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中央的馆内,与盗梦王倔强地对峙的威廉绷紧的神经忽然松弛了下来,被囚禁在梦境的意识发现捆绑它的枷锁变得软弱无力。威廉因此一瞬间由梦境转到了现实……

在疑似办公室的场所里,威廉从电脑桌上抬起了脑袋,用手附住了拼命跳动的心脏,也终于借这突如其来的中场休息松了口气。

而在盗梦王的眼中,上一秒倔强地忍住剧痛的威廉,下一秒眼中的勉强却消去了多少,不仅如此整个精神状态都有变化……那种时间的前后异差导致的违和让盗梦王敏锐地意识到,威廉中场在现实中醒来过一次。而且与强行剥离潜意识与显意识两者的佐藤和彦有差别。

拥有『囚禁斗角场』这一支配能力的任升材同样会让周围的支配者无法醒来,这份能力正是由梦境夹缝中这一奇异场所诞生的。『无法醒来』是正如同生、死、梦、醒,它们都是一种状态。相同的状态叠加在一起必然会导致相互拮抗,反而致使这种异常的状态本身崩坏。

「没有让你带这么多人,只是让你带来八号时钟上拥有『竞技斗兽场』能力的支配者啦~」

「名字也叫错了夏音慈你没有资格说别人啦...都说了是『囚禁斗角场』了!」

「说起来..萧路路和萧洛洛她们呢?没有过来?」

「路路的支配能力稍微使用过度了啦,所以黑猫和她留在了支配者时钟..毕竟支配者时钟也不能无人看守,干脆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她们咯。」

说话间,一位压低鸭舌帽的少女轻盈地落在地面,把横抱着的薛学儿放了下来。随即跟下来的则是身上只有一件朋克风格的衬衫的寸头青年,他胸口凸显出的胸肌可以说是稍大于理应在性别上占有优势的苏绘凛了……好像注意到了苏绘凛敏锐的目光,我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寸头男旁边与他形成强烈反差、文质彬彬的青年身上。大概也注意到了我好奇地视线,他礼貌地对我们躬腰致意。

「初次见面,在下是八号时钟的支配者江城,这两位分别是任升材和佟夕雨……」

「现在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辣~」夏音慈打断了自称江城的青年的话,微微侧身转向了湖畔,「你们知道这次的目标是什么嘛?」

「目前为止我只知需到盗梦者的据点,并且这次前来不是为了根除盗梦者,而是营救两位支配者。」

我听到「两位」这个词语骤然间愣怔了数秒。对啊,林遇还不知道佐藤和彦已经退场的事情。

「嗯..确实如此。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注意。」夏音慈神秘地笑了笑,搭起十指挪到了嘴边,眨了眨眼睛,「尽量不要引起盗梦者的注意。」

「已经没有必要这么做了吧!?暂且不提我们刚才一路逃过来,这群八号时钟的支配者过来的动静就足以惹到他们注意了吧。」

查尔特虽然语气仍然咄咄逼人,但他的话确实也没错。不过夏音慈却不这么认为,她将搭成十指的手指松开,从而交叠双臂组成了更大的十字形。

「到此为止,我们应该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查尔特难以置信地挑起了右眉。夏音慈在他反驳之前就略带有傲气地转向了他。

「若盗梦王通过绝对观测发现了我们,他早就应该趁恶灵追杀我们的时候,派出盗梦者出来对我们赶尽杀绝了。但他迟迟没有出现,其他盗梦者也一样,我想这肯定和我们一踏入某个范围里,恶灵就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这件事有关系。」

她指了指上方聚集在方才屏障缺口处的恶灵,只见它们眼神愈来愈空洞,到最后竟转身往其他支配者的方向飘了过去。

「假设为维持这种对恶灵的防备,盗梦王放弃使用绝对观测,无法察觉我们的存在,我想就能解释现在的状况了。」

「因为这种不一定正确的假设就一定要听你的安排吗?」

「别怪我拆穿你~查尔特,你肯定想着袭击盗梦者之类的事情。现在正好搞出了这么大动静,可以不顾刚才苏偌烊提出的问题,再加上又有了增援,干脆趁机胡作非为……我说的没错吧?」

查尔特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烦躁地「嘁」了一声,索性转到了背对我们的方向。

「这次的目的是救出威廉,而侧重点也在于『相对隐秘』这一点上~说白了就是最好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导致不必要的麻烦。我知道有些人想着报仇之类的事情,但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今后重振旗鼓以后肯定大有机会的,就看你们现在愿不愿意把还活着的同伴救出来了喔~」

注意到那位任升材交叠的双手颤了颤,佟夕雨也轻轻地咬住下唇,手指揉弄着鸭舌帽的前端。

「另外,既然是相对隐秘的行动,那需要的就是一些不受人注意的能力了~」说到这里,夏音慈微妙地侧睨了我一眼,「像艾露丝这样的,释放出的魔法都属于比较显眼的类型,适合作为『被发现』的情况中登场的角色……简单来说就是『候补』啦~」

「嗯..按照这样的选择方式,」林遇环视了一圈所有人,缓缓说道,「我、苏偌烊、查尔特、苏绘凛还有佟……佟夕雨适合这次行动。」

「稍微等等,苏绘凛的腿现在受伤了,我觉得她也应该留下才对。」

我刚举手表示反对的意见,佟夕雨就自顾自走到了苏绘凛的旁边,她一边将鬓发撩到耳后根,一边弯下腰查看苏绘凛的右腿,然后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掌温柔地贴在了伤患处。经由一阵淡绿色的光芒闪过,她的手轻缓地离开了伤口,苏绘凛也愣怔间皱了皱眉,从漆黑骑士的双臂上跳了下来。

「谢谢你了..佟..佟夕雨?」

佟夕雨没有吐槽她呼唤自己名字用的是疑问语气的这一回事,而是不以为意地摇了摇脑袋,仍然是一句话也不愿意说。还是她觉得没有必要开口?

「这样一来苏绘凛也就没有问题了呢~」

听到夏音慈这样说我不禁转动眸子看向了她。我记得夏音慈拥有两个支配能力,只要不用操纵重力,另一项「对自己使用的支配能力无效化」其实符合秘密行动的要求。而夏音慈的视线忽然冷不丁地与我碰在了一起,我连忙躲开了她的目光。算了..她应该有自己的考虑。

「那……那我们留在这里的人要做什么?」

江城有些在意地叫住了走到湖畔边的林遇。他不询问夏音慈而选择林遇,想必一定是他和林遇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对林遇尤其的信任吧。

「就像夏音慈说的那样,如果我们不巧被发现了,就轮到你们帮忙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林遇一脚踩进了湖畔。这时我才发现湖畔的深度才刚好淹没到他膝盖的位置,确认这一点以后我紧随着队伍最后的查尔特跳了下去。殷红的湖畔冰凉凉的,水中的双足有些过分的沉重。看似异常遥远的距离,我们却仅仅迈出了几步,酒馆就竟近在咫尺。

「原来如此..半真半假吗?在梦境里玩幻象这一套,『假上加假』,真是有够虚伪的家伙才能创造出来的东西……」

林遇仿佛自言自语的话语令我愣了愣,我原本想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不过在这水中我实在无法自由迈步,只好隔着两三个人冲他问道:

「所以你来过这里嘛?」

「没有..就是刚才我们全速过来的时候,这一片全是森林,根本看不到这片湖畔。我们冒险下潜到会被恶灵追上的位置,才终于看到了你们..」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想起了不愉快而又尴尬的回忆,不悦地撇起了嘴角,「结果我就撞在了那个可恶的障壁上!那个黑漆漆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个嘛..」苏绘凛见林遇这话是问自己的,一边踩上了地面与湖畔的分界线,一边笑眯眯地侧睨我一眼,故作神秘地说道,「说,来话长了喔..」

喂为什么连苏绘凛都开始用这种夏音慈式的糊弄方式了啊?刚才她看我的眼神超「不妙」的……诱惑哥哥什么的绝对是非法的!

「苏偌烊,我没想到啊,你真是左拥右抱的,旧情人在湖畔的那头,新欢在湖畔的这头……」

「这是我妹!我妹妹!」我一字一顿地辩解道,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而且那个也不是我的什么旧情人,青梅竹马懂吗?青梅竹马!」

林遇狐疑地坏笑着瞄了我一眼,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酒馆。什么意思嘛这个人..

「虽说是不动声色地潜入进去救出威廉啦..」林遇朝窗内瞟了一眼,转身看向了我身旁的苏绘凛,「能不能让那个黑漆漆的家伙再出来一趟?」

苏绘凛昂了昂脑袋,一道漆黑的强健身影由幻影转变成了实体。林遇朝着他走近了两步,伸出手掌贴在了他的胸口。

「失礼了……」

话音刚落,林遇的眼眸中就映出了金光闪耀的古钟。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时而嚅动的眼皮仿佛证明着他正在探索着某个东西。然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林遇已经从这里完全消失,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漆黑骑士犹如镜面的两端面对面站立。

苏绘凛好奇地观察着他们几眼,然后满意地点了点脑袋。她很快地示意真·黑骑士离开,于是就只剩下了林遇伪造成的黑骑士留在原地。不知为何他的神色格外的严肃,仿佛探知到了某件残酷的事情。

「难怪啊..难怪你们会只提到救威廉这件事情,却对佐藤和彦只字不提..原来他已经不在了是吗?」

因他突然提到这件事,我不由得心脏痉挛了起来。看着林遇恍然大悟的眼神,我有些痛苦地揪住了胸前的衣服。他很快地晃了晃脑袋,挤出苦笑。

「抱歉..现在不该是提这种事情的时候。救威廉才是最重要的。」

「嗯。那个..话说回来..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达成『不动声色』这件事..」我思索着抓了抓额前的头发,忽然想起了什么,彻悟地抬起视线,「林遇..嗯..你变成这个样子我还是有些不习惯..总之你带着我和苏绘凛也一起进去。」

「额..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在苏绘凛对黑骑士使用魔王指令以前,他似乎身负一个与艾露丝有关的任务,但因意外来到了苏绘凛的梦境世界,从而发生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我们是在苏绘凛的世界见到黑骑士的,除了渡部枫和他以外,还有另一位盗梦者。这位不知道黑骑士倒戈向我们这边的盗梦者回去之后,肯定会告诉盗梦王他所知道的事情。由此一来盗梦王现在大概知道黑骑士误入苏绘凛的梦境世界这件事,按照他的脾气,即使原先黑骑士的目的不在苏绘凛和我身上,黑骑士回来的时候也应该为他献上狭路相逢的我们才对。」

「这倒是没错..好吧..那就请查尔特和夕雨在这里留守。如果我们五分钟之内没有出来,那就麻烦查尔特你使用你的支配能力,可以吧?」

「呵、只怕你们五分钟内搞不定。」

查尔特式的回答总是容易浇灭好不容易集聚的热情。看到林遇满脸讶异而愠怒的尬笑,我与苏绘凛不禁相视而笑。

就这样,冒牌「黑骑士」分别以两只手夹住我和苏绘凛,用脚踹开了木门,魁梧的身材刚好挤过门口。肉腥味与酒水的迷醉氛围一同涌入鼻腔,令我差点呛得咳嗽起来。

「真是不该带学生进入的场所啊..」依稀听到林遇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刚刚想在心里吐槽他几句,我的脑袋就磕在了餐桌的桌角上,一时间大脑里晕天玄地。大概注意到了我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林遇连忙将我与苏绘凛往上吃力地提升了一些,才到了与桌面有点距离的高度。

嗯……希望胃部的这阵恶心是刚才撞到的晕眩所致,而不是恐高症引起的。

「哟,你可终于肯回来了啊。」

前方有人拍了拍黑骑士的肩膀。我微眯起眼打量了那人一眼,想起他是我在星海酒馆门口见过的光速之星。

「不过很可惜,你回来的不是时候,用刑的狂欢时间已经结束了。」

顺着光速星手随意一指的方向,被捆绑的严严实实的威廉失去意识倒在了柜台的旁边,血肉模糊的腹部插着一根足有半身长的铁棍。这令威廉只好蜷身侧躺在地上。

「我敬重的王为何不在、告诉我现在他身在何处?」

说罢注意到林遇的嘴角嫌弃地略微一撇,想必他其实是无法忍耐黑骑士这种谦卑而别扭的说话方式的吧?

「你是不知啊,方才『囚禁斗角场』的效果突然消失了,二号时钟那老狐狸现在是可以醒过来的状态……这样的话王和我们再怎么折磨他,只要他躲回现实里调理好心态回来,无论折磨得多残酷也一时半会杀不死他。所以王现在正待在屋内发脾气呐!」

「原来如此..」

细细一想可能是林遇带来的那位拥有同名能力的支配者起到了作用。正想着这时忽然有另一个身影凑了上来。那人贼眉鼠眼地盯着旁边的苏绘凛,摩拳擦掌的走近了两步,奸邪的神情令人极其生厌。

「别说这个,你带回来的这个女生,姿色还真是不错呢……要不你给王带过去之前,先把她借给哥几个玩一个小时,这没关系吧?」

我差一点窜跳起来狠狠地抽他一巴掌,但林遇的手臂紧紧地栓住了我,同时面不改色地冲他说道,「我没时间对你做这种没意义的讨好。哪远滚哪。」

「我呸,别摆出那副瞧不起人的老样子了。合着你就把那个裸奔小子和小火花当自己的兄弟,其他人我看你根本不在意吧。」

乍一听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稍微想了想我才意识到了他指的是光速星,还有当时待在他们旁边的那个会玩火的盗梦者。看来盗梦者之间的关系也并非我想象中那么和睦融洽,不如说他们是相互排挤的才对吧?说不定以后能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

「我认定的盗梦者,只有个别人再加上王!」

「黑骑士」狠狠地瞪他一眼,气势激昂地高喊了一声。这气势还真的震慑住了那人。实际上林遇却是一边慌忙地咽下唾沫,一边转开目光冷哼一声的。

「嘁..膨胀的家伙..」

林遇抱着我与苏绘凛一步步靠近了地上的威廉——因为我推测这次能够静止的时间不会超过10秒,所以我只能在最靠近威廉的位置静止时间,尽快把苏绘凛和威廉带出酒馆外。林遇我则无力顾及,需要他依靠自己的伪装想办法逃出去了。简单来说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而就当我掐准时机暗示林遇把我放下的那一刻,一个毫无起伏的冰冷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行动。

「我真是惊喜啊,这不是漆黑骑士嘛。」

致命的压迫感令我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来者,却发现走来的是一位远远比其他盗梦者瘦小、却散发出莫名压抑的气场的身影。他的视线警惕地一一掠过我们三人,最终目光落在了中间的「漆黑骑士」身上。而扮演它的林遇见状匆匆地单膝跪下了身,欠首表示自己的恭敬。

「我敬重的王,我回来了——这是我为你献上了的、另外两位二号时钟的支配者!」

没想到这位身材异常瘦小的家伙竟然就是盗梦王,也根本来不及赞叹林遇的应变能力,林遇就直接撒手放开了我与苏绘凛,我们因此闷哼一声分别摔在了威廉的两边。捅在威廉腹部的铁棍碰到了我的手心,一时间剧烈的灼烧感引起了痛痒并有的感知,上下两排牙齿摩擦打起了架。

与此同时,我又能感受到盗梦王焦灼的视线,不能做出惹他怀疑的动作,只好装作顺由身体的重量倒在一侧,这才与那根冰到反常的铁棍分离开来。

「很好..你让我的心情回转了一些。与你同行的人都回来了,我唯独一直没有见到你……我差点对你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误会啊。」

盗梦王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摆手示意黑骑士不用多礼,这位冒牌的骑士才终于谦恭地直起了身,但仍然紧绷着神经,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据说盗梦王拥有和威廉同样的「绝对观测」。如果刚才夏音慈的假设没错,那他现在一定是处于无法使用它的状态。而根据我们已经无意做出如此多惹人怀疑的举动,盗梦王也没有多加提防,想必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了。我想林遇应该也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利用这点。

「我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关于你,漆黑骑士的奖赏,我之后势必会镇重地赋予你的。这两位支配者,你就交给『刑者』处理吧。」

照理说这句话说出来语调也应该稍有起伏,但他却是仿佛毫无感情地吐出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而被称作「刑者」的男人也站起了身,朝我们这里迈出沉重的脚步走来。与盗梦王比起来,刑者的身材简直是天差地别,强壮得稍有些过分了。

不过,见到盗梦王的身影逐渐远去,我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最担心的其实就是惹怒盗梦王、逼得他无视「我们假设中限制了他使用能力的某物」爆发出绝对观测。一旦如此,我们在恶灵丛生的环境下,再被另一个绝对观测者追击,处境必然是相当危险的。

「喔对了..」神经忽然绷紧,全身都仿佛被冻结了起来。我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具有压迫感的视线扫在我的后脑勺。「我放在这里的威廉,你可以随意使用……这是我额外给你的奖赏。不过,你也要注意提托能否吃得消这件事哦。」

显然林遇刚才也差些以为自己被拆穿了,他愣了一秒才谦恭地弯下了腰,以此回应盗梦王的「厚赏」。盗梦王也满意地再次转过身,我在目送他瘦小的身影消失的瞬间,轻轻地用手肘顶了一下林遇的腰,他本能地往身侧缩了一下身子,松开了我与苏绘凛,这时我释放了牵制住流逝的时间的束缚。

苏绘凛安稳地静止在了空中,唯独我无视暂停的时间沉重地摔在了地上。我无暇顾及下巴磕到坚硬的地板上的疼痛,能静止的时间实在是有限,我不容迟疑地快速分别拽住了威廉与苏绘凛的双手,拖着他们就往酒馆的门口拉了过去。

可是,果然还是太过勉强,时间忽然缓慢地流动起来,就在这时一丝冰凉的触感弹走了我的手臂,我顺着这股诡异的力道松开了拽着威廉的那只手。回首一看只见是千颜那双标志性的冰冷双眸,她昂着脑袋以居高临下的气势侧睨了我一眼,就拎起威廉放在自己纤瘦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酒馆。

虽然对她突然出现帮忙这件事感到惊讶,但我也不好迟疑,抱着苏绘凛快速地后退离开了酒馆。刚退出酒馆,后背就撞到了奇怪的东西。我慌忙地回过了神,发现千颜的右眉略微跳动着,似乎对我刚才用后背撞到她的脸这件事暗表埋怨。

「对..对不起!」

我用力地击掌合十,目光躲在双手后方面向了地面。

「嗯?所以你只有道歉吗。」

时间不知不觉似乎已经快超出了十秒。尽管没有抬起脑袋,我却觉得千颜的目光正落在了我的身上,而且冰冷的温度也上升到内心回暖的程度。我感到喉咙口略微发痒,好像有根羽毛轻柔地挑弄着喉口……或许用「枪口插进嘴里,持枪者却迟迟戏谑地戏弄着自己,不肯开枪」来形容更为合适吧。

「还有..谢谢,谢谢你,千颜..」

「勉强合格。下次道谢的时候至少请看着对方的眼睛。」

澄清漂亮的声音令我终于忍不住抬眼一看,但千颜却不留给我捕捉到「她笑盈盈地说话时脸上是怎样扣人心弦的神情呢?」这一问题的答案的机会,先一步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本来就很勉强的维持着时间静止的负片也因她的消失瞬间分崩离析。

我忽然开始好奇,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总是阴晴不定,她的本性是什么样的呢?或者说,哪一面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了。盗梦者肯定会追上来,另外盗梦王发现这件事也是迟早的事……而无论如何也得把受伤的威廉先带回去才行!

「查尔特,拜托你留守断后了,请控制好令支配能力无效的时机!苏绘凛你带威廉他到湖畔的另一边,佟夕雨负责治疗威廉。都没问题吧?」

我匆忙地指示了他们,查尔特似乎也已经对自己被三番两次地颐指气使的这件事表示习以为常了。即便心里不满他也只是稍有不屑地跳着眉头,敷衍地点了一下脑袋。苏绘凛也伸手示意,地面的尘屑组成的幻影呈现出了漆黑骑士的模样,他横抱起了威廉,与苏绘凛匆忙地来到了对边。

酒馆里传来了不停歇的喧闹声,我拍了拍查尔特的肩膀向他示意,于是快速地跳下了湖畔。刚刚走出不远,林遇假冒的漆黑骑士就从酒馆里夺门而出,装作追赶我的模样挡在了最前面,紧随其后的盗梦者简直是比恶灵还要令人发指,而对岸的漆黑骑士也被苏绘凛匆忙地召了回去。

「可恶..难道这小子早就算计好了吗?」光速星愤恨地喊道,随后瞬移到了冒牌黑骑士的背后,「我去追他们,以我的速度他们带着伤患逃不远的。」

「不行!那小子是有让时间静止的支配能力的,」林遇故作严肃地摇了摇脑袋,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付你正好是绰绰有余!」

「只好通知盗梦王了吧?!只要有王的绝对观测..这些人绝对——」

「你白痴吗?如果告诉盗梦王这件事情,他肯定会因为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毛头小子而生气的……到时候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牵连受罚!」

林遇看来也没想到这个刁钻的难题竟然会被他们自己的同伴驳倒,他连忙抓准了这一时机,斗志昂扬道,「那只能由我们亲手把他们抓回来了吧?这么多人应该不会连这个都做不到吧?」事实证明激昂的气氛总是容易让人冲昏头脑,盗梦者们竟齐刷刷回应了林遇的号召。

背后突然有人拽住了我的衣领,竟是查尔特托着我来到了湖畔的对岸。查尔特必须总是保持与林遇最近的距离,才能完成断后这一任务。

来到湖畔边以后,查尔特粗暴地扔下了我。还好这次我快速地调节双腿站稳了脚,否则这大概就是我今天第5次磕碰到什么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