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啊!”

将我从睡梦中唤醒的,是扑面而来的冷水。被浇透的我如同一只落汤鸡,头发上滴滴答答地淌下水珠,湿透了的衣服也黏在身上。

等等,我现在似乎并没穿衣服。

当然也不是一丝不挂。此刻的我正被粗糙的绳子从肩至足捆成一枚茧——说是茧或许言过其实,毕竟捆得也并不是特别严密,绳子之间还留下了不少缝隙,看样子把我捆起来的时候颇有些匆忙。加上我所处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一个破烂昏暗的木质旧仓库,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被绑架了。

不过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说这是某种奇特的玩法的话,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有一个看上去有点像兔子美少女就蹲坐在我面前的凳子上。

当然我所说的兔子并不是指长耳朵三瓣嘴,而是指这位少女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对红色瞳孔,加上灰白相间的头发,正与兔子一般无二。虽说她身上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和她胸怀平坦的素净风貌不搭,不过这激烈的矛盾反而是更让人觉得这是某种狂野的娱乐了。

“喂!你没事吧?”

似乎是觉得我在被水泼醒后的反应有些异常,少女俯下身子把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啊我没事。”

我刚一发出声音少女就发出小小的悲鸣跌坐了回去,花了几秒才又把身姿摆正。看来这次我的反应依然不妥当呢。

“哇、你这个家伙真的是、既然没事就给我讲话啊!看你呆在那里还以为你脑子摔坏掉了,结果突然这么一句吓老娘一跳啊!”

说着,兔子模样的女孩翘起二郎腿将身体后靠,摆出一副大姐头的样子。

“老、娘?”

“呃呃呃…果然还是很奇怪么…嘛反正你不问的话就让我来告诉你你的处境吧!姐是盗贼,从天上掉下来的你的衣服被我的小弟扒走卖钱了,是姐大发慈悲把光着屁股被丢在野外的你救了回来!”

“姐?”

由于对她的第一称谓的两度质疑,女孩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势又蔫了下去,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这样也不行么…等一下我刚才说的话里应该问的明显不是这个吧?!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你如何被扒光你现在为何被捆成毛毛虫之类的事你还有很多该问的吧?你的关注点怎么会这么奇怪啊!果然还是脑子摔坏了吧!”

低头长叹一口气,少女再次将视线对准我的双眼:

“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残忍,但是为了让你明白自身的处境也是不得已的选择了。听好了,你还记得——”

“我、莫不是穿越了吧?”

少女说了一半的话又被堵住,看上去气得不轻。

“混账东西你能不能不要打断人讲话啊你难道还不明白——诶你怎么知道自己穿越了?”

瞠目结舌的少女此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行了我这口气一定要出不过可能出不来了”的感觉。虽然的确是有心捉弄,不过我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这次就好好回答她吧。

“因为在我们那边穿越剧本还挺常见的。”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少女绑起的发辫如同兔子的耳朵一样竖了起来。呀嘞呀嘞。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看不起人啊!!!”

暴怒中的少女如同发狂一般撕扯着空气,万幸的是她没有把动弹不得的我当作泄愤目标。接着少女将手摸向腰间,取出了一件——不,是一把银光闪闪的微型冲锋枪,狠狠地抵在了我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传来,正是凶器的味道。我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

“别开枪,她的枪没装弹匣。”

“她?你在跟谁——”

没等把话说完,少女的身体已经僵住。

因为冰凉的枪管同样抵在了她的后颈上。

“天人大人,我来迟了。让您受惊一事真是万分抱歉。”

用左轮抵住兔女孩后颈的,是一位身着风衣头戴小礼帽的青年。

“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眼球极力转向一边,不过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看见后面的吧。

“如果你是问你身后的男人的话,没有征兆突然间就出现了。”

“魔法师么。你们不是一伙的?”

“不是。”

“你们真的不是因为这把枪来抓我的?”

“你在讲哪门子鬼话。”

“你不是一直在讲鬼话么!”

“我只是想拿…只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而已。”

“咳!咳。”

青年可能是不满于被晾在一边,于是用力咳嗽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两位如果想互相质问的话还请移驾到我们的居所,因为我们也有不少想问的事——此外,如果天人大人对穿越的事有所疑问的话也可以问我,因为我本人就曾认识一位天人。”

“天人是指我么?”

“没错,准确说是指穿越者。”

“那好吧。话说你们带衣服过来了么?”

“额…没有。”

“那就直接把我抬走吧。还有你们两个人的枪也可以放下了吧。”

“啊、嗯,好的。”

“——”

放下手枪后青年拍了拍手。作为回应,一位身着朱色华服的女子踢开门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我然后把我头朝后地背到了肩上,以至于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只是隐约感觉到表情格外冷漠。

接着一行三人加一个包袱(我)按照方才所约定或者说胁迫地出发了。

从昏暗的仓库中出来,仰头看向天边,所见的是倒悬的夕阳和涛似的彤云。

诚为美景,只是被比自己还矮小的女孩子扛在肩上感觉颇不自在。而且腰痛得很。

“我出去一小会而,你们几个照顾好自己。”

临走时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稍远处传来的这句自相矛盾的话,令人不禁宛然。

此行的目的地意外地有些距离,一路上所见的一切都证实了我的确是穿越了这件事。兔子小姐的窝周围虽然比较荒芜,路上却有熙熙攘攘的集市。这里的集市看起来就像是中世纪欧洲的集市一样在喧嚣与混乱中保留着尚足以维持的秩序,但却又截然不同于中世纪的集市。将最关键的区别一言蔽之的话就是有市无城,仿佛整个市场不过是临时开放在野外的黑市,一夜之间就能够消散无踪。加之既无巡逻的守卫也无耸立的建筑,可以看出这里连权力机构都没有建立。

其中原因难以知晓。或许是因为荒凉或战乱而不足以滋生势力,但这种说法解释不了眼前人流涌动的集市;亦或许是因为有更强大的力量笼罩于其上限制这里的发展,但却又找不到证实这一点的证据。

在我用倒悬的视野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时,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了青年所说的“居所”。

亩方庭院中三侧建有长屋,从头至尾朴素的木质建筑与青年男子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这里的建筑有些类似于民国时期的四合院,但是气派上又差了许多。

我被丢进一个像是客室的房间的床上,红衣女子头也不回地直接弃我而去,连我身上的绳子都没有解开。

在我百无聊赖之下清点天花板上的污渍间,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即是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伴着似有而无的隐约香气。

“辛苦了。”

我勉强翻身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时淡淡的香气已经近在身前。

手捧衣物的少女蹲下身来,视线与我平齐。直视着我的幽深双眸不禁让我在本能下想要后撤,然而被绑起来的身体完全做不到。

“你就是天人大人吧,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嗯、好、谢谢。”

“看你被绑起来好像动不了的样子,需要我帮你么?”

“帮什么?”

“帮你把绳子解开啊。”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能让那位和我一起来的人帮我解开么?”

“诶?为什么?”

“呃,因为我在被她捆起来的时候大概已经被看光一次了。”

微微一愣后,带着香气的少女捂着嘴笑了起来。

“什么嘛,就因为这个啊。”

“有什么可笑的么?”

“你不用因为这种事害羞啦。我姑且算是这里的药师,光着屁股的伤患我见的多了,你当我是帮你检查的医生就好。”

“医生在诊室之外也是女人。”

“也是呢,算我拗不过你。那这样吧,我闭着眼睛帮你把绳子解开就好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

我并非因为腼腆而害怕被人看到身体,事实上恰恰相反,我因为有着轻微的暴露癖而担心自己在人前裸体时不小心兴奋起来。且不论我是否会被一个身经百战的药师当成变态,在那之前我对于自己的性癖先于性格被人知晓这件事就无法接受。

我背过身体将绳扣朝向药师小姐,感受着绳结解开,以及绳子如同宽衣解带般渐渐松弛,一圈一圈地从我的身上脱离。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真的没问题么?”

“应该没问题、等一下、还是有问题——我现在动不了了。”

所谓的问题是:被捆绑了太久,我的四肢已经完全麻木了。

“啊呀,是身体麻痹了么?幸好我有快速解除麻痹的药,需要帮你拿来么?”

“拜托了,请务必帮我把药取来。”

“好嘞。”

药师小姐带着计划通的表情愉快地离开了房间,被留在房间里的我突然间感到不妙。

未几,药师小姐捧着一个罐子回到了房间。

等等,罐子。

“真是遗憾,解除麻痹的药是药膏,所以只能我来帮你涂了。”

“等等谢谢我不急的让我自己恢复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大家都在等着你呢,怎么会不急。不用担心虽然会有一点痛不过很快就会变舒服了,这个药膏不止能解除麻痹,还能提升肌肉活性哦。”

“真的不用了——我可以拒绝么?”

“且不论你拒不拒绝得了,既然现在这里已经是诊室了,乖乖听医生的话才比较明智哦。”

就这样,无助的我只能把自己的身体交由他人摆布。

不同于强硬的态度,药师小姐涂抹的手法颇为细腻。

“话说回来,药师小姐你的药膏涂起来的确有些舒服。”

“那是自然。另外大家都不叫我药师小姐的,叫我花田就行。”

“好的,花田小姐。”

不知不觉间药膏已经涂完,肢体也逐渐恢复了知觉。幸运的是直到最后我的身体都没有不争气地兴奋起来,不过被美少女这么抚摸全身还是危险危险。

处理结束,花田小姐先行到门外等我换上衣服。

经历了短暂的轻松时光,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花田口中正在等待我的“大家”——还有那位不沉稳的兔子小姐了。

我是谁,此处是何处,我穿越和失忆一切的起因经过、以及他们在我身上所求之物为何。

这些单单是想起来大脑就几乎要炸裂的问题,能够在这里如此容易地获得答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