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处理好了？”姽婳缡抿了一小口热水，缓缓吞下。
“你似乎对于那个鲛人的死很在意。”
她叹了口气，“虽然我并不太愿意提这件事情。”
她顿了顿“我童年有一个鲛人陪伴，他也是因为‘漓光珠’而丧失，可笑的是，竟然是我亲手了结了他的生命。”姽婳缡撩起散下的发丝，认真地看着他。
琅轩看起来不在状态，又好像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一言不发。
……一阵沉默。
“我去前院处理事物。”琅轩打破了尴尬，慌慌张张的走了出去。
姽婳縭也起身，她宁愿去后院照顾花草也不愿意呆在室内，前提是没有什么想看的书。
下午的阳光意外地猛烈，混合着夏日的闷热。
托神树的福，后院比其他的神社大了不少，在姽婳缡的修整下，各色的植物焕发生机，她还是从一片葱茏中，看见了几株病殃殃的草木，有气无力地晃动着。
“还是有几株萝草没有被照顾好，”她用手轻轻拨动它的绿叶，“这附近应该有花店，或许能找到解决方法。”
“不对，”她轻拍自己的头，对着它笑了笑，像是对着一个小孩子一样，“怎么能去花店，花店可不养这些，应该去花间院。”
趁着一两点是短暂的午休，
她换上浅色的罗裙，缓缓从后门走出了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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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便是皇城最繁华的街市，与神社不同，街市上现代化气息要浓重的多。
姽婳縭没怎么出过门，一些采购相关的事宜一般交给琅轩做，因为她一直在修道院里训练，没接触过这些科技。再说，对这些也不太感兴趣。
而琅轩修行，有一个导师，负责让他跟上时代的步伐，让他接触一些新事物。
她一袭传统的衣裙，却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人们大多浅浅地看她一眼，便继续匆匆的步伐。
裡国是一个科技与魔法并存的国家，在现代科技发展的同时，传统文化也保存的比较完备。
所以，在大街上穿着传统服饰也不足为奇。
像庭园一样半包围的院墙，包括几栋建筑，甚至包括了一座山。
用几个飘逸的行书字体在门口书写了『花间院』三个大字。
姽婳缡缓缓停下了脚步“应该就是这里了。”
花间院，
分为古医学院和科技医学院。
半公立性质的医院，公立部分由大祭司的势力管理，其余是归天璇等人管理的盈利性医院。
公立部分主要服务贫困人群，所有费用均由政府承担。
私营部分服务于非贫困的大众。论医疗质量来说，私营的要好一些。
姽婳缡解释了来意，在古医学院的后山，找到了辉瑾。
“想必你便是祭司了。”他笑了笑，闲散地坐在山脚的一块石头上。
姽婳缡轻轻颔首，“过来的时候，古医学院忙地不可开交，您还有时间来接见我，十分感谢。”
“医生也是要休息的。”他向后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再说，我并不是像天璇大人一样住在这里，我的住处，在神社附近。怎么说也算是个邻居。”他顿了顿“说起来，有一位巫师…唔，是祭司还是巫师来着，也是很喜欢医术，经常会来请教一些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我这次来，是关于花草照料方面。”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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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缡按时回来了，与琅轩一起在前院处理民众的祈愿。
“请…请问，您可以帮帮我吗？巫师大人。”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弱弱的说。
黑色齐耳短发，自然地蓬起，透彻浅棕色的大眼睛，水灵灵地似乎在眼中藏着一汪泪，脸庞上有一层细细的汗毛，白里透红让人不禁想起水蜜桃。头上系着一个精巧的蝴蝶结，黑色的小披风，白色的制服衬衫，小短裙配着黑皮鞋，像是一块系着丝带的巧克力。
“可以啊。”这个女孩实在是可爱，琅轩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有什么困扰呢？”
“家里总会出现一只狗，”她睁大了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地透彻，“还有好多条尾巴，它总是来找我，我想把它赶走，但是我打不到它。”
“狗，好多条尾巴？”琅轩皱了皱眉。
“爸爸妈妈还看不见它…”她惊恐的说着，害怕到声音越来越小，微微颤抖，这幅楚楚可怜地样子，恐怕不会有人拒绝帮助这个小女孩。
正当琅轩想说什么时。
“哎呀，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好意思啊，巫师大人，她又在胡言乱语了。”那个妇女对着琅轩鞠躬，便领着那孩子走了，小女孩也不反抗，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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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轩对姽婳缡说了那个女孩子。
“呐，姽婳縭，我总感觉有些不对。”
“并没有听说过狗会长期呆在宅子里的。狐狸倒是听说过不少。”姽婳縭利索地把枯叶剪断。
“估计是狐狸没错了。”姽婳縭转念一想“不过，就算是狐狸也不会缠着一个陌生人的。”
琅轩接下她的话。
“除非她本来就是和那只狐狸有『绊』，这种情况应该能说得通。”
“嗯。”姽婳縭继续挽救着这几株植物，照辉瑾的说法，只要将灵梁粉撒上去就可以了。
原本奄奄一息的植物，在倒下之后，冒出了浅绿色的新芽。
“不过还是去查看一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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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琅轩环顾四周，这附近似乎有一个风口，风的轨迹有些奇怪。虽有疑惑，但还是打开了房门。
奇异的气息，虽然很淡。
琅轩在客厅坐下来，抿了一口水。
“这里之前有布置过某种仪式？”
“不知道诶，但是我爷爷是法师。”
“这样啊…”琅轩起身“既然它不出来，我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琅轩手中出现了一颗明珠，环绕着青色的光芒，再拿出一串铃铛，递给小女孩。
“轻轻摇动就行了。”
“这样？”她摇动铃铛。
“真乖。”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如果没有错，这和她的血缘密不可分。那只狐狸应该只是个幻影罢了。琅轩想。
琅轩转身念咒，清脆的铃声在不断回荡。
一个风穴终于显现出来，那只狐狸也显现出来。
它意外的很小，如兔子一样，皮毛和貂一样，尾巴很短。
它狰狞的面目似乎把女孩吓得够呛。
“就是它。”女孩变得十分害怕，躲在他的身后。
琅轩正想施法，没想到那只狐狸竟落荒而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呐。”姽婳縭看着他。
“能脱离屋子，说明它并不是幻影。”
“有风口的话，应该是风狸。”琅轩顿了顿“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用锤击其头数千下方死，但只要其口入风立即复活。其溺可入药，其脑和菊花服满十斤可寿五百。”
“没错，因为它能延年益寿，所以风狸被猎杀不少，它已经对人产生恶意了，它想回到它们聚居的地方，在过程中可能会伤害平民。”姽婳縭望着前庭的樱花树，正襟危坐地说。
“犯了个大错呢，你让那个孩子解开了封印，我说的没错吧？”
琅轩被姽婳縭盯着有些不自在，“没错…”
“那我可帮不了你了。”
她这样说着，对着魔书说了一句什么，魔书便开始翻动，最后停下来。
“应该有方法的…”她迅速阅览着文字，“有两个方法，一是让它变成式神，三是杀掉它。”
“我可没打算收式神，也不打算杀掉它。”他几乎脱口而出。
“我也不打算。”她叹了口气，“封印它也没有办法，你还记得那个地方有风口，便明白它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封印的，但是，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吧，我知道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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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收一个式神吗。”
“其实并不是我。”辉瑾笑了笑，“天璇大人想物色一个式神。”
“风狸怎么样？十分合适的选择。”
“风狸…的确不错，我去通报一声，天璇大人一定会答应的。”辉瑾似乎挺高兴。
听辉瑾说，他和云外镜的命都是天璇救的，所以便留在花间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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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准备吧，明天你和天璇大人一起去收复风狸。”姽婳縭将碎发整理了一下，“我就不去了，因为神社必须要一个人主持。”她看向琅轩，“不过我如果不帮你，又有些不近人情。”她考虑了一下。“把那串铃铛给我，稍微改造一下。”
她拿到铃铛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一会便出来了。
“这个，虽然可以重创敌人，就算是神族也不能完全抵御。”
“但是，代价也是很大的，所以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
姽婳縭是通过残酷的训练才能成为祭司，相比之下，自己反而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如果能见到她真正施展法术，她应该会更美吧。
“为什么愣住了？不愿接受？”
“不是这样的，谢谢你。”琅轩连忙接过。
“别忘了还欠我一个人情。”她的声音伴随着步摇上的铃铛清脆的声音，令人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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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轩出去两天之后。
姽婳縭在前庭享受来之不易的清静。
“啊…神社就应该是这样才对。”她望着月下散发微光的樱花飞舞。时不时拿起身边的茶品味一番。
“我也不是嫌他吵，只是我喜欢独自一人罢了。”她自言自语着。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起身。
“来者是客。但现在不是神社开放时间，请回。”
她明白神社在黄昏后结界会阻碍平民进入，而这结界虽然不算特别牢固，但即便是高级的法师也未必能进入，这个人的能力不容小视。
“好久不见，姽婳縭。”他环顾四周，“这里真是熟悉呢。”
“我并不认识你。”她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并后退了一步。
眼前这个狂气的红眸男子，长发梳成高马尾，一步步向姽婳缡走来。
在极其近的距离，俯下身去盯着姽婳缡。
姽婳缡迅速的后退，她并不想在神社和这个人打一架。
几乎是一瞬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她的前额，她从未和任何人这样接触过，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许久没有出现的羞耻感在此时涌现出来，仓皇地推开他并的后退了几步。
“请自重！”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始作俑者却是满足的笑了笑，“看来你还不认识我。我是黄泉的弑魔使者，主要是处理一些从黄泉逃向人间的鬼怪。”
“对了，这个麻烦交给花间院的天璇大人。”
姽婳縭接过他递来的清单。
“请转告天璇大人，这个是等价交换的结果，下次去黄泉若是没有带手信，黄泉之源的那位可就不愿意了。”
姽婳縭在他离开后，看了几眼清单。
上面几乎都是名贵的药材，其中有几味是花间院花了不少人力财力才得到的。
也不知道天璇和黄泉那位大人做了什么交易，竟要付出如此昂贵的代价，不过她交换过来的东西必定是十分珍惜的吧。姽婳縭想。
果然辉瑾看到这份清单的时候已经冷静不下来了，要不是云外镜在身边，他恐怕便会不顾颜面去找天璇理论。
虽然很不情愿，辉瑾和云外镜还是把清单上能找到的都找了，等待天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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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顺利的在琅轩的帮助下收了那只风狸。
“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就算是冥莲，这么大的动静，是很难掩盖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群身着白袍的人到了这里。
“和我们回去吧。”
“和我们回去吧。”
“和我们回去吧。”
……
他们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天璇当然不会答应，和琅轩一起抵抗他们。
这些人不是等闲之辈，竟把天璇和琅轩都压制了。
“被他们抓住，不仅仅是我，你也要受到惩罚，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那可是比修道院更可怕，就算让我医治，都不能完全康复……所以，你明白事情的严重了么。”天璇竭尽全力抵抗着他们，这对他们并没有明显的效果，天璇渐渐处于弱势。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会帮助你逃走。”
“不，逃走的话，我一定会死。”他出乎意料的冷静，“我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我会帮你的，我不想伤及无辜。”
琅轩没有答应。
他拿出那串金铃，用尽力气挥舞着它，最后却只响起了三声。
他只觉得有一股温润的液体从他的指尖滴落，伤口从指尖开始向上延伸，与手腕只有一点的距离时停下了，头开始疼痛，胃似乎在翻滚着，不，应该是肠，血气上涌，吐了出来。周围一切都开始摇晃，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很快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弑魔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缓缓地捡起了那串金铃。
“原来在这里，终于找到了。”
他忽然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刀，指向了琅轩。
“弑魔，你在做什么。”天璇找回了属于她的镇静。
“只有这样才能终止轮回。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我，恨，他。”
“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做。你也知道，我有意保全他，就算是我现在的状态，也是可以做到的。”天璇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弑魔叹了口气，“算了，既然天璇大人执意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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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轩从黑暗中摸索，他已经接近绝望了，这时，他才发现，他周围的一切正在渐渐恢复。
“嗯？醒了？”
琅轩感觉浑身酸痛，企图站起来，用尽全力却只能勉强坐起来。
天璇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我这是…”他说着头又痛了起来。
“吾名为天璇，花间院是我一手建起来的。没错，是我救了你 。”天璇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
“那个东西威力的确大，不过好在有人抑制了它一部分力量，不然，我也无能为力。”
天璇递给他一样东西。
“这块琉璃足矣救你的命，或许你并不知道它的重要性，你这次的重伤，我可以救回来，虽然并不算轻松，但也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你濒死的时候摔碎它，我会赶到。”
她顿了顿“这作为风狸的报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