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死的,迟早晓得辛苦

一艘自白都起航的邮轮行驶于碧蓝的大海上,虽然经过一些风波,但这优雅的俾斯麦号还是安定下来,沉浸在了欢快的菲尼大陆之旅。宴会厅里人们载歌载舞,甲板上也躺着不少游客享受日光,平和得就像每一天、每一次航行一般。

只是这一次的航行,却多了一位天上的伙伴在相伴——一架隐没于白云之间的J-130运输机悄悄跟在邮轮上空,紧紧追逐着它,仿若永不停息。

而在运输机里,此刻正进行着‘颇为激烈’的讨论。

“现在,雅利安人就坐在下面的邮轮上,像大爷一样悠然地朝着我们的祖国去。艾德里安博士,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在帝国登陆,一旦他在帝国失去控制,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吗?万一海关警察让他卸下那副棺材,或者是对他动手,地球上可能就永远少了一个国家、甚至更糟了。”

“我当然知道!但是... ...”

“那为什么不让我马上登陆,你信不过我?”

正在处理‘前一任飞行员尸体’的腓特烈少尉转过头来,他看着站在机舱后头的艾德里安,有些言语过激地低吼出声——他上次被雅利安人腐蚀掉的手掌已经长好,这会铁了心想跟对方再打一架。

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正坐上前往菲尼洲的邮轮时。

但是,艾德里安却坚持不让他出击。

“老实说吧。”艾德里安转过头来,凝视面前好战的少尉那对血红的双眸,思考了好几秒才继续说下去:“我确实不太相信你的实力。”

“为什么?”腓特烈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你认为那个过时的型号比我更强?瞧瞧他身上带的都是什么东西,二战的老枪,轻易被我打穿的核心?如果不是我上次大意,他就... ...”

“他就把你吞噬了。”艾德里安博士的眼眸冰冷起来,对着腓特烈血红的瞳孔毫无惧意。“没人比我更了解雅利安人,他比你想象中更强。”

“就凭他的黑雾细胞?那种吞噬一切不分敌我的屠杀手段?”

“不,就凭他没有弱点而言。”

激动中的腓特烈表情一窒,疑惑地歪过头来。就连正在前头驾驶飞机的赫尔曼博士也不明此话,回过头来望向艾德里安。

“可他不是... ...”赫尔曼皱着眉头,用帝国语询问自己的前辈,却只见艾德里安摇了摇头说道:“他没有核心,上次被腓特烈少尉戳穿的心脏跟那块晶体并不是弱点。”

艾德里安舔了舔舌头,看着面前两个不解的同僚,像是思索着该不该说出来似的皱着眉头、一边走到靠近驾驶座边的座位坐下,一边对赫尔曼说道:“专心开你的飞机,跟稳邮轮。”

“等等,你那是什么话?他没有弱点是什么意思?我上次打爆的... ...”

“别激动,腓特烈少尉。”艾德里安抬起手止住跟着过来的少尉,又收回手抓了抓眉头,语气为难地开口道:“这么说吧,我打从一开始设计它,确实是想把雅利安人做成以枪骨为核心的战争兵器。可是我后来才发现,这样的效果十分微弱,我想的不是简单的十年、二十年内的超级士兵,我想要的是可以应对任何情况的超级士兵,帮助元首统治菲尼洲、统治世界。”

“所以... ...”说到这里,艾德里安抬起头,在发现两人都十分认真地听着,才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对着被自己勾起好奇的两人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才会改进素体的细胞,让它从简单的‘不死’,变得更加侵略性。赫尔曼曾经看过我刚做完还没有启动的雅利安人,应该也看过我当时放在旁边的资料,才会复制那资料做出新的型号,也就是你,腓特烈少尉。”

腓特烈转过头去看向赫尔曼,在发现对方点了点头后,他才转过头来皱眉问艾德里安:“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那份资料不是雅利安人、而是素体的。”艾德里安盯着对方的眼睛为其解惑,但他的答案却不是那么温暖人心。

“那份资料是我对素体的研究,她的细胞充满活度、老化速度比北极冰山的融化速度还慢无数倍,可以在极度恶劣的情况下存活、甚至还能像蜥蜴一样随意修复自己缺损的肢体。但这些都不要紧,最可怕的是,她的细胞可以直接进行光合作用,以及对能量与物质作出‘进食’行为,存储能量来分裂。”

“没错,那不正是雅利安人吗?”前头的赫尔曼回过头来,诧异地接上话尾:“我正是在这个基础上,改造了腓特烈少尉,让他可以进一步吞噬通常的岩体、元素,再借用吞噬的元素来促进细胞产生变化,变成岩石乃至钻石的硬度甚至融入钢铁。我的改造也更加精准,他不需要进行太夸张的能量补充,所以他的细胞侵略性也没那么夸张、才没有雅利安人那一招可怕的诸神黄昏。但是... ...这又怎么样?等我一回到基地,我可以就着这点对腓特烈少尉改造啊。”

“所以说你想错了。”艾德里安转过头无奈地说道:“诚然,雅利安人的细胞太具备侵略性,每次释放那一招都起码会分裂出无数的黑雾细胞,导致能量严重不足。但是,那不是雅利安人的绝招。”

腓特烈一脸茫然,看着两个科学家,不由得开口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能不能说点人话?”

“说白了就是... ...”艾德里安回过头来凝视腓特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是雅利安人的进化,而是素体的进化,最多与雅利安人平起平坐。而你进化的是单兵身体,他进化的... ...是生物学最可怕的环节。”

“哈?”

“这么跟你说吧,枪骨只是给他迷惘时期用的辅助武器,让他可以在还没有能精准把控到自己身体每个细胞时、还能有应对各种攻击的能力。而真正的他的能力,是让细胞不停吞噬每一种东西,解析、模仿、超越。”

听着艾德里安的话语,赫尔曼抓着操作杆的指节也不由得紧了数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额头的皮肤下浮现了青筋。

“也就是?”腓特烈放慢语速,有些紧张地问道。

“也就是,他真正的战斗方式,是通过细胞对认知的一切的吞噬、模仿与超越来实现。他完全可以抛弃那身骨头,在释放诸神黄昏时、他心脏的晶石也只不过是用来欺骗敌人的东西。上次之所以被你打断,也只是因为他不够明白自己身体的可怕之处,急着修复自己的心脏而停止继续扩散黑雾细胞。但我想,过了这么些天,他一定慢慢打开了‘说明书’。”

听着艾德里安狂热的话语,腓特烈有些想笑,但是张了张嘴,他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自己正是一副可以跟矿物结合的身体,如果雅利安人也可以、并且做的更好呢?

“少尉,你做过噩梦吗?”看着面前的腓特烈,艾德里安似笑非笑地问道。腓特烈紧盯着面前科学狂人那冰冷的眼眸,不知道他的意味。

“假如有一种细胞,性质接近病毒,它将有飞翔的能力,本体比蚊子更小得多,能游动于水中,还能吞噬火焰这种非物质、非能量的东西完成分裂,使尽手段入侵人体,让人成为自己的肥料。你说,它会不会成为噩梦?”

“你疯了吧... ...”腓特烈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听着艾德里安的话语,他最终连话语都变得结巴起来。“制造出这样的东西... ...早晚有一天... ...这个世界... ...”

“或许吧... ...所以这一次我才会同意你们两个抢联邦人的飞机去追雅利安人。如果再不阻止他,后果真的会很可怕,但我实在没有把握。这不仅仅是对帝国不利,恐怕这个世界都... ...”

艾德里安的话语是那么的沉重,让机舱里的人们都难以接上话茬。腓特烈本来想自信地开口申辩,但话到嘴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如果艾德里安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决那具完美的人形武器。

“哼,这算什么,只要他还没有真正进化完成,那他依旧拥有弱点不是?”沉闷的气氛中,赫尔曼俏皮地打破了沉默,他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身体、让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来,才回过头来说出了新的话题:“艾德里安博士,现在都到这个份上了,你看,是不是也该坦白一下那些过去了?比如... ...素体与圣柩里的那个存在。”

“你还在打这个主意啊。”沉默中的艾德里安清醒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记得自己已经说过一次。

但... ...

好吧,也正刚好,这一次,他有新的想法。

“说到这个,这个世界上也只剩我一个人明白圣柩的来龙去脉了。本来我已经许下承诺,但是... ....事情走向变得这么诡谲,我想元首会原谅我吧。总之!就是从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早晨开始,我受元首的命令潜入了圣地莫比乌斯、从里面偷出了... ...圣钉。本来我是想偷朗基努斯之矛啦,但是那个东西完全靠近不了,而且太大了。”

“元首还真是老样子啊,如此相信神秘的力量... ...明明科学才是... ...”

“不,赫尔曼,听我说完比较好。”艾德里安微笑着打断了赫尔曼的话语,后者则推了推眼镜,愕然地看着他。

“饱饮圣血的圣钉藏在不展览的地方,我们还是通过诺索斯政府的人才得知它的存在的。当时我刚偷出来,就被一群人发现了。莫比乌斯毕竟是中立之地嘛,所以当时也不免对我做做意思地开始围困,但是有不少家伙可是很害怕我们呢,因此我安然无恙地逃出来了... ...一个人。”

“所以,这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吗?”赫尔曼还沉得住气,腓特烈却是先行开口问了起来。艾德里安像个说书人一样赞赏地看着他,美滋滋地继续讲了下去:

“就在即将逃离莫比乌斯的时候,当时有人撞上了我的车,我一下就把那个不知趣的女人撞飞了,但倒霉的是她的自行车不知道怎么就卷在我的轮胎里,让我开动不了车子。我不得不下车步行逃跑,顺路看一下那个倒霉鬼。就在这时,就像是命运冥冥中注定要帮助我们帝国一样,有个愣头青在后面对着我开了一枪。而那一枪... ...”

艾德里安停了下来,坏笑着指向自己右胸处,让面前的两个同僚有些不解。随后他便解开衣领,让两人看见自己右胸下方一处——胸毛之下的皮肤有些粗糙、却什么也没有,这点让其他两人更加不解起来。

“那一枪打中了这里。”艾德里安笑着说道。“子弹穿透了我的胸膛,击中我藏在胸口口袋的圣钉,掉入了那个女人的身体里头。”

“你不会想说... ...”

“对,她就是素体。因为圣钉上残留着那位存在的血——千年过去,那位存在的细胞仍然保留活度,在治愈了我后、与那个女人结合在了一起。我们都知道,那位存在在‘死’后三天复活。但经历了这么多,你说,他真的死了吗?我不知道那位存在到底是人、还是外星人,还是真正的神。我只知道,那一枪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我没有把圣钉带回去,因为我把那个女人剖开了找个遍也找不到圣钉的存在... ...但是,你看,我只是伤口碰到了圣钉、就被延缓了衰老,愈合了枪伤。而那个女人... ...她更是怎么都死不掉... ...你说,元首看见我的时候,他怎么会责备我呢?你所坚持的科技,这些生物科技,恰恰就来源于元首所迷信的过去的神秘。那些我们无法验证、从未见识过的东西存在着,而我决心要超越它。”

“圣柩里的东西不是人,也不是什么改造品。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永恒的统治!是被命运选中的元首大人与素体结合,再混入雅利安人的强化遗传信息,让素体处女怀胎生下来的... ...”

“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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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独自靠在甲板的靠椅上,与身后脸色迥异的人群保持了相当距离,而那随身的棺材还静静躺在他身旁。他那双锐利的眼神凝望向了天空,丝毫没有放松。

他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想不出任何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少女,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但他总觉得,在踏上帝国的土地后,他会得出答案的。只要能够回去他忘却不了的故乡,只要回去那对芬里尔而言重要无比的格林,亲眼看看天空的话... ...

他无比深刻地想要回家。

他不想服从任何人的命令,尽管大脑里记得住的也只剩下那些命令。

他想回家。

带着那孩子一起回家。

“先生,太阳浴开心吗?”

就在男人分神的时候,那个俏皮的黑人船长靠近过来,手里抱着一桶被冰着的香槟酒,显然是来示好的。

男人回过头去,看着表现出友善的船长,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好。”船长詹姆斯咧开洁白的牙齿,把冰桶放在了男人面前的小桌上,一把坐入了旁边的靠椅,像朋友一样从冰桶里取出两个杯子跟酒倒上。“像您这样归心似箭,出手阔绰的朋友,不应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来吧,一起喝杯酒,我带你去寻找好女孩。”

男人瞥了一眼被递过来的杯子,不由得眼前一片恍惚,想起之前也有人是这般做过的。他怔了怔,沉默地接过酒杯。

詹姆斯期待地看着他,而男人也不让他失望的——极为爷们地一口喝光。

“怎么样,带劲吗?”

詹姆斯双眸明亮,看着面前一口喝干美酒的男人不由得有些敬佩。尽管一开始确实是为了那块巨大的金子而让他上船,但是不得不说现在他开始对这个沉默却豪迈的男人有了好感。

无视掉詹姆斯的表情,男人只是伸出手去,自己把杯子满上、再次一口喝干。

“好!”

詹姆斯不由得为其喝彩,但男人却摇了摇头,露出了些许失望般的眼神,引得詹姆斯诧异地问道:“怎么了?酒不好喝吗?”

“没有能量。”

男人低沉地回答道,让詹姆斯有些疑惑。

“摄取这些对身体没有太大作用。”

而且,那一天,不是这样的——想起那个夜晚,男人恍惚中露出一丝失落的目光,随即又恢复先前的冷漠。

“噢,搞什么,朋友!像真正男人一样,不要跟科学家那么娘地说话。”詹姆斯露齿大笑着,伸手拍向对方的肩膀——男人紧绷着身体,像承受攻击一样在接受他的拍肩,让他感到极不自然。但他也不怎么样在意,再次帮两人倒满美酒。

“来,干... ...”

詹姆斯抬起杯子,朝着男人举了举,一口喝干。

“还不如光合作用给的能量多... ...”

“你说什么?”詹姆斯放下杯子,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刚刚似乎听见男人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却是忙着喝酒没有听清。

男人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重复自己的话语。但就在他伸出手,想跟詹姆斯一样再次喝下美酒时,他却猛然抓碎杯子,望向天空。

“嘿,兄弟?你怎么样了?你流血了!”

没有想到男人忽然的行为,詹姆斯有些惊恐地看着被碎片刺破手掌的男人——对方手掌血迹斑斑,但他看上去却毫不在意。甚至,詹姆斯还眼睁睁看着那些血竟然慢慢倒流渗入男人手掌,连同玻璃碎片与伤口一同消失。

詹姆斯顿时大惊失色,忙揉着眼睛去看男人的手,却发现男人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

“见鬼,我不会就这样喝醉了吧?”

“他们来了。”(帝国语)

男人的话语让惊慌中的詹姆斯愕然望来,疑惑不止:“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趴下,速度。”男人仰望天空的头忽然低了下来,看着詹姆斯以发号施令般的语气开口道——下一刻,他便猛然拉起棺材站直身体,从脚下泛起黑雾,瞬间把甲板蛀掉一块借此站稳。

詹姆斯不解其意,也没有看见男人脚上的异变,只是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天空望去——

恐怕是陨石天降才会有这样的气势吧,晴日蓝天中居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黑影在飞速下降。带着无上的阴霾,渲染那足以击坠一切的可怕,就像恐怖大王从天而降!

也是这一瞬间詹姆斯才明白了男人说的趴下是什么意思,他跟几个敏锐发现这点的乘客一起发出尖叫,下意识就想往海里跳去——但是男人马上便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举了起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黑影已经近得让詹姆斯看清它的轮廓——一辆巨大的主战坦克像陨石一样掉落下来!

粗大的炮筒正对着詹姆斯这边,其中的黑暗让他毛骨悚然。而更可怕的是,在那下坠的坦克机枪座旁,正有一个男人半蹲着随坦克从天而降!对方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这边,随着坦克落到甲板上!

‘嘭——’

巨大的冲撞力让邮轮发出悲鸣、稍微下沉些许,而那处甲板更是在刺耳的扭曲声中被直接砸穿,让那坦克与上头的男人直接掉入了二层当中。周围那些惨叫着、却来不及逃脱的,或者趴在甲板之上的人直接被这一坠震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更别提是下头倒霉的宴会厅现场,当即就变成了炼狱的风光。

被男人单手举起的詹姆斯倒是没有受到惨重的震动伤害,但也是吓得不轻。他带着感激的眼神看着男人把自己放下,双腿却抖得站不稳,直接跌倒在地——也是这一会,他才看见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架巨大的运输机,还有一个开着降落伞的人缓缓落了下来。

“操!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啊啊——”

看着面前可怕的景象,詹姆斯船长不由得对今天这操蛋的日子抱怨出声——但下一刻,他便被猛然自下方戳出的红色长刀刺穿,吐着鲜血在惨嚎中断了气。

男人转过头去,看着猛然出现的长刀锐利地把那船长一分为二、又如裁纸一样迅速地切开钢铁甲板,从中跳出一个人来。

男人眯了眯眼——那人他见过,就在之前的小镇里。

“你好 ,雅利安人,有想我了吗?”

一边把变成长刀的手指恢复,腓特烈一边笑着打起了招呼。

而在他的头顶上,艾德里安正靠着降落伞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