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跑了。 

  我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那样的光景,看着那样的她站在彩绘玻璃包围的教堂里。

  那样的她只在我的梦中降临,白纱笼罩着她,钟声响彻天际,她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白玫瑰,她在等着我。她笑着,她很开心。 

  我忽的出现在她身边,她的面容很朦胧,可是我不在乎。

  人们常说梦境里的人脸都是复合的,既陌生又熟悉,可是我相信那就是她,不会有别人,我曾经无数过确认过、铭记过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就像是硬盘里的0101101001,我能完整的调到我的眼前。

  我曾经在梦中立下那誓言,借着漫天的花雨,借着浑厚的钟声,就连我的声音也变得冷静而干脆,我不会离开你,绝不。 

  我知道我在哭,即便是我想了很多次很多次,可是……可是……

  我穿着梦里的那件白西装,流落在大都市的街头。彩色的流光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低头而行的人们只是和我擦肩而过,身上西装的白色也被污色占据,我无瑕关心清洗干净要花多久,我只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街头的荧幕播放着毫无营养的广告,彩色也失去了描绘世界的能力,我晕头转向,就像一只人人讨厌的苍蝇。

  我就像被世界抛弃了,对,就像世界背叛了我。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成年人的想法,醒醒吧,学生们不会想看到这样的我。可是,情感还是占据了上风。爱如潮水,来的时候势不可挡,去的时候也能冲毁一切。 

  我爬进了一间酒吧,潮男潮女们在这里发泄自己过剩的精力,这只让我感到厌烦。

  “一瓶黑方。”我来到吧台边,声音像极了死人,酒保毫不犹豫的微微点头,放下手中一直在擦洗的杯子,他的工作一定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人吧,像我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我拿了酒瓶和玻璃杯,蹒跚离开。我迫不及待的离开浑浊的空气,这里距离江边不远,我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走到桥上。

  锦江水哗哗的东流而去,我的回忆也一去不回。昏黄的路灯照着我,我轻轻的打开瓶盖,颤颤巍巍的倒出橙黄的酒液。辛辣的酒精味顺着喉管直顺而下,我咳嗽起来。我以前从来不懂,那些狗屁电视剧里的人为什么要喝到烂醉,现在我懂了,妈的,人生比电视剧更狗血。

  江面上的风很冷,我是第一次来蜀地,本想之后好好逛逛,可是看来我也不会有心情了。

  倒了一杯酒,我一饮而尽。

  十年,十年,十年,是啊,十年能改变太多事了,只有我,只有我不曾改变。

  我还坚持着当时蠢货才会说的话,我就是这样的蠢货,放弃我的前途,放弃我的一切,只是为了她,只是为了她。

  我又哭了起来,像个死小孩什么都不懂,我趴在大理石的围栏上,冰凉的触感没有把我惊醒,什么都不能。

  “我操你妈!干你娘!滚他妈的!”我破口大骂着,声音在江面上回荡。

  “声音小点啊我操,你他妈不知道这里有人在睡觉吗?”

  “滚你妈的,自己睡你妈去!”我拿起一个玻璃杯,朝桥洞下的声音来源砸去。

  “诶哟,我操,算你狠……”

  那个声音骂骂咧咧的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抽噎。

  我举起酒瓶,我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我的酒量不是很好,但是管他的。

  江边的灯火开始变得有些重影,我索性抱着酒瓶跪在地面上,念着她的名字,眼泪继续流。

  我翻了个身,靠坐在围栏边。江水的声音就像奏乐,即使没什么节奏,可是很好听。

  我最后一次举起酒瓶,开始大喝特喝。酒的辛辣开始消失,我开始变得飘忽了,我想起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场景,我想起两家人一起出去旅行,我想起我抢了你的玩具……

  一切的一切,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忽闪忽现,彩色的黑白的昏黄的,什么都有。

  一团像是黑影的东西夹在那些幻影中,忽左忽右的,这黑影一会儿变成她,一会儿变成她身边的那个人,一会儿又变成小时候的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只能哭的更大声。别的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景色更加朦胧了,我忘记了我在哪,我左右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影消失了,我脑子里天旋地转。

  “啊啊啊,竟然跑了。”

  “毕竟是在青羊宫脚下作祟的小鬼。”

  什么?什么跑掉了?这是一个年轻人?他站在我的身边?

  他在和谁说话?他们是谁?

  “算了算了,少陵,你先回去吧。”

  “你呢?”

  “我想陪陪这人,况且他还欠着我酒钱呢。”

  我抵抗不住酒精的侵袭,我睡着了。

  这段记忆最初是这样的,我也只记得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