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阁所处的闹市,如今化为人间炼狱。

原本限于一处的火势,借助夜风,化作一条巨大的火蛇吞噬四周房屋,只能通过预先破坏房屋来阻止火势进一步蔓延。而造成这场火灾的元凶究竟是——

此时,沐梓君的神机“绣春刀”传来警报:

“主公,西南方向侦察到神机反应,总共有七骑。”

“这么多!?”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场的所有神机士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断定这七具神机极有可能是始作俑者,沐梓君便迫不及待地驾驶着“绣春刀”前往勾栏阁,与之同行的是数具王府护卫神机,还有——

一具手持银色长枪、造型极为豪迈的神机,从其样式看应是鞑魔族神机匠人的手笔,那坚固的甲铁表面虽见些许瑕疵,但与其散发的凛然气势十分相配,很容易让旁人明白这些“伤痕”其实是它曾立下赫赫战功的有力佐证。

这便是贺飞虹的神机“怯薛”[1]。

“贼人在那里!”

其中一名眼尖的王府护卫已经确定七具神机的所在之处。

只见其中六具神机将一具蓝色神机和一名少女围得水泄不通,呈现出对峙之势。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六具神机居然抢在官兵抵达之前,带着一个胖壮的男子冒险起飞升空,往南昌城外逃窜。

原本浩浩荡荡的神机大军,立即分出十骑负责追击,而剩下的六人则负责围捕仍逗留于庭院的蓝色神机。

“大胆贼人,竟敢在本藩撒野,还不快快投降!”

先行到达的四名护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包围蓝色神机。

然而,蓝色神机只是保持沉默,以左臂挽住昏迷的少女,右手持刀,孤身迎敌。

“未经朝廷许可,私藏神机,已是死罪一条,若负隅顽抗,更是罪加一等,你就不怕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吗!”

即便遭到如此厉声斥责,蓝色神机还是无动于衷。

见状,四名王府护卫终于按捺不住,抄起兵器,向蓝色神机发动进攻。

“大胆狂徒!”

“且慢——”

身为大明国公的千金兼将门之后,像是神机这类兵器,沐梓君自然见过不少,但唯独没见过如此绮丽的兵器。

令人联想起大海与霹雳的湛蓝铠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起来就连在虚空中飘舞的火星都仿佛害怕玷污他的铁甲般,纷纷自行退避。

光是看上这么一眼,即知绝非“池中之物”!

“那神机没这么简单!”

贺飞虹抢在沐梓君之前出言制止,但为时已晚。

两名护卫各执一把巨型的八卦单刀,杀向蓝色神机。

就在下一瞬间——

一道电光自蓝色神机身上迅速窜过,那两口足以将怒马一刀两断的巨刃便像是砍在了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一样被弹开。

就在两名护卫露出破绽的一刹那间,蓝色神机卷起两道刀光。

就这样,同样身披重甲的两名神机士突然一声不吭地倒地不起。

“好、好厉害……”

眼见形势不妙,剩下二人不自禁地畏缩不前。

他们何曾想过会在夜里偶遇身手如此了得的歹人?要不是方才目睹到蓝色神机被其余六具神机围困的窘态,就是给这群护卫一百个豹子胆,他们恐怕都不敢上前挑衅,更不用说像是这样轻敌了。

终究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高手间的生死角逐,区区凡夫俗子又怎么可能参透其中的奥妙呢?这就像是让一个拿着锄头的农夫去和手持宝剑的高手较量一样让人贻笑大方。

“好狗不挡道。”

来自蓝色神机毫无抑扬顿挫的甲铁传音,震撼着在场神机的铠甲。

“识相的,就给我滚远点。”

既不是咆哮,也不是怒吼。不过话语中犹如活火山喷发般的极致怒意,却是一听便知分晓

面对这般敌手,只要是明眼人……不,就是瞎子,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冲上前去自讨苦吃。

不过——

“众目睽睽之下,竟敢杀伤朝廷官兵,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管么?”

说话的同时,针对蓝色神机,沐梓君的“绣春刀”与贺飞虹的“怯薛”已成夹击之势。

事已至此,多半是领悟到“这并非自己所能左右的战局”,其余两名护卫唯有黯然离场。

——接下来,他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呢?

之前虽有披甲对练的经验,但也仅限于对练的程度而已。

像是驾驭神机与悍匪交战的经历,实属首次。

对此,沐梓君非但没感到害怕,反而显得异常兴奋。

“锦衣卫千户,沐梓君。”

“锦衣卫百户,贺飞虹。”

两人报上家门的同时,亮出手中的兵刃。

沐梓君——二刃剑,连环剑,剑放光明;

贺飞虹——六合枪,点钢枪,枪衬红缨。

“……”

反观蓝色神机,却依然没有回应的意思。

沐梓君伸手把长剑“锵”地一下拔出鞘,再迈步踏前,剑指蓝色神机,同时吐气猛喊一声:

“喝!”

一柄七星精钢汉剑,破风袭来,以毫厘之差掠过易水寒的面门。

他的身体不曾移动,仅是把头一侧,便轻松躲开青白相间的剑锋。

见状,沐梓君翻转臂腕,笔直的剑路忽变作一记横砍。那动作转换之圆滑,可以看得出,她确实在剑术修行上下了不少功夫。

这一回,易水寒后撤一步,那锋芒毕露的剑尖却还是仅从他面甲前一掠而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或许,第一击,还有人会以为是易水寒侥幸躲过,但看见他这么轻轻松松就闪开第二剑,贺飞虹就察觉出事态的不妙。

对方看穿了沐梓君的剑路……不,恐怕就是连长剑的攻击距离都已经了然于心。

而他对时机的把握,同样堪称绝妙,往往只需要小幅度的动作就能躲开高速挥舞的剑锋。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躲闪刀光剑影的同时,他一手还挽着一个少女。

可见对方的身手不容置疑……搞不好还在自己之上。

如果不是在这样刀光剑影的情况下,贺飞虹定然是第一时间挡在两人中间,大呼一声“好汉莫伤我家小姐的性命”。

可现在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正当贺飞虹意图以长枪介入两者争斗的一刻,蓝色机甲竟然启动元气引擎,窜入夜空,逃往湖畔。

还以为对方被自己逼得狗急跳墙,沐梓君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好大机会。

“贼人休走!我们追上去!”

一声令下,贺飞虹只得暗叫一声“苦也”。

——这哪里是大小姐你讨彩了呀,分明是人家懒得跟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计较这么多。

贺飞虹几乎断定,一旦那具蓝色神机卯起劲来,交手六招……不,三招之内,沐梓君必然人头落地。

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忽然又想起额祈葛那番训诫。

看来,也是时候认真一下了。

[1] 怯薛:蒙古语意为“近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