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兄弟,你明天還要上班,回去吧。我明早早班飛機,下午要到咸陽開會,也是忙爆,走了走了。”
時針已經指到了午夜,大家都是成年人,該走的都要走。
我們兩人把解開的紐扣都扣好,披上外套,拿起各自的公文包。
六個空的啤酒瓶立在桌子上,檯燈光穿過了它們,呈現着夢幻般的圖案。
我們兩人加入了匆匆忙忙的人流之中,充滿了逆水而上的勇氣。
他突然笑了:“啊,就連這時候都要勇氣了。老啦,老啦。”
是啊,我們的日常早已消失了,剩下不過是他和她的故事。
我們兩人在地鐵入口告別,他要往另一頭去,我朝他點了點頭。
“珍重,等春節再聚。”
“好說,老家見。”
他轉身回頭的那一剎那,我彷彿看到了高中畢業時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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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來臨。
對我而言,似乎沒有什麼不同。高三根本不像長輩們灌輸的那樣緊張,甚至我也無法融入同學們為之奮鬥且拼搏的氛圍中去。我不太明白這一切,我不明白為什麼同學們需要沉浸在他人刻意塑造出的儀式感中,而不是看到真正的意義。
我不敢說出來,因為這會使得我被周遭人拋棄。我很驚慌,不知何去何從。
觀星者失去了雙腿,倒在雪原中央。
這段日子裡,每個人都面臨著選擇,我選擇不知所措的倒下。
“大家都高三了,忍忍,忍忍,你們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我茫然了,我不知道我需要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在追逐什麼。
我是觀星者,我一直在觀望着他們,可是,我為何這麼做?
我的周圍變得非日常起來,每個人都像是為自己帶上了名為“努力”的面具,只有我,還保持着不曾改變的日常。
我依然注視着他們,我依然追尋着我的她,我依然會在空閑的時候玩遊戲。
我可能並不正常,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因此而變得非日常。
“稍等,最後還有件事,說完下課。民航飛行隊來招生了,現在的就業形勢比較嚴峻,飛行員畢業包分配,這周末去體檢,你們可以和家裡人討論一下,把名字報給班長。好了,下課。”
班裡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大家的消息都挺靈通,也有些遠見,似乎都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個方向。
整個班級,沒有戴眼鏡而渡過整個學生生涯的人實在鮮少。在這一刻彷彿所有人都感嘆起自己當初沒有好好護眼,最後成為了四眼仔。
只有我茫然的抱着掌機充耳不聞。我並不後悔戴上眼鏡,我的眼鏡才是本體,認為戴眼鏡有礙觀瞻早已被證明是偏見;我也不會去當飛行員,我憧憬的東西不在天空,我的天空處於另外的世界。
他打斷了我遊戲的進度,興緻勃勃地問道:“怎麼樣?”
“你想去?你又沒戴眼鏡,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那我去和我爸……我媽問問。”
“好。”
對話很簡單,我卻默默的握緊了遊戲機。
今天我收到了她的信,卻沒有勇氣拆開來看。她一定比我更清楚她需要什麼,而我,明明是我先,我卻無法理解他們、她這麼做的意義。
“張,今天我想談談我的目標。”
目標,多麼刺眼的詞語啊。
我的臉頰泛起了紅色。
“不知道你想去哪座城市?北上廣?珠三角?還是選擇國外?
“希望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了解自己將去往何處。明朗的陽關大道上,無論有着怎樣的艱難險阻,你也必定會克服。我們的最後一年將會乏味之極,可真正的道路絕不會平坦,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同樣的感受?
“張,我之前從未談及我的過去,我也很感激你從未問起、從未有所懷疑。
“你可以傾聽、思考、感受我的觀點,我知道,即便是我們交換着你覺得無聊透頂的日常內容,你也從不抱怨,都認真的讀完,甚至有所感悟,我的欣慰無法用文字來描述。
“張,我很高興,希望這一年我們仍然可以保持着簡單的往來,不要因為高三而放棄這份日常。”
我放下信紙,感覺身體的沉重逐漸消退。手心微微有些涼意,我伸手在校褲上擦了擦,隨後琢磨起我的回信內容。
我的心放下了,不再那麼惶恐。
可能是我潛意識裡意識到她還沒有離我而去吧,當時我考慮的並不多,現在想來我根本沒有意識到那是她給我的一個信號。我的目光始終都集中在另一個她的身上,從未注意到過我身邊的人。
她的星光就在我的眼前,身旁是那極光,而我卻是癱倒在地上,死命的瞪大眼睛,望着她身後的那片昏暗宇宙,企圖從那遙遠無極的深空里獲得比她更加閃耀的光輝。
我回到家,沒有立刻寫下我腦海里的回信,而是和媽媽談論起我的未來。
媽媽說,我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希望自己清楚高三這一年該做什麼,不要後悔。
我也沒有後悔,我只是沒有放棄我的日常,僅此而已。
“楊,看到你也這麼想,我也很高興。
“你總是比我看到的更多,你也理解的比我更多,我總是像個小孩,原地打着轉。
“你的過去如何,現在的我並不在意,我僅僅只需知道你在這裡,以及未來也會在這裡,那就足夠了。
“你說我可以理解你,其實也不盡然,我只是絞盡腦汁卻從未達到你的境界。
“他說他想要去考飛行員,我給了他鼓勵,希望你也能幫幫他。
“我不會放棄這件事,這是我的日常。
“高三加油!你一定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