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遥远到星球的彼岸,也许是毗邻到不足几里对街。

 不知何处的山巅上,一个神秘到可疑,可疑到甚至有些装神弄鬼的男人,正在夜空的笼罩之下,分析和把握着棋局上对垒的双方,就仿佛此时此刻身处此地的他在彼时彼刻远方的现场拥有自己的耳目一般。

 齐途牺牲,昭安被俘。

 支援的顾淼伤痕累累,唯独还剩下作战能力的张未名却在生物炎的造诣上仍然有待提高。

 在这样的情况下,团队里还有一个可能无法为团队的作战提供任何支援的倪珐存在。

 应该说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情况了。

 但明明关注得十分密切的同时,男人却显得对这棋局的局势没有丝毫的感情,面对着这样的境况,他只是自言自语道。

 “基本都在计划以内。”

 “可是陌陆要是听到你这么说......恐怕杀了你的心都有。”

 一阵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夜间山巅之上的宁静,男人回过头去,月光照出了他那一头黑白毫无规律掺杂在一起的头发,以及程度可能比【可疑】以及【装神弄鬼】更甚的一只面具。

 那面具的中间似乎存在着楚河汉界一般,将面具分为了两鸽区域,一边是纯粹无比的白色,一边是深邃之至的黑色,而暴露视野的孔位周遭又点缀着一圈与所在区域截然相反的颜色。

 纵然这样的搭配不代表任何一方的文化符号,却配合男人那诡异的气场,让人觉得他仿佛不隶属于这片天地之中的人间。想必是任何正常人或是生物,都不愿意与这样的存在沟通、工作或是平起平坐。

 当得出这个几乎所有人都会得出的结论之后,那个前来与这个男人见面的另一个角色的形象,就变得十分令人好奇和关注。

 不久之后,一个穿着整洁正装的大个子男人从昏暗的林间走到了月光照耀的山巅。

 没有任何使用交通工具的迹象,徒步走到山顶的他,却只有鞋与裤腿沾上了些许的泥污。

 当然,在可视的范围里,最让这个男人显得与众不同的,是他的左眼处戴上了一个眼罩。

 “岳......”

 这个高个子的男人顺着刚才的话语,正要打招呼,可是第一个字发音都还只进行了一半。一道透过刺骨的红光便透过面具的严控刺了过来,就像是在警告高个子男人的说辞一样。

 高个子的男人虽然没有被吓退,但仍然识趣的将本要打的招呼吞了回去,赶忙换了一个称呼。

 “1号......”用代号替代名字,高个子的男人以这个有些僵硬的方式完成了他的问好。“明明就咱们两个,也没必要担心那么多。”

 戴着面具的1号轻轻抬了抬手,示意说关于称呼的话题到此打住。

 高个子明白了1号的意思以后,长叹了口气,他望着眼前矮自己一头的固执家伙,把这想法暂时藏在了心里,并顺着1号的意思,直接谈更加重要的事务。

 “这要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话,那意思是齐途,也就是陌陆的朋友会牺牲也是你计划好的。”

 “我还没有恶趣味到计划那种事情。”

 “但你多多少少预见到了。”高个子的男人表情变得严肃,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以和气或是退让的姿态面对1号。“你这样......我们到时候怎么跟陌陆解释?”

 “收起你那张臭脸。”1号说“我才懒得去预见这些没有丝毫意义的事,但这样的行动如果不出现一点牺牲那只能是在童话里。”

 “那你说怎么办?”高个子并没有就此终止这个话题“齐途是陌陆最好的朋友,你这样什么都不干定然是不行的呀。”

 “难道我该去毫无意义的说一声‘我为你朋友的死感到抱歉’吗?”1号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他甚至直呼起了高个子的名字“听着,穆云航,我让陌陆替我做事是因为他能够处理即将面对的情况,而不是因为他要帮我做事而需要去处理这些将要面对的情况。”

 “我当然相信陌陆可以跨过这个坎儿。”虽然说1号要比穆云航矮上不少,但他的存在所带来的威压跟身高的关系非常难以建立等价的数学模型。 

 只是好在,无论是面对威压,或是面对充满了威压的人,又或者再具体到1号身上,穆云航都充满了经验,他依然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但你不会不知道失去了至亲的人是什么样的吧?试想一下,假如那个人是我的话,你又作何感受?”

 1号眼中的红光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邃的蓝黑色。

 骤然之间,他的脑中仿佛钻入了一些十分不愿回想也理应不该存在的记忆。

 冰冷的寒夜,荒凉的沙漠,以及坐在驾驶席逐渐失去温度的某个高个子。

 这个藏匿在远处观望他人生死的窥视者突然之间呼吸急促了起来,就算是穆云航本人,也没想过自己那有些在扰乱性取向的比喻能给对方带来如此深刻的反应。

 但穆云航此时此刻还没有插科打诨的心情,他望着难得有些动摇的1号继续说:“而你知道,体会那种痛苦的人,【掌司生命】的价码,对那些人而言会有多么诱人和难以抗拒。”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1号隔着面具轻扶着自己的额头并举起手说道,相比之前结束话题的手势,这次的手势所携带的意愿可能更加强烈一些。

 “不要有压力,你选的人,你肯定说得通。”穆云航露出了怅然的笑容。

 “你特意来这个地方不会只是想跟我说这个吧?”1号隔着面具白了穆云航一眼,他似乎对自己无法处理眼前的高个子有了新的认识。

 “啊,有几件,零零碎碎的。”穆云航说“如果有那么一件事需要你亲自过来盯这么久,那我最好还是过来看上一看。”

 “这件事难道需要你亲自出马吗?”

 “有可能。”1号说,声音没有任何情感的起伏。

 却让穆云航汗毛直立。

 “那么紧张干什么?”看着有些过度紧张的穆云航,1号用一种看顽皮孩子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需要你亲自出马的事,那都......不是小事呀。”穆云航慌张的说,就好像两国要开战,而他所代表的一方打算直接使用原子弹。

 “没什么,只是有可能得和稍微有点水平的打个招呼而已。”

 “陌陆难道摆平不了?”穆云航问道,他对陌陆的实力一直以来都很有信心“是打不过贝利希还是打不过古洛文副院长?”

 “贝利希算是个什么东西?”1号看了看有些震惊过度的穆云航,一边摆着手让他冷静,一边说“不过是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偶然杀死了帕里而已。古洛文......哼,那种水平的油条陌陆打2个都不成问题,更何况古洛文已经被齐途打成了内伤。”

 “但是......”

 1号的转折让穆云航提起了精神。

 “对方如果是以私自走私和研究超古代技术为目的的团伙,而此时此刻还和超古代的电子精灵技术有沾染。你觉得谁会最优先插手?”

 “欧丝匹亚宗教联盟,毕竟国家科研战略摆在那里......啊......”穆云航回答道,并在自己给自己的解释中瞬间找出了答案。

 宗教联盟的高手,确实不见得是执行官业界的教科书可以应付得了的。

 “懂了?”

 “懂了。”穆云航回答道“那我去不就可以了,也没必要让你去呀。”

 “你要知道,你现在是罗斯塔联邦盟国中央执行局的局长,你凭什么无缘无故会出现在那种地方?”1号铿锵有力的说“所以说......这事还是让我来干吧。”

 “让身为未确认对象UO1(Unknown Objective NO.1)的我来吧。”

 1号冷冷回答着,以月光的陪衬将视线投向了远方。

 显而易见,现场的耳目再一次向他传来了通牒......

 来自远方的演出,再一次开始了......

 第18章 执着倔强的顽徒 05

 富有智慧的先人总结过室内攻坚战的精髓。

 他们认为,成功的室内攻坚,一靠情报,二靠训练。

 如果张未名知道这个简单的说法,或许还会有些高兴。

 至少,他的训练不俗。

 然而先人还说过,情报占八成,训练占不到两成的同时还要分出一杯羹来给运气。

 这么看来,这个需要攻坚的休息站已经不是休息站了,它甚至看上去像是一栋拔地而起的棺材。

 没有生物炎来大幅度提高个人在局中战力的比重,没有雄厚的战争资源维系,没有充足的人手帮助,没有先进的设备支持。

 在这样的窘境下,张未名的突击开始了。

 所谓强袭,即是进攻。

 这位来自特勤系强袭科的年轻执行官在进攻的手段上不容得质疑。

 他用有限的几枚炸弹,先后造成了梅开三度的爆炸。

 就算是敌人足够精明,知道这是声东击西,三次爆炸怎么也会影响你的兵力吧?

 一群连工事都来不及修建的乌合,难道真的能在三次爆炸内按耐得住战术的定力?

 即使是从无勾心斗角经验的张未名也无比怀疑。

 这是有理有据的怀疑,且事实如此。

 当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张未名的耳畔飘过时,他明白,进攻的时机到了。

 没有生物炎的帮助,张未名径直踹进了关押着人质的二层多功能厅。

 在一瞬的余光扫射之中,他就像是一台精确的电脑,将在场三名武装人员的方位进行了定位,那离窗户最近的敌人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张未名首个目标。

 就像一般的室内作战经典套路似的,年轻的执行官一手控制住枪管,一步踏到一个二人纠缠不清的位置以创造对手的同僚难以开枪的窘境。

 在接下来至少2秒的时间里,这二人的博弈,谁生谁死全凭自己。

 面对一位无法使用生物炎的执行官,这场蛮力的较量是公平的。

 只可惜公平的对垒上,张未名才是最有资本的那一个。

 与齐途相比是如此,与岳昭安相比更是如此,与顾淼相比也是如此。

 无法使用生物炎成为了一张有些粗糙的窗帘,它挂在张未名的身上俨然不大体面的同时也遮住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是一个不靠生物炎就能通过执行官素质考核的人,而那考核从设计之初几乎默认了所有参考者都有对生物炎的把控能力。

 这是一个在高强度行动了一整天后,向前抱着一个人,背后背着一个人又跨越了10公里的路段且仍然能够独自发起进攻的人,要知道那路段绝非一马平川的人行横道,而是崎岖坎坷蚊虫泛滥的山涧林路。

 面对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哪怕不会使用生物炎,假设不是执行官,山贼草莽就算徒有一身壮硕的身材又怎能独自面对?

 与此同时,张未名显然也不希望在蛮力的较量上花费太长的时间,他转而用了比较卑鄙的手段,猛地朝对手的脚趾踩了过去。

 就是铺上了隔音效果不赖的毯子,地板所发出的颤声都不禁让人觉得脚指头发麻。

 听着这样的声音,当事人摆出一副扭曲到极致的面庞便也不难理解。

 可没有人会怜悯他或是他那可怜的脚指头,在力量的互搏中做出了退让的贼寇瞬间被张未名摧枯拉朽的攻势彻底击垮。

 失去了重心的男人就像是断线的木偶,转瞬之间只能任人摆布。于是张未名驾着敌人的步枪,用敌人的子弹回敬给敌人的队友,以这种平平淡淡的方式,收获了自己人生第一次夺人性命的体验。

 而且还是个双黄蛋。

 在顾淼强心剂的作用下,夺人性命的恶感并没有影响到当事人的作战能力及判断力。

 当多功能厅中的敌手只剩下面前的一个敌人,张未名便毫不留情的将他踢到了一旁。

 令人有些震惊的是,在没有生物炎的情况下,一个身体壮硕的成年人此时此刻竟像一颗皮球,在半空飞过了一会后精准砸到了大厅的门前,而且正巧将零星即将入室的敌人结结实实的砸了回去。

 吃了亏的草莽们便开始朝多功能厅开启疯狂的扫射,殊不知这才是最愚蠢的选择。

 张未名低下身子一面规避着子弹,一面将人群朝大门的两侧疏散。并不停的以粗暴的扔,甩,踢等动作将诸如桌子、椅子、柜子等一系列的家具移动到门旁,让它们作为延缓敌人的路障以争取自己行动的时间。

 片刻之后,虽然敌人的射击仍在持续,但看着早已布置妥当的障碍,望着两侧虽然被交火吓得惊慌却没有出现伤亡的人群。

 张未名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明明是第一次面对生死的局面,他却显得并没有那份理应夸张的紧张感,而是在此时此刻,无数的应对策略正如泉涌般从自己的思绪中迸发了出来。

 奇怪了,自己应该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才是。

 张未名内心暗自自嘲道,不忘从那迸发出的数个方案中斟酌挑出一件。在确认了它的可行性之后,年轻的执行官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示意大门一侧的人质让一让,自己则掏出了他浑身‘万国造’武装中最精致的一件——临行前由萨诺先生借与的光子剑。

 在轻轻拨动了拉杆开关之后,光子剑柄喷发出了橙黄色的能量束。或许张未名未曾见识过齐途的战斗,也因此并不知道齐途的生物炎正是橙黄色。

 但是那位已经离开的年长者已经让橙黄色成为了不少敌人为之胆寒的臆想物。

 挥舞着这柄闪烁的能量体,张未名将它生猛的插进了大门旁的墙壁,开始撕扯那十二十公分厚的混凝土与钢筋。

 在平日里的室内站模拟演戏,银行、医院、旅馆等公共场所皆是常客,它们所使用的建筑构造囊括有小小的休息站,更不用说,这休息站也早早的被四位执行官闯荡过一遍。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未名十分清楚的认知,从这大门边上的墙壁上若是打出一个缺口,则向前定然能够通到某间办公室或是别的房间。

 从那里发起来自侧翼的反进攻,效果绝对比傻傻的从多功能厅冲出去强得多。

 只是厚重的混凝土钢筋哪怕用高能量光子切割也依然缺乏效率,至少,在敌人打完一梭子子弹的时间里,他也只能在这个有些顽固的墙壁上留下半个圆圈。

 张未名的反应也很快,他急忙抽出插在墙壁上的光子剑,象征性的跑到大门前划出一道灼痕用以威慑后便跳回了原处。

 山贼草莽们不知道识别对手的身份,但却懂得光子剑的使用者通常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角色。于是便自然而然摒弃了突入的想法,毕竟这些人谁都不想成为那个因出头而被率先枪杀的鸟儿。

 取而代之的,则是换上崭新的弹匣继续射击。

 争取到的些许分秒之后,张未名一脚踢开依然被割裂的墙壁,如愿突入到了隔壁的办公室,他仔细聆听着门外走廊的动静,直到听到了机械的碰撞声,这位执行官明白,敌人迎来了火力的空档。

 于是,橙黄色的光子剑精准出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削掉了门锁与门轴,将那门扉重重踢向了走廊上毫无准备的敌人。

 7人的小组当即减员两人,其中还有两个休息站的工作人员认出了那张曾经让自己大吃苦头的面庞,竟在惊慌之中让手中的器械衰落在了地上。

 正式的冲突还未开始,这个包抄多功能厅的小组就剩下了仅仅3人尚留存着作战能力。且马上他们就为这个褒奖付出了代价。

 没有任何人会在战场上怜悯具有反击能力的对手,张未名不会,他手中的光子剑更不会。

 橙黄色的光芒闪过,它轻轻一带,带走了一颗头颅,带走了一个半身,还带走了一把化作两节的步枪及其握把上的一只断臂。

 短短的时间里,能够对张未名造成有效反击的对手仅剩下了5人。

 那些曾经被执行官制裁过的工作人员,那些曾经目睹过橙黄色凶焰的倒霉蛋,甚至都有腿软到直接瘫坐在原地的。

 小小的休息站里,最后棋盘上的六子继续着规模不大但依然血雨腥风的战斗。

 5个卒棋面对的虽然不是所向披靡的后,却也是难以招架的车。

 那马力十足的战车以惊人的方式拉扯着战线,让五卒自顾不暇,个个陷入了独自作战的窘境。

 高能量光子的强大割裂能力,让张未名得意在这狭窄的休息站间上下左右横行直撞,宛如掩体从来不顶用,似若障碍根本不存在。民用的设备与建筑在光子剑的面前完全是纸糊的遮羞布,让整个战场对于张未名而言就是毫无阻碍的立体空间。

 自天花板的突入直削脑壳;

 从楼梯间的袭击刺人肺腑。

 只有整个走廊间弥漫着经过光子炙烤的‘肉香’,一位连生物炎都无法使用的年轻人演绎着令人难以预想的猫鼠游戏。

 然后,张未名就赫然间立在了站长的面前。后者颤颤巍巍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曾经饱尝过齐途、岳昭安甚至顾淼的手段。

 并且随着与张未名交锋的百倍后,他有幸感受到了4人小队里来自每一个人赠与的特制套餐。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