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的话.... ...或许我们就再也不会分离... ...”

合二为一吗?

或许是个很不错的提议。

在少女那充满了魅惑的表现面前,男人甚至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完全同意的感觉。

但是不行,男人的‘理智’完全想象不到那样的场景。

“我不要。”

所以他再果断无比地拒绝了。

面对少女的诱惑与提议,他的脸上虽然满是痛苦,却还是挣扎着从骨头里取出机枪撑在地面上,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停在了原地。

他身体因为自我的抗拒而颤抖起来,眼神却十分坚定。

“你在... ...控制我。”

“嗯?嚯呀~”赤裸的少女半坐起来,看着那挣扎的男人有些惊异。“你的细胞也进化得好快,居然已经能够稍微抗拒我的控制了呢。但是,我也只是用了一点点力气。看,芬里尔中尉,其实有那一瞬间,你是发自真心想要把我吞进肚子里... ...对吧?”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收回机枪,弯着腰停在原地,眼神有些受伤。

“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话别说得那么早哦。”

少女冷下脸来,拉起了破碎的裙子挡住了自己的身体,她看着男人,眼神却有些复杂。

“像你这样执迷不悟下去,我就觉得总有一天我们会打上一架,更别提是你已经可以抵抗我的控制了。之前的时候,你无视我的劝告,自说自话地要来。在听了别人几句话后,又自说自话地想要带着离开。像你这样的我行我素,总有一天也会跟我闹翻。”

“... ...但那不可能。”

“那怎么不可能?”少女拉着裙子站起身来,气呼呼地叫道:“有什么不可能?我以前也觉得我不可能变成这样!我甚至没想过会对你这样上心!我没想过我会为了你让步;没想过自己会说服自己让你来帝国;更没想过当看看你伤心地要离开时,我会心疼得这么要命!芬里尔中尉!我们不会死,可是想法是会变的!你现在就变得很让我失望了!”

“我... ...”

男人失落地朝后退去,脸上满是近似委屈的表情。少女鼓起双颊瞪着他不放,一点也不心疼这只‘大狗’的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更想不到这时候要说什么少女才能开心。但想到自己的行动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他就觉得这全是自己的错。可在这之外,他又觉得现在这样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只是一直来,自己的想法跟结果总是没能对上,才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现实。

就像是... ...自己明明是在沙漠里遇上那个联邦军官,被他指责了一堆话后痛苦得不得了,才会离开那个地方想回到帝国。结果在船上的时候,又被那个奇怪的科学家说了一通,才会更迫切地要回家。

明明是想回到帝国来,寻找‘自己’的... ...

男人总觉得,自己既然拥有记忆,回到帝国来总能明白什么。搞不好就能获得能够反驳那两个人的理由;或是能明白如何去抚慰少女、如何爱那个少女的心情。

可是却失败了。

也总是失败了...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自己做出了完全与记忆不符的行为来。正如少女所说的那样,自己其实是怪物而非芬里尔。

至少,身为帝国人的芬里尔绝不会伤害帝国人,而自己却终究忍不住地暴走并残杀了那些人。才会在心灰意冷之下,坚持地想要带少女离开。

可是,现在的他却始终说不出自己是芬里尔这样的话了。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罪孽已经不是能够假装看不见的程度。带着少女离开的事情像是一种逃跑,在了解了那一切后,却还是狼狈地把怪物的身份当作借口逃避了那个惩罚。

“你还真是不体贴呢。”

看着男人自顾自陷入困惑中的情况,少女不由幽幽叹了口气,抱着裙子走向了房门那边。“明明我的心情也很需要你照顾,你却在想些有的没的。我不撒娇的时候,你就不关心我。我所做的,你也全然不会猜测。笨狗狗,明明我的重点不是责备你。”

那样的话语不是责备吗?

男人看向少女,却打从心底感到了迷惑。

他察觉到了,自己确实是让少女失望透顶,做的事情也完全不对,但为什么她却说重点不是这个呢?她明明很爱哭,为这些事情深深伤心着,而且全是自己的所作所为... ...如果重点不是这个,又会是什么呢?仔细想想,少女早就对自己说过后果。可依然放任自己来亲眼见证,才会在自己要走的时候,她也表现得那么地失魂落魄。在码头上,她对自己说那些话时候,心底又在想些什么呢?

她... ...那个时候... ...

想的地方越来越偏,男人却突然在这时抓住了某个线索。他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而这恰巧是他最为在意的一环。

在那个时候,少女... ...

男人咬紧牙关,看着面前那似乎想打开房门的少女,心底却泛起某种难言的,接近愤怒又无比刺裂的感觉。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自己应该开口吗?男人不知道。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错的,那自己又该如何呢?男人也不知道。

他只是无力的,像每次面对少女一样,既看不穿,又摸不懂自己的心神,从而感到了进退两难。

无法决定下自己的心思,也完全看不透对方的行为。男人看着少女摆弄门锁的背影,手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

“怎么了?”

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的气氛,少女好奇地回过头来。她一手捂住胸口的裙子望向男人,却发现对方低着头、完全看不见他那眼神——但当少女朝下看去时,却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那捏得紧紧的、发抖着的拳头。

“芬里尔中尉?”看着他那奇怪的模样,少女倒开始有些担忧起来,她下意识往前走去,却没想到对方在这时往后退了几步,重新步入那片耀眼的月光之中。

“怎么了嘛?”

“告诉我... ...你... ...”

男人突然开了口,却又在中途咬紧了牙不再发出声音。啊,那话语是多么沉重,才会用上这般吃痛地强忍情绪的声音,就像明明胸腹里被挤满了怒气、却又强力遏制住一样。

少女隐约可以感觉到,此刻他就像是之前面对那个科学家时的状态。明明充满了愤怒,却在用‘理智’控制自己不动手。

为什么男人对自己也会展现出这样的姿态?

少女的内心突然出现了一丝恐慌。

她什么都可以舍弃!

但唯独是面前这个... ...唯独是面前这个傻乎乎的大块头... ...

“向我保证,保证你没有那么做。”

压抑了许久,男人才终于开了口。他没有抬头,亦没有一丝动作,只是颓然站在那束月光之下,化为了其中违和的、漆黑的阴影。

少女直愣愣看着这样的男人,完全不能靠自己去猜到他的想法。

“保证... ...什么?”

她用食指戳着自己的脸颊,有些烦恼地歪过了头。

“你没有... ...控制那个士兵。你没有!你没有控制那个士兵开枪射你!对吧?”

少女怔住了,她瞪大了双眼,到头来,她完全没有想到男人质问自己的是这个问题。

“回答我啊!”

没有得到答案,不安的男人连一刻时间也不能等待——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全是压不住的癫狂与痛苦,但在看到少女被自己吓了一跳的表情时,他却又受伤地露出了苦闷的表情。

男人咬着牙别过头去,尽量放慢了颤抖的声音说道:“向我保证啊... ...”

即便是这样苦涩的声音,即便是这样肉眼的苦闷,男人也始终没能等来少女的保证。

“呵。”

在反应过来后,少女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暧昧的笑容。

凝视着那月光下痛苦的男人,她的笑容越来越大,具备了相当嘲讽的意味。在男人的注视之中,她再忍不住自己由内心迸发的疯狂笑意,终于在其面前放声笑了起来——

男人直直看着少女,满是血丝的眼里也满是不解的情绪。

他不理解,他完全不能理解!

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这样的事情又有哪里不严肃了?她总把自己当作小狗看待,可是自己也会思考这些事情。

回答啊!为什么不回答我——男人苦闷地在心底怒吼着,可是这样的质问没有开口就已经慢慢等到了答案。

男人看着少女那过于快乐的、狂喜的模样,苦痛在他心底更迅速地被堆砌起来,让他痛得现在就想剖开自己的心。

“哎呀哎呀哎呀,重点抓错的笨狗狗,又猜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来,你还真是... ...哎呀哎呀哎呀。很想知道?很想猜这些奇怪的东西?笨狗狗,真是笨狗狗... ...”

少女单手抓住连衣裙破开的领口搭在胸口,看着男人的表情里一点慌张都没有。她笑着,她嘲讽着,而终究她不会给出那个确切的答案来。在男人面前,在月光的诘问面前,黑暗里的少女看也不需要看的,就反手打开了身后的门。她朝男人甜甜一笑,便朝后退出一步,闯入了走廊的破碎光斑之中,留给了第一次没有追上她的男人此夜最后一句话。

“那么... ...你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