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失去自我的时候，眼神是空洞的。

陈婉瑶为什么会失去自我？

李黎是看不透的，她现在被满满地诡异气氛所包围，既害怕，又不甘。她感到有一种强悍的力量正试图悄然地控制她们，控制这个学院的同学们，但是她找不到这个力量的主人，她想反抗，但无处使劲。

现在能救她们的，或许只有肾上腺素了。其实如果她了解自己的能力，那么肾上腺素简直就是种小儿科似得自然反应，但现在的她还不够了解自己，所以她必须依赖她的肾上腺素。人类的基础本能虽然不够强大，但却可以勉强自保。

“婉瑶？你在听我说话吗？”李黎拿手在婉瑶面前晃，一边焦急地问。

没有回应，陈婉瑶仿佛已经不是陈婉瑶了，她大睁着双眼，怔怔地瞪着李黎，她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来。嘴巴里缓缓挤出几个字来——

“休...息...吧......”

休息吧？休息吧？？？！

李黎对这个词汇无比的熟悉，那是她濒死状态下所听到的声音。也是她命令瑞德时所下达的口令。

一束光，从婉瑶的手腕里缓缓升起，那是瑞德即将进入简单模式时的反应。微弱而坚定，温柔又冷漠。李黎忽然明白，就像这个夜晚里婉瑶的眼睛，原来那眸子里的情感并不是阴晴不定！原来她跟它一样！

“陈！婉！瑶！”李黎大喊，拍着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信息像大爆炸一样在她的头脑中炸裂开来！！！来不及做逻辑整理，更无法汇聚成言语，她忽然明白了！！！

瑞德休息了，可怕的事情将会发生！

婉瑶！！！

肾上腺素不再听从头脑的指挥，要自保就必须要快，头脑是最拖沓的东西。

李黎一个箭步就绕到了桌子的另一面，双手抓起了婉瑶的肩膀，大睁的双目瞬间显出红血丝来，陈婉瑶的身体僵硬无比！一身的冷汗已经将她的内衣湿透了，头发上也沾着汗水。

李黎知道，那个强大的力量在抢夺婉瑶的身体，而婉瑶在努力地拒绝它！！！

“婉瑶！！！婉瑶！！！婉瑶！！！！！！”李黎一边大声呼喊婉瑶的名字，一边拼了命地摇晃婉瑶的身体。

可是陈婉瑶已经渐渐听不到李黎的声音，忽然，她身子一软，从座位上滑落下去，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眼泪顺着她的眼睑开始涌出来。一种悲恸地伤感一同顺着泪水倾泻而出。她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哭的那样投入，专心。强烈地伤感弥漫在整个店铺里。无人的店铺。

她是看不到李黎的。这是她的选择，她不要再看到任何人！她不要再为了讨好任何人而委屈自己，卑微下贱地存在着！她好委屈，好委屈好委屈！

“别让我这样.....”伴着呜咽声，她这样反复地说着。——别让我这样，别让我去做那些违背我心意的事，仅仅为了能让你开心，我忽视了自己的感受。别让我这样......

这是一个讨好者的内心。

就算在这里哭上一个世纪也无法哭完她的委屈。

李黎被这猛烈的情感震撼地一动不动呆在原地，她的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急急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姑娘，她的心被撕得粉碎。

目睹一个美好的人经受折磨，是更大的折磨。

肾上腺素很安静，肾上腺素选择静默。没有头脑的肾上腺素，却这么聪明。

她陪着她哭，一直哭了好久。哭的累了，婉瑶扑在李黎的怀里，两人在晚冬无人小店的冰凉地面上相互依偎。

她抱着她，抱了很久，一直到一切都安静下来，恸哭变为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李黎才再次开口讲话：“婉瑶？”温柔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婉瑶没有说话，还在哭，默默地，哭的像个孩子。

“你告诉我，你选择拒绝那种力量，对吗？”温柔无比。

“嗯......”只是一声，就又哭起来。将头埋在李黎怀里。李黎紧紧抱着她。

李黎终于成为了自己梦想中的人。强大，安定，温暖。

婉瑶的意识并没有清醒过来，她只是还在犹豫，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李黎曾是什么状态，但她又不明白，李黎为什么会被送到医院里去。

因为这只不过是做一个选择罢了，它是一个诱惑，在人最脆弱的时候。这个选择的结果，她不知道。也许她将永远失去自己，失去被称为陈婉瑶十六年的自己。

不，应该说可以肯定，她一定会失去自己！

呵呵，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陈婉瑶啊，她是那样的讨厌自己，厌恶自己！

一个厌恶自己的人，选择让自己的意识消失，这有什么不可以呢？所以她在犹豫，她甚至马上就要做出决定了，箭是否已在弦上。

彻底安静下来，李黎抱着婉瑶的手渐渐感到婉瑶的体温，她不再出冷汗了。她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悲伤以外的其他神采。只是，她却要走了，她从李黎的怀里离开，从冰冷的地面爬起，默默地走出小店。任李黎在背后喊她的名字，拉她的袖子，跟着她的步伐。她都没有回头再看她曾经的好朋友一眼。

她就这样离开了，她已经做了选择。

“不！！！”李黎大喊！

沉默的人，不是因为无话可说，只是因为感受到的东西太多，无法说清，所以干脆不说罢了。就像现在的李黎，除了大喊一声“不！”她无法表达清楚她内心的感情。她知道婉瑶是什么状态，她知道婉瑶正在离开，虽然婉瑶不再哭泣，但这还不如哭泣呢。

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在一盏复古的路灯下，这沉默的姑娘坚定地拉住走在前面的女孩，一把将她抱住。不到十厘米，人与人之间到达这个距离的时候，将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如果再近一点的话，她们将会触碰彼此。是的，这就是吻。

时间静止......微风里，发丝轻抚彼此的面颊，痒。两双手，不自觉缠绕握紧，熟悉的触感。胸口贴着胸口，心跳彼此呼应。淡淡香气萦绕在鼻间，温热，甜蜜。头脑一片空白。一片空白......

肾上腺素真好，它令两个女孩接吻。春天无需等大半个月，路灯洒下的光刚刚好，而瑞德很多余。

女孩子的吻有多伟大？

有人鼓起勇气。有人回心转意。触碰比交谈更有力。

一个吻，拯救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