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什么事情,现在就可以说了。”

打着哈欠的雷鬼翘着二郎腿,毫不客气地对着Cranes说道——对于在休假日却平白无故把他叫过来的Cranes,他实在不能有什么好的口气。

“哎哟,不要这么冷淡嘛,这次可不是人家没事消遣你,是有正事的。”打着鲜红如血的华丽扇子遮住自己小半张脸的性感女主人,其隐藏在房间深处丝帘后吃吃笑着,用暧昧的口气对雷鬼说道。

通常来说,这是她的待客姿态——人们只知道地下天堂有红白蜘蛛两位女主人,却不知道其实都是Cranes一人分饰两角的两种表现形态。

“生意?”雷鬼的眉头轻挑。“但我已经不接非官方的工作了,我才刚拿回执照呢。而且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不陪你玩了”

听闻雷鬼越发冷淡的话语,Cranes隐藏在扇子后的小嘴轻轻抿起。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口是心非,明明脸上已经写满了妥协的表情,嘴巴却还要这样,但如此倔强的他倒是蛮可爱的。

   想着,她摇动了两下扇子,就要开口说话——却马上就被另外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不,雷鬼先生,这单工作并不是Cranes要雇你,而是我们‘罗特马光耀合会’雇佣你的。”

雷鬼这才反应过来散发暧昧紫色光辉的房间里不只有自己一位客人,他惊讶地转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直到这一刻那地方才表现出了一丝丝生机。

只见空无一物的黑暗角落里忽然凭空亮起两道红光,刹那间又黯淡下去。随后,一个人影有些缓慢地从黑暗中走出。

“你!”几乎是看到对方半张脸的同时雷鬼便惊愕地发出声音。

“雷鬼先生,看到您还这么元气,我倍感欣慰。”站在雷鬼面前,精灵凯柏·莫微笑着向雷鬼微微欠身。

“不... ...”雷鬼猛然从座位上弹起,像是想确认一下面前人的真实性一样,他有些迷惑地伸出手来——但还没触碰到精灵,他便迅速抽回手臂,惊愕的脸也马上冷了下去。

“你不是凯柏·莫。”雷鬼异色的双眸在略显黑暗的房间里亮堂堂的,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他死在我的面前,尸体也被佣兵工会给回收了。而且,他没你这么高大,眼睛更比你有神得多。”

言语笃定地戳穿面前假货的身份,雷鬼的表情却马上浮现出疑惑:“可是... ...不管是整容易容还是其他方式,都不可能把一张假脸做得这么惟妙惟肖,你到底是谁?”

听着雷鬼的话语,他面前的精灵却是微微转过身去看向女主人Cranes,像是征求对方意见一般的,在对方点了头后才转过身来。

“雷鬼先生的疑惑真是正确。实际上,我偷偷观察了他足足一天,把他所有面部表情都记录下来,才让博士做出这张脸来。”

“博士?你到底是... ...”

在雷鬼越发疑惑的表情之下,‘精灵’的笑容慢慢淡去,恢复了一脸冷漠。然后,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脸——在不知做了什么操作后,他的皮肤忽而从脸上脱落,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雷鬼从未见过的‘脸’,似乎是某种合金打造,表面十分光滑而突出了细长的银色下颚流线,在红黑相交的金属脸庞上,只露出了两道长方形的缝隙亮着红光来充当眼睛,怎么看都是一张机器人才有的‘脸’。

“你是... ...乔伊?”

谈不上自我感受的雷鬼口干舌燥地吐露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对方的点头承认——正是雷鬼一直没有见过真面目的改造人,乔伊。

“在两个月前的任务里,我跟雷鬼先生短暂地组过队伍,在那个期间中,我仔细观察了两位,博士通过提取我的记忆摄像,制造出了两张人造皮面具。只是,以防万一的做法。”

手里轻轻捏着自己那张假脸,乔伊缓慢地半跪在一边——似乎是看到房间里的家具都跟女主人一般苗条,他也明白自己不该轻易坐上去。

“我不明白... ...包括你加入了杀手组织的事情,那是真的?”

抱着许多的疑惑,雷鬼愣了片刻后,才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先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来。

“确实是真的。当时的我落败于头领‘冻结之玖’的手中,仅差一点我便会被他杀死。但却节外生枝,精灵苏醒过来将其击退,我等两者当时都是苟延残喘也不为过的境界之中,可没有想到的是精灵被第四者杀死。在那之后,头领不甘被人如此戏耍,解除了对我的冻结侵蚀,我才侥幸存活下来。我们做了一笔交易,他让我活下来,而我答应加入杀手皇冠为他们出力。”

平静的男性电子合成音十分柔滑,如果不是乔伊失去人性化的语气,甚至听不出是机械发出的声音——可是在雷鬼心中,冷静诉说这一切的乔伊却是十足的机械。

“那么... ...”

“这次来是因为头领的命令,而我现在的代号是‘枪客’。雷鬼先生,我已经预备好所有的答案,您想问的我都会告诉您。但为了节约时间,还是让我来完整地述说吧。”

就在雷鬼酝酿语言正准备继续发问时,一直木纳的乔伊却忽而一反常态的伶牙俐齿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大脑被人设定好了,还是他在接受了命令之后永远如此直接。

“‘罗特马光耀合会’,又称‘光合会’,是一个慈善组织,专门资助东比尔地带的难民儿童的,每年的资金流动都公开透明,十分干净。但实际上,他是由我们杀手皇冠与其他组织联合打造的烟雾弹。光合会的人员龙蛇混杂,专门用来掩盖我们不直接出手的行动。

比如这一次来雇佣你,我们用的是潜入调查中东比尔(中东)某个小国偏僻城市难民现象的理由。路费与器材全由光合会提供,但私底下我们会额外给予您报酬。”

说到这里,乔伊忽而停顿下来。他冰冷的钢铁脸庞抬头望向雷鬼,在确认对方确实在认真听时,他才重新低下头,继续用自己感到舒服的姿态解释:

“而这个任务的完整体系,应该是由您跟我一起调查出自由鸟与精灵凯柏·莫的关系。我们杀手皇冠已经决定了,要由您来担任这条任务链的主行动人。

我们已经调查出,精灵遭到暗算的事情与自由鸟有关,于是我们这两个月内都在调查自由鸟的计划——所以,我们调查出了这个位于中东的... ...”

“停。”雷鬼皱着眉头打断对方的长篇大论。“为什么?”

“因为想知道精灵的死,所以才调查自由鸟... ...”

“不,我是问,为什么,杀手皇冠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精灵这么上心?不是我说,就算是被人戏耍,这件事情也没人知道,你们的头领有可能会这么计较吗?为了面子,而跟一个组织结怨这么深?”

雷鬼右手轻握没有刀鞘的爱刀刀柄,用大拇指温柔地摩挲着。他有些心不在焉,口气却十分锐利。

“实际上,雷鬼先生不也很在意吗?两个月内,我们不仅追查自由鸟与精灵,我们也调查你... ...你在两个月内几乎没有停顿,一直在一个人调查精灵。”

“回答我的问题!”摩挲刀柄的拇指猛然收紧,雷鬼紧握刀柄大吼道——虎啸般的声音把女主人都吓得一抖,但乔伊却依然半跪着一动不动。

以乔伊改造后的思考速度,面对雷鬼的问题却犹豫了十多秒——最终,他才轻轻抬起头来,直视着雷鬼说道: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头领对我说了很多诸如‘那个精灵是从杜莎出来的;间谍;身份可疑’之类的理由,我却隐约感觉到,那不是他真正的意图。他似乎对这件事,有着隐藏的愤怒,可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我准备了许多答案,但这件事我只知道这么多,你可以接受吗?”

“还有另外一点。”乔伊红色的眼眸闪了闪。“我们头领说过,如果你不想听道理跟答案,那就给你看这个。”

一成不变的语调顷刻讲完了话,乔伊把手抬起朝着自己刚走出的方向指去——借着乔伊手中忽然出现的极高白光,雷鬼看清了那个角落。

在一个纯钢的、往两边分开的‘衣柜’型容器中,露出一件被固定着的合金装甲。

那是一具没有头盔、十分壮实的单兵装甲,不仅躯体一反流行的流线型设计、而做成了十分粗狂的方正设计,更有着棱角分明的胸甲,连肩甲也一应尽有,那模样与其说是盔甲,不如说它像极了战斗机器人。在那通体漆黑的底色上,更有着遍布全身而设计感华丽的藏蓝色纹路,把那件壮实的装甲烘托地十分霸道,即便在乔伊的白光直射下也没有失去一丝神秘感。它安静而笔直地站着,就像等待着指挥的无头猛将一样内敛而威武。

“那是什么?”雷鬼的思维在忽如其来的装甲前卡了一下,有些不经思考地开口道。

“添加了来自太空的元素而打造出来的单兵动力装甲,其名为【Kaya】,是在钢铁城高强度的冶炼中被制造出来的合金装备。雷属性亲和,跟你手上的刀可称是配对的。”

“不。”雷鬼有些傻相地张大嘴巴,低下头去看乔伊。“给给给我的?”

“... ...因为你的特殊体质,这具装甲只是借给你用的。不要在意,这是我两个月前偷听你跟精灵谈话知道的。而且,它真正的主人不是我也不是头领,是精灵凯柏·莫。他记录了你的身体数据,递交给了‘铁风筝’让他为你量身设计了这一身装备。刀是‘铁风筝’刚好有现成的所以一夜做好,装甲却在国外做了一个多月。现在它的主人死了,这套装甲暂时只能无限期借给你用了。”

面对失去思维能力的雷鬼,乔伊淡定地解释道。

“刚好,我们需要面对的敌人说不定会非常多而强,我也在这两个月里让博士给我做出了新的强化版身体。”

“不... ...”雷鬼猛然扑了过来,紧紧揪住乔伊的领口。“你说的是真的?凯柏·莫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呵,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帮你解惑。”一直沉默着看大戏的女主人此刻却忽然笑了起来,她朝着像是得到心爱玩具而失去理智的雷鬼挑起下巴,轻轻说道:“那个精灵有些不懂世事,但心地却非常单纯而善良,他在跟我商量雇佣佣兵的时候就考虑了很多,看到你那穷酸样才想给你做这么多事情吧。”

雷鬼选择性无视掉Cranes的嘲笑,顺着对方的话语想去——他确实想起来,精灵在谈话里有提到过装甲。当时的他只觉得有点贵重,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看到样子就知道价值连城的单兵动力装甲。

“明白了吗?那个家伙对你来说虽然是比较路人,但他单纯又对你好,所以你也在这两个月里不太放得下这件事吧?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野性一点释放的空间吧。不管是为了这套装甲,还是为了枉死精灵的公道,你也应该查明一切吧。不要再违背自己的内心了,雷鬼。”女主人慵懒地半躺在椅子上,眼睛半闭地幽幽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话语却非常真确。

“你不是拒绝我卷入这些事情的吗?”有些冷静下来,雷鬼心知肚明地问道。“而且这样的话,我不就成了杀手皇冠的棋子了吗?”

“可是你就这样颓废成流浪狗,也是我不想看到的啊。”女主人露出了一抹不甘心的笑容,表情显得有些落寞。“你不正是因为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会来见我的吗?正视自己的内心吧,雷鬼,你不愿意看见我。如果你不是做好了准备、决定不惜代价也要为精灵复仇,你是再也不会来的,对吧?”

完全被女主人戳中了心事,雷鬼苦笑地低下头去,又自嘲地摇摇头。

“雷鬼先生,头领说过,看到这件东西的时候,你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他可以看清你是怎么样的人,面对... ...对你好的人,你无法拒绝自己内心的... ...的悸动。你会为了萍水相逢的好人拼命去行动,只因为他曾温暖你的心灵... ...”

有些奇怪地说着自家新头领的话语,乔伊盯着雷鬼看,就像是等待下文一样忠实。

“看,你家头领的话真是肉麻恶心,连你这种机械人也受不了。”被乔伊的反应逗到,雷鬼抬起头有些无奈地回应道——熟知他性格的Cranes已知道此刻的雷鬼再无法拒绝,只是仍然在倔强地口是心非罢了。

慢慢站起身体,雷鬼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也是四处乱飘,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喂... ...那副装甲,是不是很贵啊?”

  ————————————————————————————————————————————————————————

  

 —————————————————————————————————————————————————————————

到了最后,雷鬼还是选择了妥协,直面自己的本心,同意了合作。他跟着乔伊从密道离去,而那具装甲则借由转移装置先行转移到铁风筝那里,做最后的调整。

   出了密道,乔伊便重新伪装了自己,把自己包成了一个普通的高大中年人形象,他带着雷鬼左拐右弯,就来到了繁荣的城市中心,看着雷鬼还有些疑惑,他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带着雷鬼搭上了空轨列车。雷鬼挑了挑眉,跟在乔伊身后上了车,他不明白乔伊明明是要带他去很高大上的基地,为什么还要坐空轨,但是不得不说这也确实特别有杀手们暗地行动的风格。

   两人坐在挤满人群的列车上,被挤得只能沉默地互相凝视——不一会雷鬼就输给了乔伊,主动转过头去往窗外的城市风景,不再维持这怪里怪气的行为。

  列车在林立的高楼之间穿梭,把一切都飞快甩在了身后。那些高耸入云的大厦楼身在列车窗外不停闪过,连个标记都没得及展现就被抛弃,活像一部寂寞的连环默片。

 雷鬼伸出手放在窗户上,那些飞退的景象便可以被一手掌握。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能抓住,外头的一切始终还是从他指缝溜走,远远地离去。

 雷鬼收回手,深深地闭上双眼。

 他知道,窗外的那一切,未来一定会被他跟乔伊掌握。他们所追查的事情,有朝一日一定能够撼动外头的世界... ...

 但是不管前景如何,他已经毅然而然地扑入这个局里。

 未来会是好是坏,他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尽管他不对未来抱有希望,但他已经坚定了自己的唯一念头——为精灵复仇。

    是的,雷鬼想——那便是他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