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不觉便度过了在神社的第一个星期。

尽管琅轩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有意无意地去找姽婳缡谈论什么,但她的态度仍然是不咸不淡,甚至对花草比对着琅轩还要热情。

“不善与人交谈。”姽婳缡解释道。

在工作之余,她不是看书,便是去后院照看花草,有时候去帮忙做做杂务或者下厨。

琅轩总是会和她一起坐在靠庭院的走廊上,她阅读着古籍,琅轩结束工作后,闲来无事,便找些话题和她说话。

琅轩每说完一件事,姽婳缡的会简短的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但她平淡的语气,琅轩总感觉有些失望。

“你真的在听吗?”琅轩忍不住问道。

姽婳缡将视线转移,看了他一会,“嗯”。

她默默地合上了古籍,“抱歉,我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

“你在修道院里,不可能一个朋友也没有吧?”

姽婳缡的神情稍微有了些变化,眼中深邃的黑暗,似乎具有穿透力一般,开辟出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通道,期中夹杂着惶恐与不安,“有是有,不过他现在在魔界。”她说的很慢。

“魔界?”琅轩稍微有些惊讶。

能在修道院活下来的,要么是祭司,要么就是弑魂,都是在神社工作的。

姽婳缡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吐出一口气,笑了笑。

“他是在我的帮助下才过去的。他实在不想呆在那种地方了,眼看着自己的伙伴一个一个的死去,的确不好受。”姽婳缡顿了顿“他好像是我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朋友。”

琅轩并不打算追问什么,毕竟这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帮他的?”

“你想和我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

姽婳缡拨弄了一下散下来的发丝,头饰上的白芷,花瓣轻轻抖了抖。

“我拿了修道院的一些东西,其中一个便是冥莲。冥莲你应该知道吧,没有它,在魔界的时间越久,身体便会一天天衰弱。他的能力可是很强的,拿着冥莲就去了魔界。”姽婳缡抿了一口茶,“我还拿了这本魔书。”

姽婳缡身边出现了一本书,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手中,指尖稍稍用力,它就漂浮了起来。

“它上面几乎什么都有记载,包括去魔界的方法。还有很多秘术,不过修炼大多都特别困难,也没怎么去尝试。”说罢姽婳缡望了望樱花树。

琅轩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了这么多,有些高兴。

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大祭司的使者过来了。

他递过一封信,“这次是大祭司给姽婳缡祭司的任务。巫师还请继续留在神社。”

姽婳缡点头,接下了信,慢慢打开了它。

“治理洪水?”她看完就递给了琅轩。

“水系法师不够就让你这个冰系的过去?”

“应该是这个情况,现在有能力的法师也不是太多。”

姽婳缡看着他,“记得帮我照看后院的花草。”

姽婳缡便直径走进屋,收拾东西。

次日早晨。

“再见。”

留在琅轩耳中的就只剩下姽婳缡的这一句话。

——————

姽婳缡看着眼前破落的城镇,不得有些心疼。

“就是这里了。”

姽婳缡叹了口气。

这里因为封印着龙神,经常发生水灾,最近几年情况好了不少,现在又开始恶化了。

“归根结底,还是龙神的封印需要巩固。”姽婳缡不太想和那群法师一起工作,看他们讨论的样子,喜欢安静的自己便无法适应,再加上,他们也没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请问,有僻水珠吗?我需要去水下一趟。”

其中的一个将辟水珠递给了她,还有几个要求一起去。

姽婳缡谢绝了他们,准备到水下一探究竟。

辟水珠融进了她的身体,从容地走进了水中。

辟水珠虽然名曰辟水,但实质上并非让水完全离开身体,而是像一层浅而透明的薄膜,紧贴着身体轮廓,另外还有维持呼吸的作用。

也没有什么不同呢…姽婳缡想。

无论地面上发生什么动乱,鲛人族总是一片安宁,除了商人上岸交易,平民一般都会好好的呆在海里。

她通过路人的指引到达了龙神封印的地区。

经过一番解释,守卫才让她通过。

她看见一个女子在龙神封印前,似乎在施法。

“拜托了,龙神,请不要这么狂躁。”她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封印上,“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是很想放你出来,可我也不能违背大祭司。”

但龙神却越来越不安分起来,一次次撞击着封印。

“你这样的话,陆地上会发生水祸,就算再高明也没有办法短时间救下全部的人啊!”她施法的力度增强,龙神似乎听不见她的祈求,张牙舞爪的攻击着封印。

白色的封印最终破裂,她环顾了四周,忽然回头,抓住姽婳缡的手,迅速跑了起来。

“快走,外层封印撑不住了,这附近的冰都会坍塌。”

————

与此同时,前任祭司关押的地方正在坍塌。

“祭司,这里…快要塌了,我可以救你出去!”

“不用了,你把钥匙交给新任的祭司,”前任祭司苦笑着,“你快走吧,你也应该察觉到了,你不再是我的式神了,你已经自由了…走啊!!!”

鲛人最终跑出了那片区域。

————

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姽婳缡才察觉有些不对。

眼前这个女子,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白发紫眸,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不像是这凡间的人,似乎散发着一种无形而绮丽的光芒,神圣不容侵犯,一颦一笑,更是将清丽发挥到了极致。

再加上能自由进出龙神封印,她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视。

不能以貌取人,姽婳缡反而提高了几分警惕。

“我知道你一定在怀疑是我弄了什么手脚,”她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来加强封印的,我也有这种能力。只不过……”她不安地转移了视线,“这次是一个意外,龙神特别不安分,完全控制不住,像是必然要发生的一样…”

姽婳缡打断了她,“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一个医生呢,能治愈病痛的医生。”

姽婳缡看她的神情也不像在说谎,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去防止水灾的发生。”姽婳缡想到这个问题。

“连我都无法做到,你怎么可能做到呢。非要说的话…你就只能看着了。”她用着十分轻松的语气说着。

“怎么…”

远处传来了呼救的声音。

“你不是医生么,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她点了点头。

一个鲛人被掉下来的冰块压住了双腿,无法动弹。

姽婳缡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一个钥匙,比普通钥匙大两到三倍。

她下意识想去触碰它,鲛人就警觉地将钥匙收了起来。

姽婳缡伸出手轻轻一碰,指尖蓝光浮现,冰块便破碎了。

“原来你是冰系法师,这样就好办多了……别怕,放轻松,让我看看伤口。”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还好,不算太严重。”

她将手放在伤口的上方,念了几句咒语,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疤。

“谢…谢谢。”鲛人用着不太流利的语言说着。

“没事。你们离开这里吧。”她笑着说。

“你不走?”

“龙神应该平复下来了,我还得留在这一会。我得确保不会再发生灾害了。就这样,有缘再见吧。”

姽婳缡点头示意。

到了陆地上,法师们在收拾水灾后的局面。

“水灾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可以撤离了。”

果然那群法师是不会同意的。

姽婳缡没有理他们,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身边的鲛人不太流利地说了一句话,“皇城…皇城…神社…要去…巫师……”

“这样啊,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好了,正好我也要回神社了。”

鲛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

“琅轩,我回来了。”

琅轩放下水壶,应了一声,向姽婳缡走来。

“这个鲛人是…”

“好像是在有什么要给你…”姽婳缡若有所思“嗯?你不认识他?”

琅轩听的一头雾水。

鲛人忽然跪了下来,将钥匙捧着手中。

“钥匙…地下室…”

琅轩吓了一跳,接下了钥匙,想扶他起来。

他摇了摇头,头一直低着,这时姽婳缡才注意到慢慢渗出的血迹。

“你怎么了?”

鲛人抬头,双眼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鲜血流淌在他的面部,滴在地上。

他居然将自己的双目剖下,将血淋淋的双目递到了姽婳缡手中,然后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缓缓倒下。

这幅场景与神社不太符合,可它确实发烧了。

这一切都如此的突然,姽婳缡没有反应过来,手在发抖,她看着手中鲜血淋漓的珠子,日暮余晖的金黄色中透着血红,不知所措。

姽婳缡并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他人的死亡,明明在修道院已经看惯了这种场景,早就麻木了,可是这次她居然打破了常有的冷静。

“为什么…为什么要…”她的视线实在离不开手上的珠子,原来还有一丝温暖的血液在这时完全冷却了,一种恶心感向袭来。

“别看了。”一瞬间,视线黑暗,随后将眼睛闭合,意识也开始模糊。

她就这么倒了下来,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的力气。

琅轩叹了口气,将她安置好,随后将鲛人的双目清洗了一番。

打算去把那个鲛人埋在后院,也算是对他最好的归宿了。

“一个鲛人竟要葬在陆地上,这不是最大的嘲笑么。”

他发现了鲛人身上随身带着一封信,拆开一看,上面是用鲛人的语言书写的,他便把信收了起来。

“葬在神树旁边,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了。”

他开始吟颂一些繁杂的咒文,奇异的是,埋葬鲛人的土地上,竟然破土而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小芽。

————

“白烛,你能看懂鲛人族的语言吗?”

“嗯,因为上届祭司好像是收复了一个鲛人来着,我想他叫什么名字…”她沉思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想不起来了。”

“能不能看一下这个信中的内容呢?”

“好。”

白烛接过信。

这地下室空气较为流通,琅轩却觉得无法呼吸。

“大致意思是说,祭司因为用了神社里的璃光珠,后来丢失了,所以去救了一个鲛人,并立下契约,在祭司死后将鲛人的双目取下,交还神社,作为报恩。”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来祭司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侍从看待,他也时常会逃跑,到了后来相处的日子多了,祭司把他当做挚友……『那件事』以后,他便和祭司一起关在了龙神封印旁的一个地方,祭司便再也得不到自由了。”

注解『且不说鲛人的双目,就算是鲛人泪,在市面上也是十分稀有的,因为之前龙神带领鲛人族作乱,大祭司封印了龙神之后,便将鲛人全部流放至北海,所以鲛人在大陆上已经是十分罕见了。鲛人的双目,晶莹剔透,还时常闪烁着绮丽的光芒,总是会被当做奇珍异宝,现在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在民间,似乎把它叫做“漓光珠”』

“那件事?”

“抱歉,我不能透露,你也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她为难的笑了笑。

白烛必定有一些难言之隐,琅轩便不再追问。

将璃光珠放置好,便离开了。

却不知道为什么,那珠子,混入了几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