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大爷是宫廷采购员。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几乎一事无成。唯独这一份差事,他称第二,还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今天也是十分平和的采购日。

“喂,你们几个,快把东西都搬上车!懒鬼!空箱子也搬不动吗?!”

贝克大爷恶抽了一下身旁一个学童工的臀部,被袭击的孩子脚步慢了下来。

“还想再来一下吗?啊?!”贝克大爷威胁般举起右手。

学童工瞪了他一眼,眼里闪耀着泪花,接着头也不回地跟上了前排的工人。

这些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贝克大爷心想。只是有些奇怪,他试着回忆刚才打到臀部上的触感,然后用不屑的语气骂道:

“呸!一个男人怎么屁股这么软,跟个娘们似的,怕是整天偷懒!”

要教训一下他们才行。贝克大爷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赞同,骂骂咧咧地背起手随着已经走远的工人们前去。

离开宫城后,贝克大爷一行来到了城市里,接下来就是分配任务。

修缮用的木头、马匹食用的草料,还有一大堆又脏又累的采购活,当然是给下面的人去做了。

自己的活嘛,嘿嘿。

从北方来的新奇的小玩意、王室使用的香料、膳房委托的名贵药材,等等等等自然是由这位资历最深的宫廷采购员贝克大爷担当了。

得好好惩罚他们。贝克大爷动起了歪脑筋。

就拿那个软屁股的小毛孩子开刀吧。

“那个谁,学童工!”

“…”

“我说,学童工,给我滚出来!”

“…”没有人回答。

“嗯?嗯?!你们有谁看见他了吗?”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贝克大爷的问题。

“奶奶的。臭小子居然跑了?!要不是你那该死的女仆母亲求情,鬼才给你这个千载难逢的跟着我贝克干活的机会呢!呸!”

贝克大爷的骂声整个街道都能听见,还引来了些许注目。

当然,那位学童工也清楚地听见了,他朝贝克大爷的方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消失在城门边的暗巷中。

“哈……”

维吉莉娅公主费力地褪下那件油腻的工作服,对于她来说,这衣服明显太大了。

金色的发丝随着蓝色缎带的松脱而泻落,虽然还是孩童的身体,但已经隐隐透露出迷人的气质。褐色的平民服装上流动着的金色,让这衣服也拥有了一丝灵气。

维吉莉娅的右手顺着腰间滑下去,碰到了刚才被打的地方。

“唔…好疼…”

她咬着嘴唇,脸颊泛起红晕。

连严厉的父王和王姐都没有打过我!结果我的第一次就给了一个臭大叔吗?!

想到这里,她咬牙切齿。

哼!愚蠢的大叔,我一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骄傲地挺起刚刚开始发育的胸部,仿佛贝克就跪在自己面前一般。

“不过,暂时先绕过你吧!本公主要去‘参观’了。”

稍作休息和打理,维吉莉娅将工作服随意地扔在一块突出的砖头上,离开了暗巷。

 

“妈妈,妈妈。”

少年坐在患病的母亲床边。瘦弱的母亲缩成一团,干枯的褐色手指交叉着放在胸前,残存的呼吸犹如风中残烛,艰难地吹动几根散落在鼻尖的银发。

少年一直盯着他的母亲,漆黑的瞳孔闪闪发亮。

母亲听到了呼唤,干皱的眼皮裂开一条小缝,和少年一模一样的黑瞳转动了一下。

“我出门去了。”

少年起身用路边的脏布简单清洁了一下脸,床头的水盆尚有余温。

少年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所幸,虽然他只有十二岁,但他的诚实与能干为他提供了三份微薄回报的工作。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必须赶回城里,那有一份酒馆的工作在等着他。

“唔……”

维吉莉娅趴在窗台边窥视着。

这是一家裁缝店。比起王室的服饰,平民和普通贵族的服饰并没有那么华丽。但对于人类来说,新奇事物很多时候反而更加有趣。

这就是人类的“好奇心”吧。

“小姑娘,你要进来看看吗?”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和蔼大叔进入维吉莉娅的视线,他的笑容很亲切,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生意人的习惯。

不过,比起那个凶神恶煞的老爷子,这位大叔显然更能赢得她的喜爱,或者说,芳心?

“哈!”维吉莉娅的蓝瞳力迸发出金色的星星,“我想看看!”

一刻钟的时间,维吉莉娅将店里所有的衣服都试了一遍。

低胸礼服显然并不适合她,她稚嫩的小兔子如果不处理一下根本无法胜任它。

男装的码数都有些宽大,而且从气质上来说,还是那位一丝不苟的王姐更加适合。

唯独那件天蓝色的连衣裙,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蕾丝的花边为娇小的她添上几份神秘,胸前的丝带随着转动飘舞时,金色在天蓝色上肆意流淌。是美好的夏季,金色的沙滩与蓝天相映成趣。

 “小姑娘,这件衣服实在是太适合你了。”

维吉莉娅高兴地在镜子前旋转起来。

“真的吗?那,我可以买下它吗?”

“当然了,我美丽的..小姐。”

裁缝大叔略一停顿,向她行了一个有些笨拙的骑士礼。

“谢谢您。”

维吉莉娅双膝略微弯曲,提起裙摆答谢。

“嗯…那么,这件衣服的价格是?”

“两千五百埃蒙。”(埃蒙:货币单位,一埃蒙=十埃米。以现实世界货币结算:一美元=二十五埃蒙。)

“嗯…两千五百埃蒙?”

维吉莉娅几乎从来没有出过王宫,日常的商品交易并没有接触太多。两千五百埃蒙的实际意义,对于她来说是十分模糊的。

…只要有钱就可以了吧?她想。

“这个…可以吗?”

维吉莉娅在大叔惊呆了的眼神中,从褐黄的平民服饰中——拍出五根金条。

舒克大叔目送着那位贵族小姐离开,心里暗自偷笑。

倒不是因为又赚了一笔钱。实际上,在她拍出金条之后,舒克大叔吃惊之余,还是尝试说明了一下埃蒙与黄金的关系。着实是用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估计她并不常自己购物吧。舒克大叔心想。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这位贵族小姐要穿着如此普通的服装呢?

倘若是为了低调,付钱时拍出五根金条来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舒克大叔摇摇头,转身走进了店铺。

他所不知道的是,刚才的一幕已经被不怀好意的家伙们看得一清二楚。

街对面的小巷里,两个人影闪动。

“老大,那个女的真有钱!”

游民A的眼里发着光,满脸讨好地对游民B说。

“蠢!还用你说,那金条,还能是假的么?”

“是是,老大。”游民A怯怯地符合道。

“可是,老大,如果那个人是贵族怎么办?”

游民B楞了一下,如果对贵族下手而被抓住的话,后果远比抢劫平民更加严重。

“老大?”

“蠢货!没见我在想事情呢吗?!”

游民B粗暴地推开游民A,游民A瘦小的身体撞在墙上,他的脸上露出些许痛苦的表情。

“哎哎哎,没事吧。”

游民B略带紧张地扶起游民A,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前天晚上抢劫一个老家伙的时候,居然被那老不死的咬了一口。

结果这家伙就变得病恹恹的,总是没什么精神。

  “抢吧!下手干净点,别拖拖拉拉的,一棒子打晕了事!抢完钱之后就跑去另外的城市,看看你这小子到底什么病。”

“谢谢老大…”游民A站了起来,连连鞠躬。

“快跟上!人都要跟丢了!”

“是!老大!”

“格威尼德!”

酒馆老板西蒙将装有熟食的碟子放置在厨房的出餐台上。

被称为格威尼德的少年闻声赶来,西蒙看着这位能干的帮手。

“快把它送到窗边的那位先生那,我的孩子。”

“是,西蒙先生。”

少年正欲动身,西蒙叫住了他。

“什么事,先生?”

“孩子,今天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你的母亲,她怎么样了?”

“好多了先生。”

“哦…哦…”西蒙用粗大的手指点着台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对不起先生,我会注意的。”

“慢着,我的孩子,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谢谢你的仁慈,我先工作去了,先生。”

“去吧。”

少年快步离开了窗台,西蒙叹了口气。

在城内晃悠一个早上之后,维吉莉娅总算是见识到什么才是普通百姓的生活。诚然,平民并没有机会享受宫廷里金碧辉煌的一切,但比起宫城的条款礼数,还有令人烦躁的政治,平民的生活却要更自由,也更幸福。

正午,教堂的钟声响起,即使还想继续参观,也还是要满足一下肚子的需求。

当维吉莉娅推开酒馆的门,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后,传来的是正在休憩的民众们放声交谈的话语声。比起在宫廷里寂静的餐桌,维吉莉娅更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

她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

“小姐姐,要点什么?”

服务员大娘操着雄浑的声调,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身边。

大娘将菜单摊在有些油腻的木桌上,虽然菜单谈不上精致,但从手写的笔迹看来,书写人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呃…”

不过,维吉莉娅一时间也犯了难。

在宫廷里并不需要自己点餐。自有膳房“最优”配备,霎时间要她自己决定,她也拿不定主意。

“怎么,东西都太合口味,没办法放手去点么?”

怎么办呀?要不随便点上几个就好了。

菜单上的字明明都能看懂的,为什么感觉选哪个都不太对呢?

…怎么办?

维吉莉娅偷偷瞥了大娘一眼。

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大娘淡淡地说道:

“小姐姐…你要实在无法选择的话,就尝尝最近新出的红豆冰沙好了。”

“啊,嗯!”

维吉莉娅也不知道什么是“红豆冰沙”,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那就尝尝吧。

“好,红豆冰沙一杯。”

大娘收走了菜单,走向厨房。

有点小小的期待呢。

“您的香香鸡,先…嗯?”

送上来的是一碟鸡块,这和“红豆冰沙”有什么关系么?

维吉莉娅百思不得其解。

服务生少年好像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先生?小姐?”

维吉莉娅抬起头,正好与少年四目相对,她慌张地收回目光。

少年好像在盯着自己看,怎么办?维吉莉娅脸上泛起些许嫣红。

少年有着和瞳孔一样黑色的碎发,也许是工作的缘故,肤色略有些黝黑。

瞳孔的黑色犹如晴夜的天空,漆黑中闪烁着谜样的光芒。

有些…小小的帅气。

【DOKIDOKI、DOKIDOKI】

为什么感觉心跳得这么快?

维吉莉娅的脸更红了,可是少年似乎没有把视线移开的意思。

“呃…又弄错了吗..”

“不好意思,”刚刚点菜的大娘走了过来,略带责备地瞪了少年一眼。“这是您的红豆冰沙。他送错了,请别介意。”

少年默默地收回了鸡块,尴尬地站在原地。

“还愣着干嘛,快给人家送去。”

“是…”

少年悻悻地离开了。

“不好意思。这杯红豆冰沙权当一点歉意,请您务必收下。”

大娘的语气比起先前要缓和许多,维吉莉娅捧着发烫的脸颊,点了点头。

格威尼德坐在柜台里,有些懊恼。

虽然西蒙大叔没有责怪自己,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即使别人不说,心里也不会好过的吧?

正午过去,客人们渐渐稀少起来,酒馆里也没有那么拥挤,显得有些宽敞。

金发的美少女独自一人坐在正中央。

“阿…”

刚才的那个人。

桌子上摆着好几杯空的冰沙杯,却没有任何一个普通的小菜。

这样真的不会肚子疼么?格威尼德想。

格威尼德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金发美少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她害羞地转过头去。

“唔…怎么回事?”

格威尼德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

“麻…麻烦..结..结账…”

金发美少女有些胆怯地举起手,小声地说道。

“阿,来了。”

气氛有点微妙。

格威尼德走到她的座位旁,金发美少女的脸颊泛着嫣红,清澈的蓝眸偷偷瞥着身旁的格威尼德,略一沉默后,她突然问道:

“那个…你…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阿,”格威尼德挠着后脑勺,“因为…”

金发美少女抬起头看着他的脸,等待着他的回答。

“因为小姐比较可爱..所以…”

我总不可能说因为你吃太多了所以看着你吧…格威尼德想。

“…”

比起先前来,她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樱桃。

“谢谢。”

匆匆结账后,金发美少女一路小跑离开了酒馆,撇下格威尼德还站在原地。

我有那么吓人么?格威尼德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他低头点账时,却发些餐盘里整齐地放着比餐钱多出两倍的价格。

“喂!钱给多了!”格威尼德急忙将身子探出窗台,向着人群喊道。

但是人群里已经没有金发美少女的身影了。

“…我没有这么吓人吧..吓得连钱都给多了么?”

格威尼德叹了口气,正准备缩回身子时,看见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走过窗台。

对人评头论足实在不好,但是…大白天的不工作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绝对不是正直的人做的事情。

格威尼德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时针分明指向下午三点。

“阿!”

“我先走了!”格威尼德向厨房招呼一声,便急忙冲出了酒馆,赶向下一个工作地点。

今天一定是沙蒂娅成为女仆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维吉莉娅公主失踪的事情被某个女仆告发,失踪的原因她自然十分清楚。作为维吉莉娅公主的贴身女仆,她的一切行动,几乎都有她参与的身影。

原本她想,如果是公主殿下的话,应该拥有自己的自由。

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一定要保密哦!”维吉莉娅公主曾经这么说道。

沙蒂娅胆战心惊地立在女仆长房间外,不一会儿,她听见女仆长那特别的尖细的声音。

“沙蒂娅·洛梅芬特,请你进来。”

精致的木门被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个女仆,眼神躲躲闪闪,当她看见沙蒂娅时,竟然像触电一般移开了视线,逃也似的跑走了。

因为是中午,即使将窗帘拉上,明媚的阳光也能令房间保持相对明亮。可是,房间里严肃的气氛却令人感觉像是在粘稠的黑暗中,叫人窒息。

女仆长立在古木书桌旁,椅子背对着沙蒂娅,她看不见坐着的人是谁。

女仆们面无表情地站立着房间的四周,本就不甚宽敞的房间更是充斥着浓厚的压迫感。

死一般的沉寂。

“沙蒂娅小姐。”

椅子慢慢地转过来,坐在上面的是艾米丽公主。

同样是美丽的金发,维吉莉娅公主和艾米丽公主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温暖与极寒。

虽然低着头,但沙蒂娅仍然尽力观察艾米丽公主的颜色。她眉头松缓,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此事并不是深恶痛绝。

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就在她思考时,艾米丽公主轻启樱唇问道:

“你知道是谁,‘教唆’第三王女——维吉莉娅公主逃出王宫的?”

锋芒尽敛的缓和语气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沙蒂娅仍然不敢有丝毫放松。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这样的辩解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吧!沙蒂娅在内心喊道。

“我再问一次,”艾米丽公主一字一顿地说,容不得半点反对,“是谁,‘教唆’第三王女——维吉莉娅公主逃出王宫的?沙蒂娅小姐,请你告诉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沙蒂娅不敢抬起头面对艾米丽公主。

艾米丽公主的双眸迅速蒙上一抹冷峻,女仆长抢先一步叫喊道:

“下贱的东西!你是第三王女殿下的贴身女仆,难道你会不知道吗?!我今天就要替艾米丽殿下教训你个目中无人的东西!”

女仆长径直向沙蒂娅冲来,沙蒂娅害怕地闭上眼,做好了接受羞辱的准备。

“退下,女仆长。”

“是,艾米丽殿下。”

女仆长瞪了沙蒂娅一眼,又退回原来的位置。

艾米丽公主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沙蒂娅身旁,贴着她的耳朵细语:

“沙蒂娅·洛梅芬特,如果你告诉我是谁做的,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现在我再问一次,”艾米丽公主的嘴角微微上扬,“沙蒂娅·洛梅芬特小姐,是谁,‘教唆’第三王女——维吉莉娅公主逃出王宫的?”

“对不起…”沙蒂娅几乎是颤抖着说,“我…我不知道…”

“沙蒂娅·洛梅芬特!”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沙蒂娅倒在地上,右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艾米丽殿下…”

艾米丽公主精致的五官笼罩上透彻心骨的寒冷,用像是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

“女仆长。”

“是,殿下。”

“交给你了。”艾米丽公主坐回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这边。

“明白,殿下。”

女仆长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一步步向沙蒂娅走来。

谁..谁来救救我?有谁能救救我吗?

女仆长越来越近了,她阴险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沙蒂娅小姐,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啪嗒,啪嗒。

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可抑止地从眼角流出,打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抓住她。”

   两个女仆抓住沙蒂娅的双臂,女仆长高高地扬起她肥大的手掌。

   “不要,不要!”

   眼看女仆长的手掌就要挥向自己,沙蒂娅害怕地闭上双眼。

   “住手!”

木门突然打开了,安德王子出现在那里。

门口的女仆急匆匆地跑到艾米丽公主跟前,胆怯地说道:

“对不起,艾米丽殿下,我已经向第二王子殿下告知了您不便见客…”

“这不是你的错。”

“安德,你来干什么?”艾米丽公主冷冷地说。

“我的王姐,请您不要为难这位可爱的女仆小姐,好吗?”

安德王子走向泣不成声的沙蒂娅,女仆长悻悻地退后,女仆们也松开了沙蒂娅的手臂。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来晚了”?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没有拜托过第二王子殿下吧。

沙蒂娅满腹疑问,但即便如此,她还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去让王子难堪。

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她喏喏地点头,被安德王子护在身后。

“安德…不要多管闲事。”

“自己妹妹的事情难道也是多管闲事吗?我的王姐,您可真会开玩笑。”

安德王子迎上艾米丽公主的充满敌意的目光,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其实是我指示沙蒂娅小姐协助莉娅妹妹的。”

“为什么?”

艾米丽公主的语气里毫无感情。

“莉娅妹妹还是普通的孩子,她拥有玩乐的权力。”

“她是王室的公主,不是普通的孩子。”

“在我看来,两者并没有不同。倒不如说,比起普通的孩子,王室的公主应该更加自由。”

“安德!”艾米丽公主拍桌而起,“你这是在胡闹!”

白皙的脸上染上愤怒的烈火,古木书桌在重击下苦苦呻吟着。

安德王子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和煦笑容,眼神里找不到任何恐惧或者敌意。

艾米丽公主撑在桌子上,看起来有些泄气。

“如果维吉莉娅公主未来一事无成,你一定是罪魁祸首。“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我们走。”

艾米丽公主撞开安德王子扬长而去,沙蒂娅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无礼的表现。

“对了。”

艾米丽公主在门口停下,回头看着安德说:

“公共场合下,请你称她为‘维吉莉娅公主’。”

“我会权衡的,谢谢您的忠告,王姐殿下。”

艾米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女仆长紧随其后,经过沙蒂娅身边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嘶!”

沙蒂娅下意识地向反方向躲避,安德王子放下手中的棉布。

“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沙蒂娅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缩了回来。

“我会更温柔一点的,请您还务必忍着点。”

安德王子将棉布沾上少许药膏,轻轻抹在沙蒂娅已经红肿的脸颊上。

“嘶…”沙蒂娅倒吸一口凉气,努力忍着疼痛。

“实在是对不起,要你为莉娅妹妹受罪。”

“不…请别这样说…我的确是参与了…维吉莉娅殿下的计划…”

沙蒂娅低着头,摆弄着白色的蕾丝花边。

“虽然是这样…王姐也不能打人啊…”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安德小声说着。但还是被沙蒂娅听到了,她连忙说道:

“第一王女殿下打我是应该的。我一直在否认,让她非常生气。”

“那也不能打人,打人就是不对的。”

棉布轻触红肿的伤处,看起来药膏开始发挥作用了,沙蒂娅没有再躲闪。

只是她的脸颊更红了。

“王子殿下…谢谢您。”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还有,叫我安德就好。”

夕阳的光芒为安德王子的笑容染上些许橘色,闪闪发亮。

“我这个妹妹是最不令人放心的。总是会闯下一些祸,连累身边的人。其实我也明白,王姐其实也是为她好,只不过表达的方式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可能我和王姐对莉娅妹妹的爱,就像慈母与严父吧。可能真的像王姐所说,我这样保护她,会让莉娅妹妹一事无成吧。”

“不,我认为不是那样的。”

沙蒂娅认真地看着安德王子,说道:

“安德殿下的温柔和善良无时无刻影响着维吉莉娅殿下,温柔和善良恰恰是十分优良的品质啊。”

安德王子回应着她的目光,露出温暖的笑容。

“谢谢您,沙蒂娅小姐。”

“…”沙蒂娅害羞地转移开自己的目光,绯红之色更加肆无忌惮了。

“沙蒂娅小姐,请您以后多多照顾莉娅妹妹好吗?即使可能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请答应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好吗?”

“嗯。这是当然的,交给我吧。”

“那么,现在我们也应该出发去寻找莉娅妹妹了。”

安德王子站起身来,向沙蒂娅伸出了手。

“一起去吧。”

沙蒂娅望着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安德王子的手心。

“是,安德殿下。”

这是,安德和沙蒂娅的初相遇。

“呃…这里是哪里啦…”

维吉莉娅有些迷茫。原来城市街道是如此复杂的,特别是在光线昏暗的时候,就像进入了迷宫一样,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

“奇怪,刚刚好像来过这里了。”

维吉莉娅盯着一间店铺的招牌想。

在那间酒馆用过午餐后,她感觉一直心神不宁,就希望能靠散步来摆脱这样的心情。

没想到心没有散开,却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太阳已经西沉了,再过一会天色就要完全黑掉了吧?

她寻到一级台阶坐下,入夜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其实迷路倒不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说好下午就回去,这么晚了,王姐他们该觉察到了…沙蒂娅会不会因为自己受罚呢?

她将脸埋进膝盖里,懊恼逐渐占了上风。

【维吉莉娅殿下!一定要注意城市中的游民!】

脑海中突然清晰地印出沙蒂娅的警告。

起初沙蒂娅得知维吉莉娅的计划时,她建议维吉莉娅带上两名护卫前行,却被维吉莉娅执意拒绝了。沙蒂娅只好反复嘱咐安全事项。

一开始维吉莉娅还不以为然。毕竟自己在太阳下山前就会离开嘛。

直到现在,威胁就隐匿在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街道中。

怎么办,现在应该继续往前走吗?还是在角落里等到天亮?

黑暗像烟雾一样在各个街道间弥漫,稠密而令人窒息。

“果然…还是在这里…等到天亮吧…如果王姐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派人来找我的。”

维吉莉娅摸索着前进,在小巷中找到一处木箱子后面慢慢坐下。

“嗡——嗡——”

太过安静了。

耳腔内响起稀稀落落的蜂鸣声,偶尔听到动物推翻木板的声音。

墙洞内的火堆只剩下一点阴火,根本没法有效照明。

维吉莉娅抬起头,夜空满是黑压压的乌云,看不见月亮。

明明才坐下一会儿,却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万年一样。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天亮啊。

只要睡着了,一觉睡醒之后就是天亮了吧?

尝试一下睡觉吧..

维吉莉娅合上眼,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喂喂…你看见了吗?”

“没有,老大。”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两个男人的声音。

是卫兵吗?

维吉莉娅睁开眼,小心翼翼地从箱子后面探起头来。

“奇怪了,刚刚看见她走进这条巷子里了呀。”

“老大,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笨蛋!”比较高大的男人敲了一下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我会看错吗?我明明就看见她跑进来了。”

高个子男人从墙上扭下一根燃着的火把,递给身后的矮个子男人。

“拿着,帮我照路。”

“是,老大。”

维吉莉娅缩回来,心脏剧烈跳动。

那两个人不像是卫兵,身上穿的服装十分破旧,也不像是今天在路上见到的市井平民。

难道说…是游民吗?

嚓、嚓、嚓…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了,维吉莉娅尽力捂住自己的嘴,害怕会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们是在找我吗?被抓住的话,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他们周围的地方,趁着他们离这里还有半条巷子,赶快逃出这里吧。

维吉莉娅扶着墙壁站起来,沿着小巷准备逃跑。

就在这时——

天空中的乌云突然裂开一条缝隙,洁白的月光从中穿透出来,正好将维吉莉娅所处的地方照得一清二楚,维吉莉娅的天蓝色连衣裙瞬间变得无比显眼。

“什么?!”

维吉莉娅惊恐地回头,那两个男人已经发现了她。

“在那里!快追!”

高个子男人指向维吉莉娅的方向,正欲追击而来。

“啊!”

突然,矮个子男人抱着头撞向一旁的石墙,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趁着现在,快跑!

维吉莉娅拼命向巷口跑去。

“喂!快起来,她要跑了!”

高个子男人伸出手想要将矮个子男人拉起来,在矮个子男人握住那只手的瞬间——

“呃阿阿阿阿阿!!”

矮个子男人的瞳孔突然变成血红色,张开嘴向眼前的同伴的喉咙咬了过去。

“你!啊!!”

一大滩黑色的污渍喷射在斑驳的石墙上。

维吉莉娅回过头去,那矮个子男人踢开同伴的尸体,动作有些扭曲地站了起来。

“啪嚓!”

维吉莉娅的小腿撞在一块木板上,木板断裂发出巨大的响声。

“唔!”

维吉莉娅失去重心向前摔去,翻滚数圈后停了下来。

“啊…好疼。”

维吉莉娅扶着额头,模糊的双眼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向这边飞奔而来。

“噫!?”

矮个子男人听到木板破碎的声音突然暴走,如同嗜血的饿狼捕捉到猎物的踪影一般追来。

“不要!!!”

“已经这么晚了啊,大叔,我就先回去了。”

“好。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好嘞。”

顺手将门带上,格威尼德走出店铺。

离太阳下山大概过去一个小时了吧,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把晚饭吃了呢?

格威尼德顺着街道一路往下,只要再走上三四百米,就能看见家了。

今天也努力工作了一天,浑身上下只要稍一动弹就会发出咯咯的声音。

回去把家务活做了就能睡觉了…好困。

“不要!!!!”

凄惨的求救声从街道的另一边传来,刺激着他的耳膜,困意顿时消去大半。

听声音似乎是位女性。

发生了什么?

格威尼德停下脚步,望向身后漆黑的街道。

“啊!”

那声音相对第一次来说变得更加充满恐惧,格威尼德按捺不住了。

游民打劫吗?!最近经常能听见游民袭击的案件。

只懂得向弱者出手吗?不可饶恕!

“这个混蛋!”

格威尼德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怎么了孩子?”

“大叔!快通知卫兵队!”

格威尼德向探头观望的雇主大叔喊道,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跑去。

“咳咳…”

维吉莉娅像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在一面石墙上。

刚刚用来抵挡的厚木板已经断成两截,如果这一击直接打在身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矮个子男人的身体痉挛着,僵硬的走姿好似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嘴角的唾液和血液混合在一起,一点一点滴下,令人作呕。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麻木的感觉,维吉莉娅的眼前有无数的黑色花点在飘散,突然涌上来的晕眩感令她倚着墙壁倒下。

他过来了…怎么办…

如果我不逃出来就好了…

望着矮个子男人,委屈的眼泪汹涌而出,在脸上聚成一条透明的溪流。

谁能..谁能来救救我..

王姐…安德哥哥…沙蒂娅……我不想死在这里…

“嗬…嗬…”

矮个子男人喘着粗气,狰狞的脸上撕开血盆大口,失去了人类的脸型。

 “喂!看这里!”

他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缓缓转向身后。

一柄黑色的东西迎面飞来。

“当!”

矮个子男人应声倒下,沾着血迹的平底锅掉进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消失了。

诶…怎么回事?

模糊中,一个人出现在视线中,小心确认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的情况。

“诶…这…这就断气了吗?!…怎么这么多血啊…我敢保证平底锅不会有这么强的...吧?”

是卫兵吗…来救我的吗…

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呀…

维吉莉娅注视着眼前少年模样的人,意识正在一步步被蚕食。

“啊。”

少年环顾四周,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维吉莉娅。

“没事吧?”

维吉莉娅很想回答他,但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年盯着她的脸,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一脸惊讶。

“你,你不就是中午的….我扶你起来。”

少年伸手撑起维吉莉娅的头,手心触碰到一片湿润。

少年看向手心,那里一片猩红。

“血?!喂!能听到我说话吗?喂!”

对不起…我…

撑不住了。

维吉莉娅的手低垂下来,头歪向少年的臂弯,没有了声息。

“喂!”

“要快点送到医生那…”

格威尼德正欲起身,旁边的月光中突然被巨大的黑影覆盖。

“呃呃呃呃呃呃!”

“什么?!”

他感觉背上被什么狠狠地拍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被强劲的力量甩到另外一边。

“咳..不是断气了吗?!为什么…咳咳…”

喉咙里涌起腥甜的味道,背上火辣辣地疼痛。

好像是回应着他的问题一样,男人扭动着脖子,亮出被黑色污渍沾染的尖牙。

“有意思。”

格威尼德扶着墙壁站起来,顺手从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粗壮的木棍,紧盯着眼前的怪物。

“这哪是游民打劫啊,这分明就是僵尸吧。”

 “桀桀。”男人突然笑了起来。

“饶了我吧,”格威尼德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点血迹,“你的笑比哭还难看。”

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什么来头,但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大叔应该去叫卫兵了,至少要撑到卫兵来到为止。

格威尼德瞥了一眼昏迷中的少女,咬紧了牙关。

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她,孽缘啊。

就当是我送错菜的一项补偿吧!

“呃啊!”

男人咆哮着扑来,格威尼德瞄准它的太阳穴将手中的木棍挥击过去!

“咔咔!”

木棍传来命中硬物的振动感,男人的头带着身子像棒球一般被弹出,整个人冲破一块木板,一根木条直直地刺入他的胸膛。男人抽搐两下后,平静了下来。

“嗬…嗬…赢了吗…比想象中要弱呢。”

格威尼德平复着正在上涌的血气,背上一片湿润的感觉,由于刚才的挥击,伤口被撕裂了。

虽然看不见,想必已经伤得很严重吧。

“当务之急…要快把她带出去…呃啊!?!”

格威尼德紧紧抓住左胸的衣物,剧烈的刺痛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忽然在巷口的另外一边,忽然出现一大片火光。

“在那,就是他们!”

“快!”

…大叔,你终于来了…

格威尼德什么也听不见了,倒在冰冷的水洼里。

△(后记)

“唔…”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金色。

金色的天花板,金色的床,金色的被褥…

据说是因为我出生时由于黄金才得以顺利,而且发色也是金色的缘故,我的房间便充满了金色。

但是…设计这间房间的人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太阳照射进来的话,会太过刺眼吗?

虽然向王姐和安德哥哥抱怨过很多次了,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我会躺在床上,而且头还在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呢….

“唔…呼呼…”

我强撑着身体起来,四肢因为突然用力而变得异常麻痹,几乎要因为失去支撑而一头摔下床。

我只记得,我逃出了王宫,去了城市,然后…就躺在床上了。

发生了什么….我被游民袭击了吗?

【“因为小姐你比较可爱,所以…”】

…什么啊,什么叫“比较可爱”啊?明明是“非常可爱”好吗?

我能想象到自己的脸颊一定是赌气地鼓起小包。

诶,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我记得…是在一家酒馆…酒馆…有人好像上错了菜…然后…

“!!”

脑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断开了。

【“因为小姐你比较可爱,所以…”】

【“小心游民!”】

【“你!你不就是中午的…”】

“啊啊啊啊!!”

脑内迅速涌进大量的画面,大脑剧烈疼痛起来,就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维吉莉娅殿下!”

我抱着自己的头,在床上拼命翻滚着,挣扎着去摆脱这股汹涌的洪水。

混乱中我听到了沙蒂娅的声音。

“殿下,殿下!冷静一点,殿下!”

沙蒂娅!好痛啊…好痛啊!

“安德殿下,殿下她!”

“你快去叫医生,我来看着她。”

是…是安德哥哥的声音…

“是,安德殿下!”

“莉娅妹妹!”

   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紧紧地抱着我,即使我再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莉娅妹妹,冷静一下!”

要想起来了!是那个..那个…

那个…黑色的碎发…黑色的….

“莉娅妹妹!莉娅妹妹!”

是这样啊…

疼痛渐渐消退了,意识又一次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却发现大家都坐在床边默默守候着我。

安德哥哥坐在贴近我肩膀的位置,一只手撑着头闭目养神,我甚至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沙蒂娅就坐在安德哥哥身后,低着头,眼睛以上被垂下的刘海遮住了,看不见她的表情。

应该是睡着了吧。

当我环顾四周,却发现一个令我有些惊讶的事情。

艾米丽王姐正坐在正对床尾的木椅上,虽然闭着眼,但是身体姿态还是保持正襟危坐,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

即使是睡着了也不放松吗?

王姐令我最佩服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一丝不苟”。

也难怪会成为安德哥哥王位争夺的最强对手呢。

不过,安德哥哥的温柔和善良,也着实感动了不少权贵呢,也许还难以分出胜负吧。

至于我,我更希望能一直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吧。政治什么的,最讨厌了。

说起来,结果当我醒来的时候,全世界都又再次入眠了吗?

望着窗外的繁星,我这样想道。

“唔….”

沙蒂娅揉着惺忪的睡眼,就像是刚刚睡醒的小猫一样。

“诶?!”

她看着我,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用手捂住了嘴。

我在空中作出书写的动作,示意她用书写的方式和我交谈。

【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无声地作着嘴型,沙蒂娅明白了我的意思,小心翼翼地从书桌上取来笔纸。

【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沙蒂娅略一沉思,在纸上快速写道:

【是的,维吉莉娅殿下。您在城市里遭到袭击,昏迷了过去。昨天下午曾经醒来过一次。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殿下。】

沙蒂娅有些懊恼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歉意。

是为了我逃出王宫的那件事吗?

【请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是,维吉莉娅殿下,对不起。】

【所以说啊…】

【对了,那,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他现在在哪?】

沙蒂娅看着天花板,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

【我只知道…是一位名字叫做“格威尼德”的少年救了您。他在与敌人的战斗中一度昏迷,后来在苏醒之后就离开了。至于他现在在哪,恕我愚笨,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我有些失落。

【实在是多亏了那位少年呢,殿下才没有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而且,竟然没有凭借将殿下拯救于危难之中这样的丰功伟绩讨要任何奖赏,我从心底里对他表示敬佩。】

【毕竟是我的英雄嘛。】不知道为什么,写到这里,我有些莫名的骄傲感。

【是啊,维吉莉娅殿下。】

“我说啊,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坐在木椅上的艾米丽王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难道她已经看了我们很久了吗?!

“…”

安德哥哥也醒来了,当他看见已经苏醒的我时,疲倦的脸庞露出他最标志性的和煦微笑。

“啊,莉娅妹妹,你醒了?”

“嗯。安德哥哥,晚上好。”

“你们特地把我晾在一边是几个意思啊…”王姐扶着额头,默默地叹着气。

“不…不是这样的艾米丽殿下…”沙蒂娅慌慌张张地辩解道。

“对…对不起王姐…”

“啊,罢了罢了。”她摆摆手,“你是病人,至少到你康复为止,你是最重要的。”

“…是,王姐。”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王姐!等一下。”

“?”艾米丽王姐疑惑地看着这边。

“您能特地来看我,我感到万分感激。”

王姐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转过身去。

“好好休息吧。”

“真是不够坦率的人呢。”待到艾米丽王姐走远,安德哥哥笑道。

“的确是这样呢…第一王女殿下明明非常担心维吉莉娅殿下。”

“嘻嘻…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会被训斥一顿呢。”

我吐着舌头,望着王姐远去的方向。

“安德哥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嗯?不妨说说看。”

“能不能…帮我好好感谢一下格威尼德先生…”

“格威尼德..啊,那位英勇的少年。”安德哥哥笑了,“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他走得太仓促,我又有公务在身,一下没能抽空出来安排酬谢事宜。”

“这样吧,等你康复了,我们找个时间登门拜访吧。”

“嗯。”

安德哥哥抚摸着我的头发,他真的一直以来都那么温柔呢。

想到还有机会再见面,我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格威尼德。

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