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就總會想啊。
大家...真的喜歡做神仙嗎？
因為總聽前輩們講起，下面的人們，似乎對神有着很深的執念呢。
大家都很勤奮地修鍊啊證道，或者是窮盡畢生的精力行善積德、求尋福緣什麼的。
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夠悟得真義，成就逆命成神的終極目標。
剛從凡界巡遊回來的西天門領兵大哥也談起過，最近人間好像也很流行關於什麼神仙鬼怪的東西呢，各種書里把咱這兒寫得既神秘又令人嚮往，還動不動整出個成神攻略啥的。
但是，真的，不知道由我這種人來說可不可以，可我總是覺得很奇怪啊，大家...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呢?當神仙到底有哪裡好的呢？
最近我一直在琢磨着這個問題。
其實說起來也不算是最近啦，反正只要我一閑在這間空蕩蕩的大房子里的時候，腦袋裡自然而然地就會胡思亂想起來。
雖說我大部分時間好像都是閑着的哦，畢竟神明的工作總是這樣枯燥又無聊的。
啊啊，那我怎麼就當上神明了呢？想一想，感覺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頭疼...一想着就有些頭疼啊。
那...應該算是我初生的時候吧。
因為腦海里根本沒有任何在那之前的回憶，所以那算是我第一眼就所見到的場景，至今仍是記憶猶新。
那是在一座靜謐的小山裡。
確實是出其得靜呢，真的...沒有見着任何活動着的生物。
放眼望去，只有一棵巨大的榕樹，和坐在旁邊發著呆的我。
由於沒有任何記憶，自然迷茫，卻也不會害怕。
後來具體做了些什麼也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的那棵大榕樹很香很香，山裡很靜很靜，而我坐在那兒想了很久很久。
我...到底是誰呢？我又怎麼會坐在這兒呢？我難道是大榕樹的孩子嗎？那我接下來該去做些什麼呢?
我想不明白，也沒有人來告訴我。
於是我便只好繼續在那兒發著呆，又是坐了很久很久。
在那之後過了多長時間呢...我碰見了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婆婆。
老婆婆告訴我，她就是這兒的土地神。
至於我嘛，老婆婆想，也許...是這座山的靈。
所謂靈，就是一塊地方因為藏風納氣、靈氣充沛，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地產生的一種類似精靈一般的生物。
是這樣的嗎？我原來是這座小山的孩子嗎？
據說我這樣在小山裡土生土長的靈，若無機緣，生來便面臨著毀滅。
因為並沒有啥大能耐，也做不成什麼事，所以呢，平時消磨時間的好方法也還是發發獃，然後...便是等着魂靈消散以後，去地府那兒投個好胎，或者是平時盡量多做些兒善事，積些福緣，以後說不定還會被上天封個小神職，接替土地婆婆的職位。
不過，就當我下定決心朝着土地公公的目標努力修行的時候，他們卻找上了我。
他們很熱情地把我邀請到了天界。
雖然我非常懷疑我這樣的小土靈怎麼能夠勝任神明的位置，以及他們是到底是怎樣找到小山裡的。
不過，我卻還是告別了土地婆婆跟他們走了，因為...我並沒有從他們的身上感到什麼惡意，而我，也確實對那個不一樣的神秘世界感到非常好奇。
我被安排住進了一處華美別緻、寬屋高閣的庭院。
當然，即使我是真的什麼也不懂，但卻也是能隱隱感覺到，這並不是我這種初來乍到的後輩應該享用的。
不過他們好像並沒有向我解釋什麼的意思呢...而且，還真的給我安排了一個看起來還挺重要的官職——觀察凡間里有潛力成為神明的新人，向天庭報告。
我這算是人間里星探的那種感覺嗎？雖然...我後來才發現這其實也只是個閑職而已。
他們替我安排好了一切，似乎我生來便應該擁有這些一樣，什麼都已經是決定好了的。
感覺到頭來唯一真正屬於我自己的，便只剩下我胸前的這塊小木牌了。
小木牌怎麼看都是非常普通的樣子，只依稀看得出有“白羽”兩個字淺淺地划刻在上面。
不過只有它是真正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從初生之時便一直掛在我的脖子上。
可這到底是誰留給我的呢？“白羽”就是我的名字嗎？什麼都不清楚，不過...當我心裡煩躁的時候，只要一摸摸它，就總會感到安心不少。
總之，我就稀里糊塗地當上了神明，一直兢兢業業地干到了現在。
不過，我最近開始有了厭煩感。
雖然明白作為神明的我卻有這樣的心理狀態實在是非常得糟糕，然而，我就是控制不住這種感覺。
我開始討厭起這份工作，也開始討厭起這樣的我。
我開始有了很多的煩惱，而這座只有我一個人的大房子，便是其中的一個。
我的房間真的很大很大，大到我都不知道該放些什麼進來才好。
起初也有想過搬個大床進來，畢竟我以前在小山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曬太陽、睡懶覺了。
不過自從我發現了神明連睡眠這項技能都沒有什麼必要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聽說神仙是不會做夢的，那睡覺還有什麼意思呢？
於是房間便一直空着，空蕩蕩的只有一塊用來坐着舒服些的蒲團和一面幻水鏡。
平時我就坐在蒲團上，望着面前的幻水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觀察着凡間的人們，看看哪個是擁有不一般的福緣與能力的，可以受封於上天的。
但我最近隱隱開始發覺，這個職位...其實是不是並沒有什麼必要存在的呢？
因為在這個神職上幹了一段時間后我突然間發覺，天界...可是很久很久沒有新的神仙進來了。
咦，奇怪，明明天庭里還有許多職位是空着的啊？明明還有很多那些名字聽起來就又臭又長的官職的。
而且總聽那個討人厭的傢伙說，空缺出來的官職老是在不停地增加。
難道..是大家又不願意做神仙了嗎？不會啊，我明明有看到下界的書啊小說里，還有那個叫什麼漫畫的，都有很多對神和仙的記載的啊，看起來大家不都還是挺熱心的。
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不過，其實就算沒有這些問題，像我這樣的神明，存在的好像也並沒有多大意義呢。
我在這裡似乎真的什麼作用也沒有，整天就知道呆在這兒，什麼忙也幫不上大家，到底...那為什麼要把我召喚上到天界來啊。
哎...真的好想回小山裡看看啊，不知道土地婆婆還在不在那兒呢？身體還好嗎？
不過，神仙其實並不可以輕易地下凡的，我平時覺得乏的時候，便只好透過這面幻水鏡看看凡人的生活，特別是我的信徒們。
哈哈，即使是我這樣沒用的神明，也是有着自己的信徒的呢，雖然...少的可憐就是了啦。
也許是因為我是新增的而且名不經傳的小神的原因吧，當然，我也並不好意思指使我的信徒們去各地宣傳。
因此好多年了，信徒們的數量總是這樣寥寥的提不上去，前幾天數了又數，在我的反覆核對下，發現竟然只剩下十二個人了！
大危機啊！
明明之前還有二十幾個人的說，是不是我可愛的信徒們中出現什麼變故了？那他們為什麼不向我求助呢？我...我雖然很沒用，但是努力一把的話，應該......應該還是能幫助他們一把的。
啊，可是，如果情況再這樣惡化下去的話，我真的只會成為一個越來越沒用的神明的。
因為像我這樣直接通過天庭召喚上來受封的神官，跟那些通過自己修鍊悟道，入仙成佛上天界的大能力者不同，本身並沒有什麼能力，除了自己去拜師修鍊找寶物，獲得神力的途徑，只有通過自己信徒們的信仰來獲取“信仰之力”。
神明在理論上是萬能的，靠的便是這種信仰之力。
每個在天庭被受封為神官的都能擁有自己的信仰之力，信徒們越多，信仰越篤誠，他們的神獲得的信仰之力也就越多。
然而，我最近收穫的信仰之力卻越來越少了呢，雖然一直也都是寥寥無幾，可這樣...這樣下去的話，我又怎麼能夠去實現我的信徒們的願望呢？實現不了的話，信徒會不會就更少了啊。
哎...好想去凡間看看我的信徒們啊，順便，順便宣傳我這種神明啥的，但是...強拉別人信仰我什麼的，好像也並不好哦。
嗯，感覺還是凡間比較有趣，不像天界...總是在那兒一成不變的。
就像漂浮在天庭四處的祥雲，輕攏慢涌，那完美的形狀，很容易就讓人駐步沉醉其中。
當年我就沉迷了好久，不過，我卻看了太多年了。
這麼多年，對着這祥雲，數來數去，總還是那麼幾朵在那飄來盪去的，就跟神明重複又繁瑣的工作一樣，總是那樣，讓人有些膩歪。
對了，為什麼最近在天界總是稀稀疏疏得看不到什麼神仙呢？大家都去了哪兒呢？會不會偷偷跑到凡間去玩了啊。
“咳咳...咳咳咳。”
就當我托着腮想東想西的時候，一陣重重的咳嗽聲把我從幻想的世界給拉了出來。
啊...啊！我怎麼又在胡思亂想了！這大半天的時間就又被我給這麼浪費掉了。哎...我真是一個沒用的神明啊。
回頭望去，只見伴着大門被緩緩推開的聲音，一位鬍子又白又長的老爺爺背着手走了進來。
說是老爺爺可能有些失禮，因為臉看起來其實一點也不顯老，反而就像孩童一般紅潤又有光澤。
那為什麼要把鬍子留這麼長呢？明明剃了能年輕不少的說。
“啊，是木德星君前輩！”
“嗯。”木德星君似乎對我的稱呼很是滿意，微眯起了眼睛，緩緩捻着大鬍子說道，“小白娃娃，道德天尊在聚星台那擺了道會，說是這次眾仙和神官們都要到場，有大事要商量。”
“前輩，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白，叫我白~羽~啦！”
我朝星君不滿地鼓起臉，因為大家總是小白啊、小白啊的叫我，感覺就像是把我當作三歲小孩一樣，我可明明都已經...
“明白明白，小白，你快去罷，可莫要遲到了。”
你這不是根本就沒搞明白嘛！
哎，怎麼又有道會要開啊，明明不是在一百年前...嗯，還是兩百年前剛開過的，真是的。
“知道啦。”
不知道這次又會有什麼事呢......望着前輩已經站在門外等候的身影，我的思緒不禁有些恍惚。
低頭摸了摸胸前的小木牌，它仍舊如以往一般緊緊伴在胸間，頓時又感到心安了不少。
隨後在木德星君的催促聲中，我跟在前輩的身後，一起駕雲往聚星台處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