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看着若依星臉上縹緲的的憂傷,藍羽覺得事情異地沒這麼簡單。

  或許是察覺了藍羽的沉默,若依星調整了一下表情,進行了簡單的解釋:“就像遊戲一樣。一位公主、騎士以及騎士候補開始的冒險。目的地,血之帝國的宮殿。而最終目的……”

  若依星的聲音越來越小,眼中也漸漸失去了神采,只留下一張略顯獃滯空洞表情。

  “砰!”劇烈的爆炸聲回蕩在室內,兩人各自的思緒被打斷,不約而同地看向大熒幕,濃密的白色煙霧中,一個銀白色的身影略顯狼狽的跌了出來,在水泥的屋頂上重摔幾下后雙手用力一撐,將整個身體推向半空中,躲過了下一秒將屋頂化為粉末的光束,停留在了半空中,用臂甲將柯恩操縱的飛輪彈開后安靜了下來,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對面的該利克。

  太強了,單憑最低級的士兵裝就能將他逼到這個地步,可以說是匪夷所思的。該利克散發出的危險氣息被亞奧特警惕了起來,眼中顯出几絲陰暗。戰場突然寂靜,但亞奧特心中早已把對付這兩人的不可用方案排除了不知多少個。

  對於這種敵人,必須依賴戰術法了,雖然旁邊助戰的並不強大,但是無疑是該利克的重要助力。伏克雷那邊因為機動能力的下降,優勢也不再那麼明顯,一時半會也無法來幫忙,所以這種時候,只能靠自己了……想到這亞奧特的拳頭被攥緊了,那個響徹了無數遍的聲音再次在心中響起:“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弱小,必須變強大……為什麼總是無法強大起來!”頭低垂了下來,模糊的視界中,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弱小到只能無助哭泣的,沒用的自己。

  “喂喂~終於要停手了么?這邊可是也累了,雖然遇上個這樣的敵人很開心,但是果然只是這樣還不夠啊……不過把你們交上去的話就會有所改善吧,嗯,這樣一想還真是感謝。”該利克看着停下來的亞奧特,開始了嘲諷。

  “開什麼玩笑……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你這種人的。”

  “那就拿出你真正的本事啊!亞奧特!不然的話,什麼都不會存在,至少用你的掙扎來取悅我吧!”該利克突然癲狂地大叫了起來,巨炮抬起的瞬間四道光束從不同的炮口掠向了亞奧特。

  亞奧特一咬牙,推進器完全啟動,躲閃着破壞性的光束,躲閃着沖入了天空。身後突然傳來的寒意讓他心一緊,本能地操縱護盾向背部集中,還沒有完成指令,該利克的重刃已經砍下。

  巨大的衝擊將亞奧特自天空衝下,亞奧特在下降中咬着牙偏轉過身體,將銀白的炮口對準了天空的血色身影,忍受着背部傳來的劇痛,激光在完成校準的瞬間射出,該利克早有預見似的會避開銀白色的光束,直衝向下墜中的亞奧特。

  這個瞬間,亞奧特看見了,該利克眼中的色彩,不是痛恨,不是嘲諷,而是失望,對於期盼已久的對手深深的失望。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

  亞奧特的炮口,再次對準了直衝而下的該利克。

      或許,確實是這樣沒錯……自己從原來就是這樣……

  墜落產生的失重感漸漸消逝,獃滯的目光沒有任何目的的掃着視野,剛剛敵人的一番話將他徹底地打入了回憶——曾經沒用的孩子在經歷過那件事後,變得更加慘不忍睹了。

  也對,一開始就只會依賴別人的自己本就是沒用的,現在也是,一旦缺少伏克雷的配合自己的力量也顯得一無是處。“這種人果然還是死了會比較輕鬆吧……”就連自己也無數次這樣想。

  但是不行。腦中再次閃出那個身影。還不是結束的時候,自己還有繼續待在這個世界的理由,自那一天起,她的身影就被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軟弱也好,沒用也罷。

  至少,終結不應於此刻來臨。

  亞奧特閉上的眼睛再次睜開,劃過一星閃光,在噴射器的調整下將身體翻轉,白銀的炮口對準了直衝而下的該利克,沒有一絲遲疑,扳機在準星與該利克重合的瞬間扣動,一束激光從炮口貫出。

  亞奧特的轉化太過於突然,讓該利克也沒有反應過來,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但就在這時,兩個黑紅色的飛輪旋轉着撞來,調整後用側面撞擊在該利克的腰上,將他撞飛出去的瞬間,飛輪被激光貫穿化作了紛飛破碎的黑紅色粒子。

  柯恩……該利克瞬間明白是柯恩救了自己的命,但他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反而加速化作了一道紅色暗影出現在了亞奧特的身後。

  黑紅色的刀刃劃過空氣,留下一道水紋般的漣漪后重重地砍在亞奧特後背上,精緻的裝甲,頓時多了一道裂痕。

  “謝了,柯恩。”“沒關係,我們是同伴。”看着遠處正在重新凝聚着飛輪的柯恩,不進吐槽了一句:“為什麼不多凝出幾個,那樣的話戰力又會提高吧?”

  “彆強人所難啊,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是天才,還有,玩笑話回隊后再說。你的對手,可還沒有下擂。”柯恩提醒着該利克,卻被該利克的笑聲打斷。

  “我當然知道,只不過我突然想知道,在瞬息萬變的戰場,披着善良外皮的野獸會不會扯下自己的畫皮。”

  “什麼?”柯恩抬起頭通過頭盔的顯示熒幕掃視着戰場,下一秒,疑惑變成了微微顫抖的聲音,“難道……”

  亞奧特從地上爬了起來,驚奇地發現他並沒有追上來,當再次把炮口對向該利克時,透過校準鏡看到了掛在他臉上的詭異的笑,並且把黑紅色的炮向一側抬起。

  覺得不對的亞奧特循着炮口的指向看去,不由得身體一顫,然後瞬間明白了他想幹什麼——在炮口所指,有一位正在不斷哭泣的小女孩,大概是和媽媽走散後來到了這裡吧,然後只能無助的哭泣。但是這次流出的淚水換來的並不是溫暖的懷抱,而是更為殘酷的。

  “這個混蛋!”來不及將炮口撤下,噴射器過載發動,忍受着巨劍殘留在背後的衝擊的麻木與鈍痛,沖向那個女孩的同時將幾發實體彈打向了該利克。

  背後的裝甲已經冒出了火星與黑煙,背後傳來的陣陣灼痛感被亞奧特無視,他的眼中在此刻只剩下幾百米之外無助哭泣的女孩,以及對該利克深切的厭惡。

  若是雙方交戰弱勢一方為了生存而做出威脅還情有可原,但是明明佔據優勢卻依然做出了這種事,在他眼裡這一切只是遊戲嗎?無法原諒!

  “啊—————”

  帶着徹空的嘶吼,亞奧特沖向了女孩。

      這一切毫無遺漏地投映在藍羽眼中,拳頭在不經意之間鑽進了,臉上露出了几絲說不上的表情,他的內心,也陷入了掙扎。

  用刀刃把砍來的刀彈開,推進器的障礙顯然削減了伏克雷的戰鬥能力,雖然優勢在他那邊,但一時半會也無法脫身。

  不安感一點一點侵蝕着他的專註,好久沒有這種不安了。不自覺瞥向身後的眼卻瞬間收縮。血色的炮火,以及飛向炮火盡頭的亞奧特,在兩線的預判交匯點,一名少女,正瑟瑟發抖。

  另一邊的隊長的刀刃趁機斬來,感受到風聲的伏克雷立刻改變刀刃的方向將巨刃倒背在背上,抵住了砍來的刀刃,但是突然的反應沒有發出平常的力道,失去平衡的伏克雷向下摔去,腳底的噴射器在墜落地面的前一秒權全力噴射,黑煙與火焰將他再次送入了天空。

  “看來你很在意你的兄弟嘛。”隊長看着回到空中的伏克雷,露出了令人心寒的笑,“波克,去幫幫那個混蛋,然後回來幹掉這個。”

  “但是……”被叫做波克的手下有些猶豫,“沒事,打敗提不上,但拖住現在的這個傢伙足夠了。”隊長說完,指揮着波克離開了戰場。“反正只是幫忙,該利克不會做什麼的,沒事……”波克這樣想着,飛離了團隊。

  突兀的,巨大的爆炸聲斥滿了整個戰場,耀眼的光芒將整片空間映暗,連同伏克雷。

  “亞特——”

  伏克雷的嘶吼傳遍了整個戰場。

  房間中,藍羽壓制着什麼一樣顫抖着,緊緊的攥着拳,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一旁的若依星也充滿了擔憂,“這,就是我們的戰鬥。”若依星看向身邊的藍羽,“我,有一個請求……”

  塵埃中,小女孩在劇烈的咳嗽中睜開了雙眼,被眼前的一幕鎮住了。透明的光幕在閃過幾方亂碼后消失,除了自己身邊的一線土地,周圍的土地全都下降了二十公分,化作的焦土以及……穿着破碎鎧甲擋在自己面前的,如同雕像般的銀白色騎士。

  過於慘烈的一幕讓她整個人釘在了那裡,不斷顫抖。

  “逃…”雕像的口中傳來的聲音彷彿沒有感情,卻又無比的溫柔,將瑟瑟發抖的她安撫下來,“欸?”“快逃!”

  聽了這句話,小女孩忍住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啜泣着小聲說:“我會……找人……來救你的…所以…”

  找誰?對付這群怪物,沒有人可以被找來對抗。

  “不需要,快一點回到媽媽哪裡去吧,這是對我最好的幫助了。”他的聲音十分平淡,以至於讓人懷疑他身上的傷都是假的。

  小女孩掛着淚水點點頭,轉過身,將最後一絲力氣拿出來拖起纖細的腿離開了。

  在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的瞬間,亞奧特一直支撐着的身軀倒下了,勉強用手撐住了地面,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

  “真是偉大啊~騎士大人,騎士不可以在別人的面前淪落嗎?真是令人感動~感動到想吐啊……”該利克一臉不屑的笑,波克飛到了他身邊,“隊長讓我來幫你,然後一起剿滅剩下的人。”“那個隊長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會耍點小聰明,哪裡比得上這位騎士的高貴啊?”

  “不過是……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狼狽而已……”不知是回答亞奧特還是自言自語,小小的聲音幾乎沒有人聽見。亞奧特心裡,卻存在着另一種認知,卑劣的自己。與其說是騎士,倒是更像自私的常人。

  但是即使如此,自己也有必須要完成的事,即使不可能也要去追尋的事。在此之前,必須盡到自己的職責,作為被拯救的自己,化身騎士的自己的職責。

  亞奧特拖着傷痕纍纍的身體站了起來,破碎的裝甲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彷彿一不小心,亞奧特就會連同破碎的裝甲一同碎裂。

  亞奧特站穩了腳步,回過頭瞥着身後的該利克,冰冷的眼神毫不掩飾地掃過該利克等人。

  “還要戰鬥嗎?”沒等該利克說完,亞奧特的裝甲噴射器開始了運轉,由於裝甲的破裂,連同着裝甲的裂面一同迸發著光芒沖向了該利克。

  “連發出槍擊也已經困難了吧?”

  “真是不明白你們到底為了什麼而戰鬥——”亞奧特將尚完整的白銀大炮當成近戰武器掄了起來,該利克具現出黑紅色的戰刃擋住了炮筒的攻擊,看着眼前連同面部裝甲也破碎掉的白銀騎士,眼中閃過了複雜的光,“到底是什麼讓你們賭上性命戰鬥呢?潰敵?忠誠?”

  亞奧特的眼變得猙獰起來,“住嘴——”嗓眼中發出的威脅如惡魔鬼號,右臂湧出了一股無名的力量,將該利克甩飛,該利克卻平穩地停在了空中。

  “如果是為了破壞,你們航行的使命終點是和平。如果是為了守護,在血之宮殿,你們的公主將會把身體靈魂乃至一切獻給血之王,成為王的妻子。那麼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戰呢?”

  “選擇么?”在聽取了若依星“請做出一個選擇”的請求后,就從該利克那裡聽到這句話的藍羽,不由得怔住了,一臉迷茫地看向若依星。

  若依星臉上的笑出現了几絲勉強,“沒來得及告訴你真抱歉,這就是血之帝國的條件,也是我們的航行目的。在無數戰鬥中生存至最後到達血之帝國,然後,由身為星之帝國公主的我與血之帝王,實現和親。”

  她在笑,不過是將無數的悲傷盡數埋藏,必須讓別人感到自己沒事、將所有溫柔留給別人只將刀鋒留給自己的虛偽之笑。

  看到這似曾相識的笑臉,他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如同刀剜的痛感彷彿要將這張柔弱的面孔刻進他的心臟,一個想法也隨之產生。

  這個世界的和平,不應該由你的犧牲來換取。

  噴射器吐出綿長的火焰,該利克如一道狂風般刺向亞奧特,巨刃帶動的巨大勢能作用於刀刃,直刺向幾乎淪為標靶的亞奧特。

  “連一個回答也無法給出,你們最後的價值也消失了。”亞奧特拚命發動着半拉的噴射器,旋轉着身體躲過了這一記強烈的攻擊,代價卻是被擊碎的半背的裝甲,無數的碎屑閃着銀光自天空墜下。

  再度停穩的該利克回過頭,看着亞奧特的眼神連那份戲謔也消失了,純粹的,看着獵物的眼神。“下一擊了結你,為了你考慮還是不要躲開會比較舒服。”該利克擺正了戰鬥的架勢,對準了搖搖欲墜的亞奧特。“消失吧,無聊的騎士。”

  波克看到了這一幕,繞到了一旁,準備着在該利克攻擊后再補上一刀,這樣一場戰鬥他也有了領賞的資本。

  該利克眼凝了起來,噴射器全力發動,面對着超速飛來的敵人,亞奧特的手扣到了扳機上,他已經有了覺悟,但至少自己,不能窩囊着去見她。

  死吧……刀刃劃過漸暗下的天空如死神之鐮斬下。

  “砰!”

  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戰場上,刀刃傳來的微妙的顫動讓該利克停了下來,刀刃之上,粉碎的藍色鐳光粒子正隨風飄搖化為了虛無。

  無論從角度還是方式看都不會是亞奧特的攻擊,而伏克雷正被隊長他們糾纏……伏克雷的眼中漸染上了冰冷——是誰。

  不只是該利克,柯恩,波克以及亞奧特,都將視線轉向了藍光的來源。

  地面上,年約二十的男人將十分不符合身上廉價西服風格的電磁槍插回了腰間的槍套,透過廢墟看向了天空的戰場。

  該利克將記憶搜索了幾遍依然一無所獲,看着亞奧特臉上些許的驚訝,“同伴嗎……”但是,是資料上不存在的傢伙。

  無所謂了,事到如今無論是誰全部殺掉就可以了。這樣想着,擺好了戰鬥姿態。

  男人將自己的領帶扯松,輕微透着藍光的暗灰色機械塊出現在右手中,隨後扣到了左手手腕上。

  “於深藍色星空中閃耀吧……”

  他低喃着,機械彷彿在響應這他的呼喚,表面溢出了晶藍色的如海潮般律動的光華。在抬起頭的瞬間,瞳孔褪去了褐色的偽裝,綻放出了深藍色的光。

  “鎖跡·解放!”

  地面的人影一瞬被炸裂的藍色光華與火焰所吞噬,巨大的炸裂聲一次又一次的響徹,烈焰掀起的狂風吹襲着無人街道的每一個荒涼角落,連同着塵埃與硝煙吹上昏暗的夜空。

  巨大的炸裂聲與藍光迅速穿到了遠處的伏克雷那裡,異常的能量變動讓他迅速回頭,“那是……”

  深藍色的火焰仍在噴發,炸裂仍在繼續,如巨大的敲擊樂器,在整片天空下響徹——

  一聲——兩聲——三聲——

  在第三次炸裂后,被火焰包裹的人影衝上了昏暗的天空,彷彿連周邊的烏雲也染成了燃燒的深藍色。

  藍光沖向了距離亞奧特最近的該利克,破風的速度顯然是超過該利克預料的,急忙把進攻姿態的戰刃橫在身前,對上了藍焰人影的拳頭,被逆向彈飛,平穩時,戰刃上冒着因高溫而產生的輕煙,似乎有些彎曲。

  深藍色的火焰仍舊沒有停止炸裂,伴着粉碎般的爆炸聲,沖向了什麼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波克,波克的脖子被突然而至的敵人扼住,接下來就是撲面而來的高溫。

  巨大的炸裂爆發,將波克和火焰包裹的人影一同吞噬,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華,幾秒鐘后,火焰逐漸平息了下來,露出了天空中的黑藍色機裝,以及他抬着的手中抓住的,焦黑色的半拉殘骸。

  右手緩緩鬆開,失去了“生存”的先題條件的完全碳化的無機物子天空墜落,曾被稱為波克的軀體砸到了廢墟的尖角上,化為了碎片。

  身穿漆黑色機裝的人換換回過頭,此刻火焰已經消失,只有身上的噴射口還在有規律地吞吐着律動的藍色火焰。明明隔着目鏡,在那個人回過頭時,該利克還是感到了一陣目光交接般的寒意,彷彿可以直接透過他深藍色的護目鏡看到那雙冰冷的雙眼。

  接下來,他的聲音在突兀寂靜下來的天空中緩緩回蕩着。

  “我,是騎士。騎士·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