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林遇的意识就被拉回了现实。巨人双眸中的光焰顿然飞逝而出,窜回到了林遇的双眸。

仿佛因此刺痛了双眼,巨人痛苦地闭上双眼惨叫了起来,挥舞的手臂漫无目的地袭击四周。苏绘凛刚想抱住林遇闪开这击,怀中的林遇身躯就忽然急速膨胀,两人因此被手臂瞬间击中,砸飞到了地上。

然而、落到地面上的林遇的附近,骤然间冒出了弥漫到数米开外的浓厚迷雾。

透过这团迷雾,一双映衬着深红色古钟的双眸蓦然睁开,转化为了充斥着二进制数字的瞳孔。——这只与会长完全相似的「数据巨人」,沉重地站了起来。有几分与会长正面交锋的架势。

「喂喂……这到底是准备做什么。」意识到自己无法再插手的威廉后退了数步,直到撤出了危险的范围才停下。

「制造一个与我相似的赝品,没有任何的意义。」

仿佛在恋战的狂躁状态下愈陷愈深,会长飞快地挥起拳头砸向林遇,而林遇迅速架起双臂,准备挡下这一击。然而仅支撑了数秒,加重的力气就让林遇陷进了红沙之中。

林遇明白是夏音慈的支配能力对自己也起到作用,大概她的能力本能地将他们认作了是同样的目标。

瞬间的思考以后,会长的手掌忽然绷紧,如同尖刀般锐利地刺向林遇的胸口。抬起双手的林遇因为没能将下沉的重力予以计算,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会长的手掌,胸口瞬间被其贯穿,他一时感到缺氧,急促地呼吸了起来。

「我说过了,制造一个赝品没有任何意义。」

会长迅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失去支撑的林遇变回了原样,坠了下去。俯视着这一切的会长牵起笑容,将身后与她急速拉近距离的威廉一把撞开,另一只手则伸了下去打算将林遇抓到自己手中。

「抱歉。我本来就不觉得制造赝品有何胜算,这根本不是我的目的喔。」林遇注视着那双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手,牵起些许笑意,「呐,现在就别躲着了吧?只要我故意错误地使用我的支配能力,就能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除非你是没有任何的思考的白痴。虽然这样做会加速我超负荷的状态啦……喂,苏偌烊,听到没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话音刚落,时间忽然被加上了一层负片,出现在万物静止的世界的少年走至林遇的身边,将他拖到了变成巨人的会长暂时无法危及的地带。接着又抱起了苏绘凛,打算把她也送到较远处。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忽然看见他的母亲竟在这静止的时间转动了眼眸。顿然冒出冷汗的他立刻站住了身,抱着十二分警惕回望向了她,同时召出千颜让她戒备在了自己的身后。

只不过,虽然她的眼眸能够转动,身躯却似乎冻结在了时间里,没有办法动弹。

「我已经想起来了。关于以前发生了什么、以及你对我做的一切,——所有儿时的事情,我都已经想起来了。」

「那么,你会感谢我赋予了你控梦能力,站在我的这边,还是会如你父亲那样,憎恨我对你做的一切呢?」

母亲的话语令苏偌烊冷笑了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帽檐拉低遮住自己的视线,同时牵起了嘴角。

「果然父亲他说的没错呢。」

「你指的是哪方面?」

「说的是你简直就不像是人类的这方面呢。

「果然,你不打算站在我这边是吗?」

「嗯。我当然是不可能感谢你的……不过,我倒也根本不憎恨你。」

她的声音忽然惊颤了起来,定定的目光仿佛在疑虑他的话语。

「不憎恨我..是吗?」

「毕竟对我来说你是陌生的。尽管你也曾经和我度过一段时间,但你在我记忆中贯彻的所有……全都是以那种不真实的、虚幻的样子面对我的。所以,我从没有真正认识你,就没有必要憎恨一个陌生的人。」

「你或许确实对我陌生,但我却比谁都要熟悉你。」

「就因为我拥有清明梦方面的天赋吗?」

「别轻描淡写地略过自己的才能,有人努力苛求了数年才获得了控梦的权利。」

「但是……」苏偌烊摇了摇头,不带犹豫地认定了自己的一己之见,「你不应该出现在这边。」

「呵呵,你果然和你的父亲是一样的呢。」会长轻笑了一声,目光不再驻留。「无论如何,我也谢谢你给我的答案。我确实是不称职的母亲,但你至少有一位负责的父亲。虽然他无法永远站在我这边,但他却可以永远站在你的战线上。」

「谢谢你的忠告……我该这么对你说吗?」苏偌烊的神色也忽然有些疑虑了起来,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母亲至少不会是对至亲完全冷漠的人。在过去与他见面的「母亲」,或许一直是以另一个人主导的。

这么来说,他的母亲是不是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掉」了呢?

「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谢谢你,是你让我拥有了接近这世界的本源的机会。那本圣母之名的书籍,我已经没有必要打开了。谢谢你,这一切的答案,我已经听到了。」

「等等……为什么!?」困惑不已的苏偌烊觉得母亲的目光,正望向自己的身后。

「因为,我已经听到造物主的回应了。她在呼唤我,圣母等待着我完成最后的使命。」

尚未考虑清楚她的意思,冻结时间的负片就骤然间消失,恢复了时间的流逝。少年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再次运转的世界。被送到较远处的林遇恍惚地站起了身,立刻通过支配能力的使用向苏绘凛传达了指示。

苏绘凛轻轻地扶起红沙站起了身。她知道是哥哥把她带到了这里。于是振起羽翼,急往上空飞去。

此时、会长已然放弃一切的意识令她进入了纯粹的战斗本能。它挥起手臂想抓住飞在空中、灵敏的避闪开他的袭击的苏绘凛,数次手掌将接近苏绘凛的时候,威廉都扣动扳机撞开她的手臂,同时借助绝对观测先行躲开袭击。

当会长与威廉纠缠的时间,苏绘凛收起了羽翼停在它挥动的手背,往肩膀上处的方向调动双足奔了起来。会长伸出手掌想抓开苏绘凛,然而苏绘凛却借机跳起身,来到会长抬起的这只手臂上,转身的瞬间,双眸的视线恰好与会长的视线交接,藏在苏绘凛淡紫色的瞳孔中的光焰,径直逝往了它充斥着二进制数字的瞳孔。

在这瞬间,魔王的指令不容置疑地传达入了会长封存的意识,释放出了绝不容许她反抗的行动力。

——「去践行你的使命,回到你造物主的身边吧!离开现世以后,永远不许再回来!」

命令犹如一道轰鸣而下的雷电,会长的身躯顿然僵持在了原地。数秒以后,这具由数字构成的躯体顿然间向四处爆裂了开来,将周围的红沙之景也顿然分散成孤立的数字。转眼间,实验室的现实替换掉了视野内的梦境。

在这间实验室的中央,覆盖在现实中二进制数字骤然间消失。

核心研究协会的会长——这位身穿着白大褂的女性,花白的长发自然散落在地上,皙白的肤色显得苍白。这具失去意识的空壳单单余留呼吸,仿佛刚刚出世却不懂如何啼哭的幼婴,困惑地直视着世界。

是的。这造物主所谓给她的回应,这所谓完成使命回到故乡、与造物主相见的方法,唯有「意识的消失」。没有人会知道她去往何处,是造物主的归宿,还是本就不存在造物主的「无」。

在这谁也不知道的梦之彼境,她就这样悄声无息的完成了她赋予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