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比尔·葛尼托

——————————————————————————————

乔伊扛着昏睡不醒的雷鬼在地下隧道里旁若无人地穿行,每遇上什么监控摄像头,他就直接了当地从旁边的死角走过去,反正也没有人在隧道里。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那些驻守在城市的佣兵一部分都上了飞机去了别的地方,一部分又在机场跟追逐战里被乔伊屠杀殆尽。现在除了数量有限的警察与军队之外,可以说这个城市的执法势力已经低到一个极限了。

因此,也就不可能每条路都有人在看守巡逻。

不过虽是这样,但这种非常容易藏人的隧道还是重点搜索范围内,何况这还是靠近岸边的——这不,就在乔伊走到隧道中心的时候,远处的灯光下便迎面赶来了一队阴影。

乔伊看了看旁边的栏杆与给线路工人用的小门,只觉得走进去反而更容易被搜到,但是在现在又没车路过,不可能有其他躲避路线了。

乔伊低头想了想,便随手把雷鬼丢在小门旁边,自己踩着旁边的栏杆爬了上去,伸手把隧道穹顶打出大洞,抓住钢筋趴在隧道顶上。

那些阴影也在不久之后赶到这里,为首的是熟悉城市环境的军人,身后跟着一队佣兵。所有人都全副武装,表情严肃至极,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那些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在昏暗的隧道灯光里开着强光手电探测每个角落,十分专注而负责。

那个军人拿着枪走过栏杆旁边,下意识地把枪口往上探来,那手电照在隧道顶上,却是除了漆黑的拱顶之外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稍微有些安下心来,把枪口重新放下,照向了小门附近,忽然他脚下喀嚓一响,传来了踩上什么东西的触感——他刚想低头去看,旁边的佣兵便猛然扣动了扳机,把旁边的小门射得啪啪作响。

“停止开火!停止开火!”

一个佣兵高吼着按下同伴的枪口,把那个有些激动的佣兵喝停下来。领头的军人转头望去,才发现是小门上靠着一个裸着上身的黑人大汉,这会被子弹打得浑身是血,从伤口处流出了不少猩红的液体来。他身后靠着的小门都被扫出十几个弹孔,可以看出开枪者确实是激动过头了。

“你把目标杀了,我们怎么交差?”

那喊停队友的佣兵有些气恼同伴的过激,气冲冲地朝他发起了脾气。旁边的几个佣兵警觉地望着四周,浑身的杀气更加浓郁起来。被骂的佣兵也知道自己太过激动了——但亲眼看见对方是如何一招秒杀那么多装甲车的他,确实是没法按捺这股子激动啊!

眼看佣兵们上前去检查尸体,领头的军人叹了口气,转头去查看自己到底踩到了什么。但他刚一低下头,脖子上就传来了什么轻微的触感——他伸手一捏把‘那东西’捏在指间一看,才发现是一块石头碎屑。

与此同时,他也看见自己脚下踩到的是什么东西。

全都是石头碎屑,跟隧道是同一种材质,只是自己踩到的那些要更大快一些。

质量过硬的隧道里怎么会掉石头碎屑?

军人脑子里咯噔一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转身把枪口往上指去,想再确认一次‘那个地方’。

但这已经迟了。

隧道的灯光闪了闪,几人头顶的灯直接灭去。

在黯淡的光亮之中,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入了几个佣兵之间。

枪声顿时乱作一团,火光闪烁间划破了隧道的黑暗。一个亮着猩红眸子的魁梧黑影游走在几人之间,在枪火中飞快地动作起来。那些子弹偶尔打在他身上,却马上就被弹开射进旁边的队友体内。

一连串的惨叫伴随枪声慢慢黯淡。

只是那么三四秒间,这队巡逻小队全都失去了生命迹象,连同那些破碎的枪械一起倒在地上。

乔伊打着手电,从黑影中现身。他从领头者的胸膛里抽出拳头,随手在他的制服上擦干血迹,把他抛到一旁。

他的视觉系统受损,无法切换视觉模式,而且声呐模块的供电也有点问题——刚刚的黑暗混战,还是靠的听觉跟模糊视力在近战。

如果不是这样,那些家伙也活不了四秒。

【不过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吧?我是不是太依靠机械了呢?】

【回应:这是毫无意义的质疑,黑色安息日FX本来就不是近战专用机体。】

“唔... ...”

乔伊一手打着从枪支上拆下的手电,一手揪起雷鬼往肩上丢。却没想到对方‘哎哟’一声,在刺眼的手电光下眼皮颤抖起来。

乔伊先是一愣,但马上便反应过来——似乎是那冒失佣兵的子弹把雷鬼的肺部打穿了,血跟水什么都流出来了吧。

他把雷鬼从肩膀上放下,从对方面前挪开了手电。而雷鬼则是靠在旁边咳嗽起来,不时有弹头从身体里掉出,看来是难受得紧。

【重申:本系统早已在十三分钟提示过可以使用溺水急救方式,未采用建议的乔伊,是否太过自傲。】

【比起那个,我觉得枪击更快,下次或许可以尝试这么叫醒雷鬼。】

【抗议:不认为对方会接受这种‘急救’方式。】

“你这混蛋... ...”雷鬼停下咳嗽,眯着眼歪头低骂道:“下次再也不要在我面前用那种招数了,你好重,我抱你不动。”

“我没办法再减重了。”乔伊‘无奈’地回应道:“现在已经是最轻的装备了。”

完全不懂幽默——雷鬼没好气地瞪了乔伊一眼,拍开对方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你需要拿把枪吗?”看雷鬼走得那么潇洒,乔伊‘好心’地在他后面问道:“我不穿衣服,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装枪的,你可能用得上哦。”

雷鬼没有理他,只是背对着乔伊抬手挥了挥。

看来是不用。

乔伊两脚把刚想拿起的枪踩碎,抓起一个无线电就朝着雷鬼便追了过去。看这人一醒来就这么散漫,他都有些担心雷鬼脑子是不是坏了。但再看看,又似乎没有——雷鬼虽然走得摇摇晃晃,右手却一直按在腰后的刀柄上,显然保持着戒备的心情。

见乔伊赶了上来,雷鬼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趁着漫步间整理了一下思绪,意识到这大块头看来是坏了什么零件,以至于不得不跟自己毫无伪装地在这儿乱走了。

而他自己?他对这个城市也不熟悉,看来出了隧道还得过上乱七八糟的逃亡生活。

想到停在那动荡中心的飞机,再想到那受了伤被带走的小女孩,雷鬼就觉得一阵头疼。但事情是不得不做的,不管有什么困难,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着出去后要做的事情,两人沉默地漫步在灯光昏暗的隧道中。

他们的背影逐渐在灯光间昏暗,一点一点融入远处的光亮里。

忽然,散漫的黑人随口说道:

“果然还是搞砸了呢……我们两个。”

魁梧的机械改造人慢步走在他身边,面对队友的牢骚,他的声音却是平静无比——

“嗯,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活着,活着就代表还能修正过失。”

“真是难得看你会好好说话呢,不过,我有点不爽……”

“大概人活着,就总是在不愉快中寻求愉快吧。”

听见队友平静的回答,黑人先是稍微露出惊愕的神色,随后却无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他一贯的不羁,又带上了某些难言的情绪。

“你有烟吗?”

“... ...没有。”

“噢,那设计真是太糟,下次我建议你空出一排弹夹帮我带雪茄。你知道什么雪茄最好吗?是我家乡的一品雪茄... ...那个醇香,那充满力量的味道,那就是他妈的霸道!博士抽烟吗?”

“不抽,我也不会让他抽的。”

“噢... ...不懂享受,可惜。你是不是总觉得抽烟短命啊?我跟你说,偏见都来自于无知,你知道罗特马出产的蒸汽波电子烟吗?那可是无毒胜吸毒的... ...”

聒噪的声音一路在隧道回响着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光亮里。

————————————————————————————

罗特马·佐敦

————————————————————————————

大楼间的轨道飞驰过又一辆列车,在距离地面六百米的高度撕破空气,连暴戾的声音都追它不及。

高耸入云的双子楼尖端几乎可以触碰天际,但那些悬浮在天空的富人区,最低级的反重力别墅区也比它高了两百多米。尽管这座双子楼已是世界最上流的金融机构与交易中心,但那些真正的权贵却依然凌驾了这一切,自由自在地住在天穹上,享受最美好的空气与阳光。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盘腿坐在城市最高的双子楼尖端上,他两耳塞着防水的入耳式耳机,享受着舒服的午后阳光与轻柔歌曲。

而在他身边,正漂浮着有一滩晶莹的液体,托了一整套华丽的茶具,甚至还放了少女们最喜欢的甜点塔。他时而依靠过人的视力看城市变幻,时而伸手捏过那些上流甜点一口吞下。

而他脚下玻璃窗内的交易中心正在准备收盘,那些忙碌的工作人员就泡在这世界最灿烂的资本海洋里,每天疯狂地在钞票海里扑通,想要抓住化作海洋的金子。

今天的交易量怕是浮动出让小国颤抖的数字了吧?

就跟青年耳机里婉转的唱腔一样,但那婉转可是会让无数人梦碎或暴富的力量。

青年勾着嘴角,看着下头忙碌的众人。他戴着一顶宽边黑色牛仔帽,整个人像一颗阳光里的黑色灰尘般,如果不是准确目测到他,估计都没有人能想象到有人可以爬上几十米的双子塔尖端。

被富人区遮去不少的阳光投射下来,成了斑斓的光影。虽然有趣是有趣,但却让某些区域的人失去了日照权。想想那些人整天住在没有阳光的房子里,青年就有些感叹——他虽然算是相当有钱了,但要进入上头那被屏障遮蔽的富人区,怕是连搭话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这不代表他的身份就真的没什么引人的地方了。

在他的身份面前,许多人都是平等的,甚至有时候,富人区里的王爵富豪们还会求他呢。

这只因为... ...他身份特殊。

罗特马业绩最好的杀手。

这难得不在出任务的杀手雨人找了个空,躲着警察们飞到这金融中心上空来,一边听着耳机里轻柔的抒情曲,一边俯瞰脚下的世界。

这是他最新的爱好。

身体完全由液体组成,可以自由变幻任何模样通过液体去任何地方的他,几乎没有办法被发现、更别提是捉住,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也不用像自己的同伴那样,躲在阴影里做事。

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还因为刺杀罗特马亲王孙子而被皇家骑士团追杀,雨人专注地像每个普通人一样享受着下午茶。他看着远处又一架飞机升空,不由暗叹一声那亲王殿下真是不怕死。

“明明自己孙子都被暗杀了,居然一点也不紧张自己吗?这么紧张的情势都依然要继续外交事项,还真是爱国啊... ...”

雨人摇了摇头,伸手从旁边拿过一个提拉米苏,三两口就整个吞下,严肃的表情慢慢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仿若吃了一块发霉的榴莲蛋糕。

奶油还是过期变味的。

“... ...女王大人的茶点是这么难吃的吗?下次真是不能在这个国家偷吃的了。”

想到自己刚刚在上头拿走这些东西的时候,雨人就有些哭笑不得。那年轻的公主真是母老虎啊,看来以后也会是个‘铁娘子’。

“不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还要对我拔剑,可怜的公主是不是被女王虐待得太惨了点... ...还是说根本有人蓄意下毒... ...”

雨人皱着眉把从女王那边偷来的茶点放到另一边,专心吃起了其他的茶点来。虽说整个国家或许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完全无法察觉的潜入,但潜入女王宅邸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那些皇家近卫可不是什么弱鸡,更别提还有那些鹰隼一般的皇立刑捕队。

混了好久才终于借着空中花园的灌溉系统,从水里潜入到皇家花园。

在窃听完该听的东西之后,他手贱地绕路想去偷点女王的茶点——结果,一下子就被旁边草地上正在偷懒睡觉的公主大人发现,气得对方直接拔剑挥来。

闹了一大通事情,然后顺手从各个庭院那里都偷了些茶点,上头大概现在还在乱着吧... ...

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大胆的刺客完全没有躲藏,就这样坐在双子塔尖端上吃起下午茶。

倒茶的茶壶是皇家瓷器,上好的东方白玉瓷。杯子却是从某个子爵那里偷来的茶杯,一下子就把档次拉了下去。再看那堆茶点,长得最精致的皇家茶点入口既喷,让人不得不感叹皇室真的是会吃苦。

雨人苦笑着,从甜点塔里挑起了吃的,一块青苹果蛋糕被他掏了出来,奶油却是被刮掉了不少,他皱着眉头‘将就’吃下,才终于抚慰到被皇家茶点祸害的舌头。

就在这时,耳边轻柔的歌声忽然一窒,一道秘密通讯插了进来。

雨人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是一皱——他应该在刚刚就通过下头的电脑把窃听到的东西送出去了啊?

但想归想,通讯不能不接,老大的脾气虽然好,可那冰冻能力完全让雨人想到就头疼。他可不想自己变成大冰坨子,没事还是不要惹对方不高兴好了——如此想着的雨人不得不哀嚎着‘我的假期啊’地接起通讯。

果不其然是冷冰冰的老大。

“确认通讯,我是‘蓝调摇滚Zeppelin’。”

“确认通讯,我是‘枪炮玫瑰Kanade’。”

“雨人,特殊任务。我要你立马送齐格勒博士的飞机去东比尔,后续已经办妥,这是护卫任务。”

“额... ...老大?我好像刚送完回来,还帮你窃听了女王的秘密,你似乎大概或许不应该这么快又指使我吧?而且我是个杀手,为什么你总塞护卫任务给我?”

“这是没办法的命令,目前我们组没人有空。而且,枪客是你的搭档,是你队友。”

“让红跟真红去送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刚中了女王陛下的毒你知道吗... ...喂?喂??喂???”

一个耳机划破天际,被雨人恶狠狠地甩飞出去。他气得表情都扭曲起来,脸上满是怒色。

“又挂我电话,每次都挂我电话。我跟枪客旁边那黑叔叔有仇,怎么每次都让我去送。靠... ...”

气归气,但命令不能不遵守。雨人气鼓鼓地把除了那几份皇家茶点之外的甜点全塞入嘴巴里,直接便站了起来,从双子塔尖端坠落下去。

就像一颗划破天空的黑色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