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儿。梦境夹缝正逐步沦为无时不刻都有某个角落进行着纷争的地步,威廉蹙紧眉头注视着11号的方向。

数分钟以前,商讨林遇的事件时苏偌烊突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薛学儿、萧路路和黑猫也只好启程寻找八号时钟的支配者。对于失踪的苏偌烊,威廉着实有些在意。而同样展露出浮躁神色的,还有渡部枫。

「喂。你在发什么呆?我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是留意有没有别的支配者趁危而入的吧?」

「啊?」渡部枫因身后威廉突然传来的声音而着实一愣,他回头看了一眼威廉,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刚才苏偌烊突然间消失,我感觉怎么也安心不下来。」

「是吗?」威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将嘴边的烟到了一旁轻轻掐灭。「那你去找他吧?」

「这也不行啊。如果我离开的期间盗梦者来了怎么办?」这话令渡部枫着实没能想到,他不解地皱了皱鼻翼,推辞了一句。

「没事。盗梦王和我们交战也折损不少精力。你先去找到苏偌烊反而对我们有利。这里暂时由我们来负责就行。」威廉以吩咐的口吻说道。渡部枫犹豫地瞥了一眼威廉,最终还是点了点脑袋。

「好吧。那我就去调查一下……很快就回来。」渡部枫如此说罢,威廉就朝他挥了挥手。渡部枫就点头示意,随即通过威廉安置在附近的世界门离开了。威廉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让他离开?这样我们会很危险的吧?」见到威廉竟然露出这副神情,银不免有些不悦起来。威廉见状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神秘地摇了摇头。

「不…正好相反。」

***

目光所及之处渐渐地发生了变化,短短数秒之间途径大雪纷飞的严冬、闷热潮湿的雨季与万里无云的晴天,在熟悉的城镇中经过多数认识的建筑,最终在一所透露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大型医院的门口停下了脚步。而这所医院我也并非没有印象——

「这里……不是我的造梦宫殿吗?」我愣怔了片刻,朝着我身旁也同样打量着面前的建筑、露出些许不明所以的笑意的千颜问道,「你这是把我带回我的梦境了吧?你把我带来这里要做什么?」想到自己一路上全是自己熟悉的建筑,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这就是我的梦境。

先前在艾露丝的引领下,为了寻找迷失在我的梦境中的查尔特,我和艾露丝曾经来过我的造梦宫殿。那是与这里各处都全然一致的医院。

「不是。」千颜简单地否定了我的猜测。她相当嫌麻烦地叹了口气。「你和苏绘凛从很小的年纪就一起长大。梦境中会有相同的建筑并不奇怪不是吗。」

这话令我骤然冷静了下来。倒也的确如千颜说的那般,我与苏绘凛的所见很大程度上是相似的,所以梦境世界的造物很有可能相似。而且仔细观察也会发现这里的建筑虽然熟悉,却与我的印象有许多微妙的差别。

比如经过的知行街并不如我记忆中那般色彩斑斓,这里的知行街却灰蒙蒙的,甚至沿路上有斑斑血迹,丝毫没有温暖的气息;再拿这所医院举例吧。在我的梦中的医院走廊一直经过形形色色的病人,而在这里却是空无一人的,到处都充斥着萧条。如同被任何人都丢弃了的废墟建筑。

「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我再次将目光回到了千颜的身上,「我的梦境中也有这家医院的存在。可是我,记忆中应该从没有来过这里。」

「是吗。可你自己都说是『应该』了。你也不能肯定自己没有来过吧。」千颜的话着实令我彻身一颤。又一次被她说中了。

「嗯、之前我觉得那家医院可能是我记忆中的片断拼凑出来的造物,但现在……连苏绘凛的记忆中都确有这家医院,说明这不可能是我虚构出来的了。」

「你的记忆不可信呢。因为你记忆的起点,并不真实呢~」千颜意义不明地扔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但当我回过脑袋想要追问的时候,她的身影却消失在了我的身前。仿佛她完成了她的任务,也顺利地又一次吊我的胃口,所以满载窃喜地离开。真是奇怪。她一直如此冰冷,可现在我却把她想的这么俏皮。

为什么我的周围尽是一些喜欢吊人胃口的家伙啊。夏音慈也是、千颜也是。苏绘凛有时候也是那样子……我轻叹了一口气,刚想鼓足勇气往医院走去的时候,侧面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的脚步。

我不禁一愣,难道我被发现是来自其他梦境的支配者了吗?想到这我连忙回过了脑袋,却看见一位容貌精致身材娇小的小萝莉朝我这边奔来。脑袋上标志性的黑色尖帽令我一下子认出了她是谁。艾露丝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得救的欣喜。

但!我可不能也一样露出欣喜的表情迎接她过来。我连忙回过身子转身开溜。甚至没时间思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喂!你看到我逃什么啊!」远远地传来了娇嗔的埋怨。我没好气地白了身后一眼。

「你好意思说?你也不看看你身后都跟着些什么人。你到底又招惹了什么东西啊!」

此时艾露丝的身后跟着的「千军万马」,尽是些只剩下骨骸的骷髅,其中一半骷髅的手上都举着死神的镰刀。

脚步声与骨架碰撞交织成的音乐倒是颇有点节奏感。

「这……不能怪我呀~我是来找苏绘凛的,鬼知道会惹上守梦者!」艾露丝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法杖用力地敲到地上,几道魔法阵应接不暇地出现在她的两侧,将许多尸骸燃烧成灰烬飘散而去,但身后骷髅的数量却丝毫不像有削减过的样子。我抓紧头皮真想蹲下来「额啊啊啊啊」地乱喊来发泄。

「苏偌烊~快过来帮帮我!!我快跑不动了嗯。」艾露丝以略带撒娇的语气冲我说道。我回身看了她一眼,但我这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中计了——因为这一回头我立刻被她那双无辜的眼眸所紧紧缠住,努力地想要无视她的求助,但还是狠不下心来。

好吧。真是孽缘。不同梦境的同一座城市,又是在这家医院门口。上一次是结队的僵尸、这次是成群的亡灵。

「真拿你没办法啊……」我埋怨着,抬起脑袋望向了天空,闭上双眼声嘶力竭地喊道,「时间静止——!」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时间再度被冻结。我趁着这个冻结的间隙,调动双足奔到了艾露丝的身边,一把拎起了她就往空无一人的医院里奔去。这家伙的分量简直好比一只兔子。只不过体积比兔子稍微大了一点。我随便进了一间办公室,把她轻轻放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关上房门,时间就先一步听到了起跑的号令。这让我连忙蹲了下来。

身旁的艾露丝对周围周边的情景一瞬间感到恍惚,随后才意识到是因为我的缘故,略有坏笑的意思笑吟吟地盯着我。我透过窗户朝外望去,只见那群骷髅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我们会突然消失,困惑地左右张望了起来。有数只骷髅想要闯进医院,但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障壁将他们拦在外面,他们无法闯进来。

「哈~看来这里正是苏绘凛的造梦宫殿呢~」身旁的艾露丝带着几分骄傲地说道,环视了一圈办公室。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的?」我想要放声质问,但又碍于外面的这群骷髅而压低声音。大概是这种矛盾令我看起来有些好笑,艾露丝竟然掩着嘴角「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潮。好……好可爱。才不是呢!我现在是很严肃的问你问题啊白痴!

「咳咳~唔。是威廉叫我过来的啦~」

「那他为什么叫你过来……等等,你是不是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地使用『世界门』了啊?」

艾露丝闻言高傲地昂起了脑袋,身后随即出现了一扇门。如云朵般柔软而又飘荡不定的这扇门的中央刻着罗马数字「Ⅸ」。

额啊!真好啊、真羡慕啊!说实话其实我也好想在梦境世界之间来回穿梭什么的呢。嗯……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和盗梦者干了一架喔~总之上次那个黑骑士莫名其妙地就误入苏绘凛的梦境了~」说到这里苏绘凛顿了顿,又继续道,「威廉觉得苏绘凛可能会有危险,毕竟盗梦者们掌握了杀死支配者的方法嘛~」

这话顿时令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我猛然想起了刚才在卧室里怎么也无法吵醒的苏绘凛,不安与焦躁如同滚雪球一般愈滚愈大了。

「喂!艾露丝,你知不知道苏绘凛在哪里?」

艾露丝因我突然发出声音而颤抖了一下,她歪了歪脑袋,将目光回到了我的身上。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神情有些严肃,她脸上原本想要责怪我的神色顿时僵住了。她微启樱唇,眉间掠过了几缕对我的担忧。

「我应该知道的。」她如此说道,撑着法杖站起了身。经过我的时候我瞥见了她衣服上的一道似乎是被尖锐的某物刺穿的裂痕,我透过裂痕看到了她腹部的肌肤上一条血红色的伤痕。这让我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指向了她的腹部。艾露丝慢半拍地抓起斗篷往腹部掩了掩。

「没事的……被那些骷髅砍中了一次。」艾露丝摆出一副相当不在意的神色说道,于是就先一步溜出了房间。心里不免流经一股愧疚感。然而当我想要跟上艾露丝的脚步的时候,身后办公桌上的电脑却闪烁了起来。这让我不解地望向了屏幕,却发现屏幕上突然窜出了一行血色的字迹。

「我不敢相信这件事……伤势很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我很害怕。」

毫无感情的文字却因字体的颜色染上了焦虑的情绪。仿佛有什么人正站在我的眼前如此说道。我不由自主地想往办公桌这边走去,身后传来的门「吱呀吱呀」的声音却将我一下子拉回了现实。我连忙回首看了一眼,艾露丝正不解地看着我。

「喂、你这家伙怎么了?」艾露丝语气有些凶巴巴的,但却因为她甜甜的声线而添上了糖果味。

我挤出笑意对她摇了摇脑袋,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却发现那行字迹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漆黑的屏幕上空无一物,肆虐地嘲笑着这一刻我的困惑。

「走吧。」我快速地抽开了自己的视线——尽管它死死地拽着我的视线令我难以转移开。我跟着艾露丝来到了医院的走廊上,身后的骷髅看到了我们立刻张牙舞爪地举着镰刀想要闯进来,但碍于某物而留在原地。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我们的方向。

「额……看样子他们应该进不来造梦宫殿吧?」

「是喔~这里似乎只有特许的人可以进来,而你也属于被允许进入的范围内~」艾露丝背对着他们,丝毫不担心他们会闯进来的样子。

「你也被允许了吗?明明是你们互相都不怎么熟悉的状况下……」

「当然不是啊你这个笨蛋~刚才我一直医院的附近碰壁,明知道她就在这里也没办法进来。想来想去我最后只好打算从医院后门的空地场所,挖地洞钻进来的……结果没想到那是墓地……」

「所以你才会引来了那群骷髅?」我挑了挑眉毛,不禁对想到这种主意的艾露丝感到难以置信。艾露丝有些尴尬地动了动脑袋,轻轻地笑了笑。

「我也没其他办法嘛~现在能进到这里,我想应该是你带着我进来的缘故吧~」

说着,她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全圆,经指尖的魔力焦灼,瞬间在黑暗中点燃了光亮,形成了一道魔法阵。从魔法阵中有增添出了紫色的圆圈,紧挨着的小白点应该是指示着我们的位置。而第三个白点出现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苏绘凛应该就在那里了~」艾露丝挺有干劲地拍了拍手掌,紫光就骤然消失不见。就这样我跟她一路从门诊部走到了住院部。到哪里也见不到人影。不如说除了艾露丝与和她招惹上的那群门口的那群骷髅以外,这就是一座完完全全的空城。

然而就当我们走尽住院部走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的门诊部大厅——竟然绕回到了原地。

「喂……你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的话让艾露丝小心地瞥了我一眼,视线就躲闪着游离到了别处。看着她的样子我不免有些怀疑,「等等……你这家伙别告诉我其实你根本就不会带路?」

「怎么可能嘛!」艾露丝连忙快速打断了我,她见我正狐疑地直视着她,视线又飘忽了起来,「第一次见面找查尔特的时候,我不是有好好带路吗?」

「你这家伙肯定就是路痴吧!你这个『魔法傲娇路痴小萝莉』!」我索性直接揭穿了她,艾露丝的脸颊唰地一下满是红潮。

我有些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又看往医院外的方向。骷髅全都围聚在了医院的门口摆出伺机而动的神色。

「我们不会出不去了吧?」

「哈~怎么可能!」艾露丝这次露出了更为令我不安的神色,她见我一步步地朝她走去,不断地后退起来。当她的后背撞上墙壁的时候,她终于伸出手挡住了我,别着脑袋对着我说道,「好啦好啦……其实在造梦宫殿里,不属于这个梦世界的支配者的世界门会有些不稳定。所以就是……那个……」

「你的意思是,我们除非找到这座造梦宫殿里的世界门,不然就回不去了对吧?」我的话令艾露丝扭捏地动了动脑袋,想要敷衍过去的「嘿嘿」一笑。

「喂你没有搞错吧!现在门外全都堵满了骷髅!连离开造梦宫殿的机会都根本没有!这不就代表我们被彻底困在这里了吗!?」

艾露丝委屈地垂下了眼帘。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了。我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一下子也失去了责怪她的心情。喂、露出这种神情太犯规了吧!

正当这时,医院的门口传来了一阵巨响。这令我立刻把目光移到了门口——只见哪儿出现了一架远比其他骷髅身躯要庞大的骨架,他举着与其他酷狗等身长的镰刀弯下腰往我们的方向满是敌意地望了一眼。随着骨架颤动的声音,他竟然一脚迈进了医院的大厅。

那道无形的障壁仿佛因此产生了缺口。数不胜数的骷髅瞬间作势要闯入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