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稍纵即逝,转眼到了第二天早上。没等士兵们起床,文柏与何淼夫人带着几名士兵同行,一大早就已经出发了。

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微风顺着他们驶过,小草时而立起时而低身。文柏略微调整马屁,骑到何淼旁边并排行进。

“何淼夫人,你说你认识高山海漪,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文柏问道,他对于海漪的事情实在了解太少了。

“他是我的表哥,我们两个从小就认识。”

何淼的回答令文柏有一点惊讶,他继续追问: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他了,不知道这几年他有没有变化。”

“你们不是亲戚吗,应该会书信来往的吧。”

在偌默帝国,联络亲友是非常重要的事,因为人脉的广度往往决定很多事情。书信交流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即使很多人不识字,也会请识字的人来帮忙写信和读信的。

“但是我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啊。”

何淼沉思了一下,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和死在战场上的老绵羊伯爵,是情人关系。而那个老绵羊,曾经是高山家族的敌人。”

“敌人?是指他背叛了高山家族?”

“不,背叛者是要满门抄斩的。老绵羊伯爵没有叛变,他本来是高谷族中另一个支系的后代,并且和高山家族一样自立为王。”

“高谷族原来还不止一个王啊。”

文柏有些露怯,这些偌默边境外小国的事,他实在是不怎么关注。

“虽然比不上维蟒族的分裂程度,但高谷族曾经也是有三四个王的。但随着先人的征战,现在已经统一了。”

文柏点了点头。他正顺着前方骑行,但何淼忽然转向了左边。前方依旧是宽阔的草原,而左方却要经过一片森林。

“何淼夫人,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高山家族所在的枯藤城了。”

何淼停住了马,转过头向文柏回答道。

“地图上写着最近的驿站是向前走,你是要沿途去别的什么地方吗?”

“你那份地图是十年前偌默使者来枯藤城的时候记录的吧?它现在早就过期了,沿着那上面路走的话会绕远哦。”何淼挑起眉毛笑道。

“这是去年高山海漪刚上位的时候,进贡上来的地图。何淼夫人,你不要耍这种小聪明了,请跟我走这边吧。”

说着文柏慢慢骑了过来,跟在后面的几名偌默士兵也凑近了些。

“唉……固执的男生。”像是放弃了一样,何淼叹了口气,把马骑了过来。

文柏将话题拉了回来:

“那么老绵羊是和高山家族开战,然后被打败了吧?”

“差不多吧,就结果来说是这样的。而当时我正作为何氏家族的女人,和方问家族的男人联姻。一听说高山家族要和老绵羊的杨氏家族开战,我立刻独自跑了回来。”

“你独自跑了回来?这话听起来就像方问家族没有帮你们出战一样啊。”

“是的,”何淼无奈地说,“本来我们家族联姻就是为了在危难之际寻求救援,但方问家族却在临战之时躲得远远的。”

“所以你才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啊……”文柏表示同情,但何淼却十分豁达:

“确切地来说,我并没有立刻回到家。”

“?”

“老绵羊的军队神出鬼没,我就在经过这片森林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

“就是这片森林?”

文柏指向左方的森林,何淼点了点头。

“老绵羊对你好吗?”

“不是一般的好。”

何淼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

“在我的印象里,老绵羊一直是一个敌人,拥有魔鬼的嗓音和公牛的脸庞,十分可怕。当我被他的士兵带到他面前时,我已经做好了自裁结束痛苦但准备。”

“那事实上怎么样?”

“他是个好人。”

何淼回忆往昔,抿起了嘴,仿佛十几岁的少女。

“老绵羊的嗓音非常温柔,年轻时候的他聪明果断,风度翩翩……。他热情款待我,他说‘不论战事多么紧急,我都要把这位美丽的女士完好无损地送回家中。’”

“所以你就对他动心了?”文柏略微坏笑着。

“哪个少女不会因男人的甜言蜜语而小鹿乱撞呢?”

何淼甜蜜的目光逐渐变淡,最后露出一丝悲伤。

“我们相爱了。……可惜我们的爱情并没有阻止战火。高山家族的怒火没有收却,他们大举进攻有意退兵的老绵羊,并且把老绵羊逼退到了谷源牧场。”

“……”听到这里,文柏想起了自己和院果绍钧以及寒梢渐香他们,一起进攻谷源牧场的情景。

“在这场战斗中,老绵羊首次亮出了他的M.G.:魂鸟。”

“原来那个M.G.叫魂鸟啊,好在有渐香和院果在,不然那个大火鸟还真是我们无法对抗的。”

“嗯,我敢说如果老绵羊再年轻个十岁,并且驻军在谷源牧场的蛛骨人没有提前撤军的话,你们是毫无胜算的。”

何淼冷冷地说道。

“十年前的高山家族和现在一样,没有装备火药武器,也没有大范围杀伤力的圣装器。并且谷源牧场内的老绵羊军队上下一心,高山家族久攻不破,死伤惨重。”

“这也是老绵羊的成名之战吧,我第一次听说他就是这一战。”

“是的。”何淼骄傲地说。“最终高山家族接受了老绵羊的投降,并封了他爵位,命他管理并保护谷源牧场。”

“这还是个比较安逸的结局呢。”

“但老绵羊也承受了很大的屈辱。他的独生女杨硕被当作人质软禁在枯藤城里,父子十年都未能相见。而我也作为老绵羊的情妇,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很少再回枯藤城了。”

“……”

文柏没有说话,静静地走着。森林已经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他们已经骑行了不少距离了。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文柏问道:

“话说回到正题上。高山海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们已经数年未见了,但请告诉我过去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海漪是个感性的人。”何淼直截了当地回答。

“感性?”

“嗯。比起理性,他更加追求于内心的答案。”

何淼缓缓思索,

“海漪的父亲在与老绵羊的战争中,命令他领兵偷袭老绵羊的后方。老绵羊的家人和退路都在那里,如果能够趁虚而入,那么老绵羊必定会很快兵败。”

“那海漪做到了吗?”

“没有。”何淼摇了摇头,“比起说没做到,不如说是没有这么做吧……”

“没有做,为什么?”

“海漪在将老绵羊的后方偷袭成功后,和老绵羊的妻子夜易华相遇,并且在机缘巧合之下,……两人相爱了。”

“……?!”文柏有点理不清头绪。

“本来老绵羊和夜易就只是一场政治婚姻,不存在爱情。而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夜易放下了条条框框,爱上了海漪。”

“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海漪把夜易带走,且退兵了。仅仅是因为夜易希望他这么做。”

“……呃。”

文柏有些发懵地点了点头。大概这就是海漪的感性之处吧,他想道。何淼见他吃惊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说道:

“同样,这次他与蛛骨族的结盟,也仅仅只是因为他赏识了蛛骨族的王,庞吕门同光。听说是海漪和庞吕门同时袭击了同一个外族的村庄,导致两人结识了。并且海漪赏识了他的豪爽,就和蛛骨族结盟了。”

“这还真是有点幼稚啊……”文柏苦笑道,“那蛛骨族开始频繁骚扰偌默帝国边境的闻涛城,也是海漪教唆的吗?”

“我认为这应该是海漪也始料不及的吧,不过我也不清楚海漪现在会不会赞同蛛骨族的做法。”

“这样啊……”

文柏若有所思。这时身旁道士兵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大人,请注意前面。”

“?……!?”

文柏转过头来,眼前的景象令他皱起了眉头。在山丘对面,原先被地平线所遮住的前方露了出来——那是那是一条又长又宽的河流,左右都忘不到边际。河水清澈见底,有十几米深,骑着马是淌不过去。

“桥……呢?”

文柏吩咐手下士兵把地图给他,他翻开之后仔细对比寻找着此处。

“应该是有桥的呀,再往左走走看。”

“没用的。”

何淼斩钉截铁。

“你仔细往左边看的话应该能发现断桥的遗迹。但它早就不能用了,早就在今年和外族人的战斗中毁掉了。”

“……”

文柏顿时感到身体像凝固了一般僵硬。

“唯一的办法就是和我回到森林那边,然后跟着我走。”

何淼扬起眉,调转马头向后走去。这次文柏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揉着太阳穴随着她掉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