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了,夜幕鋪蓋在寂靜的街道上。沐浴着冷月的華光,街燈昏黃,樹影凄涼。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憐,要麼是一些行色匆匆,剛加班完準備回家的青年白領們,要麼就是一些喝得爛醉,沉迷酒精,逃避現實的中年單身漢。
孤獨的樹影旁,昏黃的燈光下,坐着一名正在哭泣的少女。從她那褐紅色毛髮的耳朵就能看出她是一名獸人,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無力的托在地上。 孤單的身影被拉長,似乎也將她的寂寞與無奈無限延伸,漫無邊際。
“喂!”一個喝醉酒的大漢停在了少女跟前。
“像…像你這種「骯髒的東西」就不配呆在這裡。”喝酒喝爛了嗓子發出的聲音讓人聽得很不舒服。
這個醉醺醺的傢伙顫抖着將手中余剩的半瓶酒全部倒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低着頭,緊緊閉上了眼,默默承受着大漢的這般羞辱。不是她不想反抗,是她根本不敢反抗啊!似乎作為「異類」,就只能默默的接受生活帶來的一切不公。
她的那身校服已經被酒水打濕了一大半,被打濕的那部分緊貼着她那曼妙的身軀,勾勒出那不屬於中學生應當有的傲人曲線。清純般的誘惑不斷撥動着單身大漢的心弦。
大漢一伸手就抓住了正要離開的少女,像拎小雞似的把少女拎起,讓她雙腳騰空,使其完全用不上力。口中還含糊不清的訴說著他內心的寂寞與對愛的渴望。旋即騰出另外一隻手,一把摟住了少女那芊細的腰,露出了一種耐人尋味的微笑。
少女無助的掙扎着,吶喊着,可是大漢完全無動於衷。他完全不在意少女的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低賤的獸人少女」出頭。周圍的行人很少,他們都低着頭,假裝沒有看見這裡發生的事情。誰都不想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體內的荷爾蒙刺激着大漢,他將他那滿是鬍渣的臉埋到少女的衣服里,貪婪的吸允着少女衣服上淡淡的香味。
少女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就彷彿是正被囚禁在地獄深處一般。明顯的感覺到心跳在加快,胸口十分沉悶,像是有一頭猛獸正在奮力掙脫着束縛它的枷鎖。
大漢抬起頭來,看着少女。
令人厭惡的酒精味越來越近。突然,內心的堤壩像是被洶湧的洪水擊垮了一般。猛獸被釋放了!
她抿起唇齒,淡淡的發出了一聲輕笑。眼眸不知何時轉變成了赤紅色,身後的狐狸尾巴高高豎起,渾身散發著鮮血般腥甜的氣息。
大漢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本能的推開她並且後退。
褐紅色的尾巴如同一根堅硬的棍棒一般,狠狠的將大漢擊倒在地。少女如同一隻飢餓的狐狸撲上前去,亮出了一口鋒利的牙齒。
“別…別…”大漢感到有些害怕,本能的舉起了手邊的空酒瓶。
“咔!”骨頭斷裂的聲音。鮮血不斷湧入口腔,一種獸性的快感油然而生。
“恍鐺!”大漢因為手骨斷裂而疼痛的昏迷過去,無力的把手中空酒瓶摔碎在地。
月光透過地上的玻璃碎片,折射到少女的眼眸里,亮光照得她的精神都變得恍惚起來。赤紅色的眼眸逐漸變得黯淡了下來,恢復到了原本應有的色彩。
她顫抖的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莫明的恐懼又一次湧上來,這一次還夾雜着傷感。她反覆的詢問自己。
我真的是一名獸人嗎?
她的眼帘上掛着晶瑩的淚珠,淚水順着臉頰流下。同樣顫抖着地用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可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擦都止不住。她用拭去淚水的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出聲音被人發現。環顧四周,街道上空無一人,唯獨剩下她和倒在地上的大漢。她獃獃的站了幾分鐘,突然回過神來,她的大腦告訴她必須離開了。
渾身依然還在顫抖着,轉過身,緩緩的行走在昏黃的街燈下。
2
“歡迎收看今天的新聞聯播。”
唉…又是這個熟悉的聲音,每次周五放學回來都會趕上這個點。我通常對於新聞節目都是沒有什麼興趣的。所以一般這個時候,我就會選擇去做飯,妹妹呢,她就像往常一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雖然我們都沒在看,但是誰都沒有關掉電視。姑且不論我們是否有在聽,只要是開着新聞聯播,內心就會產生一種自己是一名關心國家大事的優質青年的感覺。
隔着厚厚的廚房與客廳分界用的玻璃門,再加上我的「聽力增益」。所以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能夠清楚的聽到新聞聯播播報的內容。算了,我就姑且當作是收聽廣播來解解悶吧。
“現在播放下一條新聞,今天上午六點零五分左右,一名晨跑者在xx街(就在我家附近)發現了一具屍體。初步判斷死者是男性,四十二歲,死因是遭受猛獸襲擊手骨失血過多身亡。據警方調查,這很有可能是一起獸人謀殺案件。請各位市民出行時注意提防身邊的獸人,如有發現異常現象請立刻到時市公安局報備。”
“什…什麼?”我聽到這個消息都還沒來得及放下鍋鏟就跑到了客廳。
妹妹回過頭來,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也看着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原本以為在這個地方大概也就只有我一個獸人。沒想到,這不,又出現一個,而且還殺了人。怕我們這些獸人是真的要把「骯髒」這個詞坐實嘍。
“叮叮叮!”手機的鈴聲打破了客廳尷尬的氣氛。我拿出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剛按下接通鍵,電話那頭的那個熟悉的大嗓門就吵得我耳朵有點疼。
“喂?王澤君,在家嗎?在嗎?在嗎?”
奇怪這個傢伙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
還沒等我回應,那傢伙又嚷嚷起來了。
“王澤君,我現在在你家門口,開門吧!開-門-吧!”她可能是想用托尾音的方式想要強調吧,不過在我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一樣的。我的妹妹估計也是這樣覺得的,繪梨的嗓門大得不得了,在沒開免提的情況下,一旁的妹妹也能聽到她在講什麼。所以她現在看我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就像是在問“哥哥有女朋友了?”之類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自己的臉燙燙的,我狠狠的瞪了她一樣,示意她別瞎想。她也就只好悻悻的縮回沙發接着玩手機。
我快步走到門前,拉開看門。繪梨站在我的跟前。今天剛好是周五,明天不用上課,這傢伙也自然就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看。
紅白條紋短袖,黑色的領邊和袖邊,精緻剪裁,顯得小巧玲瓏。淡藍色的迷你短褲露出白皙修長的大腿,一雙黑白相間的帆布鞋簡約大方。再加上她那純真無邪的笑容,真的好可愛啊!
唉…顏值高的人就是不一樣。
我按捺住了心中的悸動,無奈的替她準備拖鞋,放到她跟前。因為我覺得這傢伙過來肯定不會就安安靜靜的坐着。
她一開始還是很安靜的。來到客廳和妹妹熟絡之後,就恢復了她的本性。
在這一刻我突然感覺到她似乎才是這個家的主人。這傢伙在客廳蹦蹦跳跳的,四處看着,還順帶自己參觀了下我和妹妹的房間。我和妹妹倒像是客人一樣,恭恭敬敬的跟在她的後面。
“哎!我說你到底是從哪裡打聽來我家的電話號碼和住址的啊?”
“還有你來我家幹什麼啊!”
我沒有耐心了,接連拋出了我所有的疑問。
“我嗎?”繪梨轉過身,擺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都是林濤告訴我的,而且你不是晚上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呼!林濤這個傢伙。
把單純可愛的少女約到一個沒有大人在家的人家裡,怎麼想都感覺會被誤會的吧!好吧,看妹妹的眼神就知道了。
算了,來了都來了,等等在把這個頭疼的傢伙打發走吧。不過總感覺有什麼事情忘了做了。
“好大的黑煙啊,王澤君,你在煉丹嗎?”能提出這種呆萌呆萌的…不對,是能提出這種蠢問題的也就只有繪梨這種擁有新奇腦迴路的人才能辦得到吧!不過…好像真的有煙耶?
糟了!剛剛忘記關火了!
3
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把晚餐問題給解決了,幸虧剛剛只是把鍋給燒糊了點。
在得知繪梨還沒吃飯的情況下,我把冰箱里能撐得上場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炒了幾道拿手的菜來招待這個不要臉的小蘿莉。
不過我真的沒想到,妹妹居然會這麼健談。平時和妹妹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幾乎都是邊玩手機邊吃飯的,完全不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裡。大概是繪梨到來的緣故吧,妹妹今天居然放下了手機,一個勁兒的在和繪梨聊天。所以,我還是像往常一樣被無視了。
“王澤君啊!”繪梨突然一臉嚴肅的看着我。“那…那個,你找人家有什麼事呀?”
「人家」?如果不是親耳聽到,真不敢相信這麼淑女的詞彙居然會從這個傢伙的口中說出來。
“沒有什麼事情,吃完你趕快就回去吧!”
“哥,難得有這麼好的同學來作客,你怎麼能這個樣子呢?這樣很沒禮貌的。”
可惡啊,這個傢伙。就僅僅我炒幾個菜的工夫妹妹就瞬間站到了另一個陣營。虧我還是她哥吶!還禮貌問題?你每天邊玩手機邊吃飯的時候,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我嘆了口氣,拿起筷子默默吃飯。
在整個吃飯的過程中,妹妹看繪梨的眼神,就感覺像是在看「嫂子」一樣的。唉…現在的中學生啊,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了。
晚飯後,妹妹很自覺的收拾起了餐具,並破天荒的主動提出她來洗碗。要知道,在平時,這個傢伙總是吃完飯,把餐具一撂下就溜了,才不會這麼好心的幫忙做家務呢。
“繪梨姐,你去過這附近的那個公園嗎?”妹妹邊洗碗邊問道。
“沒有呀。”
“哥,那你就帶繪梨姐去轉轉唄!而且今天晚上好像還會放煙花呢!”剛說完話,這個傢伙就從廚房裡竄出來,用剛濕漉漉的手把我和繪梨推出門,然後擺出一副她已經儘力的樣子。
出了門,我本來是想直接送繪梨回家的。結果呢,這個傢伙居然央求我帶她去公園逛逛,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了。
夜晚的公園,早就被情侶們佔領了,這其中大多數都是些和我年紀差不多的高中生們。這些所謂的亞當夏娃們不知廉恥的在這公共場合下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很討厭來公園的原由了,我原本就不對能夠在高中階段談戀愛抱有任何的期望,再加上我現在又成為了獸人,這種期望早就被粉碎了。身邊的繪梨不一樣啊,我承認確實繪梨真的很可愛,心地也很善良,不然又怎麼會願意和我做朋友呢?
起碼在我看來,繪梨不嫌棄成為我的朋友更多應該是出於她的性格和對我的憐憫。如果我是一個「正常人」的話,或許我可能就不會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了吧。反正我的觀點就是,不會有任何女生願意成為獸人的情侶。
不管怎麼說,像我們這個年紀的高中生們,談戀愛還是會過多注意外表的吧。
奇怪,感覺這麼說的話,就好像是我自己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一個獸人和一個樣貌可愛到讓人嫉妒的蘿莉一起走進了這片滿滿狗糧氣息的公園。公園裡的情侶們完全不在意外界的任何情況,趁着這個「良辰美景」,互相訴說著肉麻的情話。關鍵是我全部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啊!
“咦…”繪梨半遮着眼睛好奇的看着這些人。
這傢伙還真的是奇葩啊!
“要不我們走吧…”我提議道。我是真的不想在被強行喂下這麼大一鍋的狗糧了。
“呃…王澤君,我有個預感,那個再往裡走點,肯定沒人。”她不由分說的拉起我的手就跑了起來。
長這麼大,我都還沒觸碰過少女的手吶!(除了妹妹,不算!)那溫軟芊細的觸感,我居然都覺得有點頭腦發熱了,迷迷糊糊的就順着她跑了。
確實,公園的中心地帶還真的沒什麼人。因為這裡的場景太過單調了,沒有外圍的那些絢麗多彩的霓虹燈渲染着都市浪漫的氣氛。這裡的氣息確實讓我感到舒服點了。
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夜的香氣瀰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像在白天里那樣地現實了,它們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緻之點,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繪梨鬆開了我的手,滿臉通紅的向我炫耀着她的預言是多麼的準確。
在這一個,我彷彿進入了一個夢幻般的世界。似乎周圍的花花草草,甚至連月光都在點綴着繪梨的美,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獨處,我感覺到我的心臟跳動的很快,我不清楚為什麼,這是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看!”繪梨扯了扯我的衣角,指着天空。
如墨的夜,伴隨着一聲聲巨響,朵朵煙花在黑暗中盛開,瞬間絢麗已極,迸射出璀璨奪目的光彩。目不轉睛地盯着這花兒綻放,還來不及在腦海中印上花魂,她已迅速地消逝了。煙花美得就如一個幻影,總讓人疑心這花是不是真的在眼前開放,雖然眼前還在晃動着那繚亂的花影,卻總如夢一樣飄忽不定,更讓人增添了幾分痴迷。
我陶醉在夢幻的世界裡,彷彿我已經脫離世俗的牽繞。在這裡完全感受不到來自世俗的歧視或者不公平的對待,這正是我所期望的生活。
但是這不代表我希望我的生活像這煙花一樣,絢麗而短暫。平淡普通的生活才是我所渴望的。
待煙花將她的生命釋放殆盡,夜又恢復了先前的寂靜。一切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悄然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