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所见。
我，帝国的守护者，黑龙王，终于以一个男仆的身份活了下来。
不过怎么说呢，经历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我成长了不少。
就比如认识到人类真的是心狠手辣的生物这一点来说，我真是大开眼界。
不仅仅体现在他们对杀死同类这样的行为显得异常熟练，还有就是一旦面临危机，他们就如坐针毡，整个兵临城下的氛围，草木皆兵。
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我的主人一行’警惕的目光。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从那伙山贼之后又遇到了三伙山贼，即便强大如索斯，能够轻易削掉脑袋也经不住车轮战轮番消耗。
因此现在大家选择了一处比较隐匿的地方休息。
而作为仆人的我，自然要在主人休息的时候负责。
对，放哨。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拍了个人‘陪我’，就是那个嘴很毒的小女仆。
“我给你说，不要看我这个样子，杀死你这样的家伙还是轻而易举，所以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什么的！”
她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神殿里以前养的一只小狗。
我想说，要是这丫头能长条小尾巴的话，说不准就不会像看上去那么凶了。
“别这么凶吗，”我试着活络下气氛，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
但没想到她马上就打了下我的手，用手指和眼神告诉我，别作死。
我只好识相地乖乖做着，顺便，道出我心中的疑问。
“好，我现在是你们的仆人，不过我很想知道，难道出了帝都外都是这个样子吗？”
“什么这个样子。”小女仆有些不耐烦。
“我是说，这种人随便杀人，你看，”我怕小女仆不明白，比划着说：“在帝都大家不都是安居乐业吗？大街上的行人都显得很开心，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会面目狰狞，一定要挣个你死我活呢？”
我觉得我说的很明白，但小女仆楞了一下，接着露出鄙视的笑容。
我很讨厌那笑容，但我还来不及抗议，她就揪了下我的耳朵说：“你可真是个住在神殿里的大傻子啊，你真以为天下太平，帝国繁荣昌盛吗？”
至少我觉得是那样，我对我的统治能力还蛮自信的。
因此我说：“难道不是吗？我对我，我的主人保护的国家很有自信。”
听我这么说，小女仆脸上的鄙视更严重了，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一副快要吐出来似的。
我不理解，只好再问：“难道不是吗？”
小女仆叹了口气，不过这次她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她盯着不远处的篝火拢了拢裙子，虽然那裙子是中长的女仆裙，完全不用担心裙摆会拖到地上，哪怕她是蹲在地上。
我看到她眼中倒映着火光，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好像少女眼中，盈满了泪水。
“真实情况可是很严重的，如果不是和公主大人离开帝都，我们也永远不会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但我们经历的，你看，事实情况就是在远离帝都的地方，强盗横行，更有甚者是军队直接参与这些勾当，我想你和那黑畜生窝在神殿里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她说得很平静。
但我的心却不平静。
“我想他会知道的。”我试着道出我真实的想法，但小女仆似乎还是很不屑。
她又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开始玩弄从地上拾起的一株野草。
“哼，大家还不是畏惧它吗？”
“谁？”我问道，我可以看到小女仆露出了苦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在我面前露出这么......和善的表情。
“你的主人。”她说。“所有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惧怕龙，而帝国更是如此。明明病入膏肓，为什么没人敢推翻皇帝呢？还不是因为那黑畜生，他庇护这个国家很久很久，却完全不曾理会过这个国家的真正境遇，就好比父母生下孩子却不管不顾.....”
似乎觉得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小女仆的话音戛然而止。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知道我说。
“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道歉，但是看到那苦笑的脸庞上，那大如星烁的漂亮眼睛闪烁着泪光，我的心不免有些沉重。
我注视着泪水渐渐打湿小女仆微微翘起的睫毛，又顺着眼角流过她洁白的脸颊，直达下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得不说，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说过的话。
或者说，我从来不曾考虑过凡人的感受吧。
倒不是说负罪感，毕竟也是他们自己擅自把我还有维娜当神明而已，我们也并无义务去做她所期待的事情。
正如我们龙族都是秩序的门人，只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为了能让世界正常运转......
但我就是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又不会让死者复活，也不能填饱肚子……”小女仆慢慢地说，语气里透露着些许无奈。
我没有回话，因为心中有个声音再告诉我，言语的力量并不能帮助她。
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她起身在篝火里填了些柴，突然回头看着我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现在这个小女仆比起之前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我……”我瞪着她，她在篝火前歪着小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套着棕色小靴子的右脚垫着脚尖，“就叫我岑吧。”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也许是很奇怪吧。
小女仆没有再回到我身边，她坐在篝火的另一边瞪着我这个方向
起先我以为她再看我，但很快我发现，那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也许少女那怀念的眼神，正是其中之一吧。
我不知道那火焰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只是觉得，小女仆的身影仿佛更小了。
她在思念家人吗？在怀念帝都的生活吗？
谁知道呢……
“会越来越冷的。”我脱下身上的小坎肩。
她一动不动，任凭我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真蠢……”她略带笑腔，但我看不到她的脸。
“对不起。”我又说。
她没有回话。
我就赤膊坐在她身旁，一同注视着篝火。
那一刻，我真希望火焰真的能带走一切噩梦。
无论是小上司的毁灭宣言，还是堂姐莉莉的可怕诅咒。
后半夜傻小子醒了过来，他示意我也去休息一下，看上去像个十足的骑士楷模。
我摇摇头，毕竟我是真的不困，或者，龙本身就不会太困吧。
傻小子转而招呼小女仆。
她揉着惺忪睡眼，摇头晃脑了一会，把目光转向了我。
她起身前把坎肩还给了我。
但很可惜她连句谢谢也没有说。
不过表情和眼神中的敌意少了许多，这让我有点高兴。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住她。
她撇了我一眼，随后继续走回马车。
就在我对这态度感到失望之际，在关上车门前，她突然回身说道：“文文。”
文文吗？
真是个普通的名字，不过感觉不坏。
也许，陪他们走走也不错。
反正，诅咒只能维持一个星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