无异的任务，只是对个别对象的要求不再是直接杀死，而是带回据点。」
「我当时想的也是这个问题呢～上次我就是准备顺着他们的计划下去，看他们会把我送到哪里，做些什么的。没想到半路上见到了你呢。」
黑猫的语气里夹带着一些埋怨的语气，故意盯着我看，仿佛就想看到我难堪的神情。
「唔，对不起黑猫……」
似乎我认真的道歉让她觉得很好笑，黑猫久久地注视着我，忽而轻笑了一声。
「不是……你跟我道歉干什么？」
「那，谢谢？」
我试探性地看着黑猫的反应，她仿佛是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嘴角，眯起眼笑了起来。
「算了算了～你跟我道谢总比道歉正常，继续说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