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穿着一身简练的白色衣装,背着用布条细细裹过的长刀,在废弃的地铁隧道里漫步走着。

他举着一盏光亮微弱的电子提灯,步子不紧不慢,像是没有目的的旅人

这里是城市的最下层,自从地铁隧道废弃以来,就有不少闲杂人士与流浪汉聚集在这里,以这里为据点生活。警方虽然有多次驱赶,却也因为地下隧道复杂与那些人数量太多等原因而没有成功。

他一路走过,四周的黑暗里便纷纷投来了贪婪的视线,

像他这样纯净的少年不应该来到这里的,所有的黑暗都试图将他吞噬殆尽——几个按捺不住的家伙真的就如此行动了,他们从黑暗中现身,一拥而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少年的动作太快,连残影都没有留下,身旁就倒下四个肮脏的流浪汉。海德鄙夷地踩过其中一个的身体,继续自己不紧不慢的步伐,一路走到这条隧道的尽头。

一群衣着稍微讲究些的男人扎堆在这废弃总站里赌博,他们通过偷来的电线接上了灯光,在破败的站台里玩得热火朝天,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海德的到来。

月台原本的保安亭里坐了个哨兵,但这会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旁边简陋的舞台球型灯下跳着舞的女性,只留心着对方舞动的身姿。

海德提着灯,靠了过去。旁边靠墙站着的几个浓妆艳抹的‘妖精’一眼便注意到这白净俊美的少年,纷纷赶了过来——这些‘妖精’男的也有,女的也有,通常都是为了满足‘客人’的需求,多是通吃类型。

海德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与年纪外貌所不符的浓郁杀气迫得一群‘妖精’停下脚步。他们可都是在这混乱世界里生活的居民,自然而然不会看错什么人。一注意到这白皙少年身上那高度压缩的黑暗,他们便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够调戏的对象,忙抖抖瑟瑟地缩了回去。

海德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进,无视掉身边让人脸红耳赤的声音,也无视掉那些热火朝天的赌徒、以及墙角软弱无力的瘾君子。他轻盈地走到哨兵前,把手上的提灯往保安亭窗口一放,把那盯着女人的哨兵吓了一跳。

对方先是惊愕地转过头来,又马上往下望去,一张脏兮兮的肥脸泛起愤怒的赤红,但立刻就被海德眼中的杀气压制,吓得把话语吞了回去。

“告诉你们老大我来了。”

海德嫌恶地盯着对方,冷冷开口道。那哨兵先是一愣,但马上便点起了头,用黏腻的双手给海德打通了老大的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讲起话来。

“是... ...是!”

哨兵把手机递向海德,脸上满是讨好。“老大叫您听电话。”

海德眼角几不可闻地抽了抽,看着恶心的手机怎也没有接过来的意图。他瞥了一眼哨兵,随后便提起提灯自己转身朝着月台边的楼梯走去。

“不必了,我去找他。”

哨兵张了张嘴,刚想喊停海德,但马上就想起那剽悍的看守,不由泛起一股喜色,小声地咒骂了海德几句,又转头去看已近光溜溜的舞女。

海德一路无视对自己投来的恶心目光,抬步走到上一层的管理室前。门口站了个双头的高大女看守,她满是肌肉的身上穿着带刺皮革装,两张脸上挂着永远的怒意,瞪大双眼盯着靠近自己的海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

“我找你们老大。”

海德抬头冷冷盯着对方,一点顾虑也没有地直接开口。那女看守左边的头颅脸色一喜,右边的却涨得通红,开口咆哮道:“你不能通过这里!”

海德低下眸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便再次抬头说道:“是你们老大找我的。”

女看守右边的脑袋还想说些什么,左边的边忙喝止了她。她左头艰难地转了一个小幅度,伏在右头耳边说了些什么,才哄得对方笑颜逐开,给海德让了道路。

海德点了点头,提着提灯便走上前去,单手握上了门把——那瞬间,魁梧的女看守两个头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小山般的身躯在双头的默契启动下飞快动作起来,从身后掏出两条带刺的长鞭便卷向海德。

那瞬间,海德轻轻把右手的提灯往上一抛,伸手抓住背上的刀鞘尾部。他顺势一个转身用刀鞘挡住两条鞭子,在对方轻易撕碎刀鞘上裹着的布块时左手握上刀柄,把里头那把让人胆颤的黑刀直接拔了出来。

女看守两个头四只眼睛都捕捉到了一道黑色残影。

它在空气中一闪而过,发出了让人恐惧的味道,而海德已经收刀回鞘。倒不如说,看上去就像从未拔出来过一般。他单手重新把刀鞘塞到背上的束带里,而那盏提灯也正好落在他手中。

女看守两个头四目相对,就想再次冲上去——但也就在这一动之间,她们出生到现在近三十年来,终于得到了分离。

两个头第一次看着对方与自己远离,脸上先是欣喜,再是恐惧,随后的一切都湮没在黑暗里,跟意识一起远去。

海德一共出了两刀。

两条鞭子与分离女看守仅是一刀。而另一刀,直接切断了面前的大门。

他一脚踹开面前的大门,无视身后惨烈的尸体与喷血,抬步走进了管理室内。像妖艳的樱花,像邪恶的天使。

房间里站满了穿着奇怪服装的男人,手里都握着枪支或弓弩,警惕地盯着海德看。他们围绕着管理室的大台子站开,一看就是保镖那样的人物。

而那台子后正坐着一‘坨’男人,饶有兴趣地把视线从门口的监视画面上转向海德。他面前跪了几个少年少女,脖颈上都挂了项圈,被束缚在他特制的巨大金属椅子之下。

而在他旁边不远处,肯给倒吊在几条流着口水的恶犬的笼子头顶,有着老旧血迹的笼子顶开了个圆,正好容纳人头经过。

“哟哟哟哟哟,我可爱的海德来见我了。”

那坨男人的目光黏腻,像是最恶臭的舌头一样品味海德,每一秒都像是在挑战海德的忍耐心。迫使他不得不多次深呼吸,对自己反复强调肯的危险,才能够不一刀杀了那坨恶心的东西。

被抓起来的肯眼神溃散,意识看上去已然模糊,甚至连海德到来都没有发现——当那坨男人意识到海德并没有看自己时,不由暗怒地把手放到了台子的按钮上。

只是轻轻一点,吊着肯的绳子便‘咿呀’一声,整个人往下坠了数公分,离笼子里暴躁的恶犬们更近一截。那些恶犬们流着口水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张嘴要通过空隙去咬肯,嘴巴最长的那只甚至已经成功一半——它的嘴巴通过空隙一咬,甚至已经能扯断肯倒垂的头发。

海德眉头一跳,不由转脸去看那坨让自己反胃的男人。

那就是这地下世界的王者,统帅了混乱黑帮的‘白金之肉山’。是远离了处于美好天空的富人区,深藏在繁华都市之下的这肮脏隧道与下水道网络之王。

亦是黑佣兵们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学会如何‘供奉’他的强大地头蛇。

看着肯的惨状,海德皱了皱眉,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随后平静下来。

“放了他。”

男人眯了眯眼,把手从按钮之上稍微抬起。他那恶心的目光威力有增无减,望着海德简直像是要把他吞进肚子里一般。

“声音真好听,多叫叫我嘛。”男人的嘶哑声音莫名透露一股陶醉,恶心得海德几乎忍不住怒气。他稍微转开目光望向男人脚下的一个柔弱少年,对方正被那男人用不着鞋袜的臃肿脏脚踩在脸上,却只知道讨好主人,眼神完全失去人性的色彩。

这一看让海德不由更加反胃。

他强忍着怒气再向前走出一步,吓得周围所有保镖都紧张地抬起枪支。

“喔!喔!冷静!冷静!”男人沉下脸来,厉声叱喝保镖们的激动,但自己的手却不敢从按钮上离开。他转头继续用恶心目光看着海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相信,海德宝贝一定不敢对我动手,对吧?你一定知道,要怎么跟我说话才好的,对吧?”

海德深深地闭上双眼,牙齿几乎都快因为忍耐愤怒而被自己咬到爆裂。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弱地颤动,浑身肌肉更一齐紧绷起来。

但在下一刻睁开眼时,他那压制众人的气势却猛然一松,眼神中的杀意也迅速消退。

“是。”

他无力地回答着,从身后取下那把不离身的黑刀与提灯一起丢到地上,随之摊开了双手以示自己的无害。

“请你... ...”

他显然不适应如此的卑微姿态,眼神不由挣扎起来。他深吸了几口气,不再去看那几个被踩在男人脚下的‘未来的自己’,努力压制脑壳的发疼,用力地用牙缝挤出后半句话来。

“放过肯,我什么都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