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哈,呼……”

依然不能放弃,依然还在对峙。

木制的挡箭牌和破碎的蒙皮鼓散落在一旁,像是刚被推土机虐待完的仿古录影场景。

无情的烈日正在将更多的汗水从皮肤深处榨取出来。

虚伪的饥渴,精神方面的疲惫。

并不是夏日海滩的腥臭黄土上,宋鸿昕和一个略微银发男生穿着很古风的麻布裤衩,以不同姿势架持着长剑。

银发少年盯着宋鸿昕手中像是根棒球棍一样被捏在手中的笨重铁鞭,顿时由胸中升起一股不满之情。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拿那种东西打单挑?”

“啊?怎么了?夜神?”

宋鸿昕歪着脖子瞄了一眼自己手中那个套着几个灰暗环箍的坚硬木棍。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没问题个屁!

只有抗在肩上才能正常走路的环首剑被银发少年扔在地上,一扎猛子捅进了撒着几滴汗水的泥里,他就用着这样方便的姿势对着对面的黑发少年大声嚷嚷了起来。

“你看我们现在穿着是一样的服装,铁鞭的伤害是可能高一点,但是转换为计数也只是那么点而已,而且太笨重了,打我?!”

“噗通!”

银发少年对着天空拍拍胸脯,刹那间投下的阳光渲染将他变成一个GAY里GAY气的大理石雕像。

宋鸿昕也是最近才认识的这个人,他和苍泽越似乎有那么一点年代久远的朋友关系。

因为不明白真实姓名,所以只能叫网名夜神了。

“……肯定没门的~你的武器比我短还没我快,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那稍有些自大模样的银发少年甩甩手臂,他附近有一个已经在阳光下瘫软的人,不,确切来说,那是上一个现身于此的宋鸿昕。

他已经随着生命值的清零被判死了上十次,裸露的身上布满了十几条黑色的,像是电烙铁烫伤身一般的切痕。

虽然对于不适应的人来说会让其产生强烈的厌恶感,但是这种接近死状的狼狈反而会给予在场的人练习武艺的动力。

“所以说,我还是依旧决定不换武器了。”

宋鸿昕手提暗沉而粗笨的铁鞭,做出一个像是将要击打棒球一般的动作。

夜神调低自己的重心……将剑架在一个便于突刺的位置。

“你那是什么姿势?”

那时的宋鸿昕还是某个冷兵器战争游戏空间里的萌新。

“不是什么姿势……”

“嗯这样么……”

烈日下,两个大理石像一般的人相互凝视着,半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

“你为什么不来打我。”

“你为什么不来打我!?”

“拜托你那是鞭子啊,不应该是气势重的先攻么?”

“你的剑还比我轻快,为什么不是你先手?”

“……你觉得这个铁东西能有多轻,设定上它是双手武器啊。”

“那好吧,我来了啊啊啊啊啊!”

宋鸿昕高举着铁棍冲了过去。

“噗呲!”

金属兵器与兵器金属的部分撞击在了一起。

夜神感觉自己手臂有些受到关节伤,宋鸿昕则感觉自己的腹部一凉……

两人交错过后。

宋鸿昕胸口插着一把并无痛感的大剑,手中依然是那根铁鞭。

象征性的暗色液体从口腔中涌了出来,她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含糊不清,虽然切口周边泛滥地不是真实的痛觉,但是那种组织缺乏血液一样的冰冷与痛麻,倒也挺骇人的。

“嗯,你基本功比我好。”

转过身的宋鸿昕如此讽刺着夜神,他眼中的神情充满了嫌恶的意味。

“来,你再试试打我。”

夜神不说话,甩甩脱离剑柄的手腕,找回了一点被冲击性动作打散了的感觉。

他的双手先前是放松状态,此刻重新随着身体的调息紧握。

在那柄环首剑重新出现在他手中的同时,宋鸿昕也感觉自己腹腔内的异物被系统强行删除了。

于是。

“呀!”

“啊呔!”

手握重棍的哲学石像和手持大宝剑的哲学石像又相互狗斗了起来。

半小时之后。

两个依旧半裸的少年,坐在树荫下的青石板上喝着泉水。

在粗陋座位的中间端是一个不断被壶嘴状泉眼灌满的化石木桶,退一步说就是游戏内场景的兵器根本无法破坏的物件。

别小看了这口泉,这隐匿在竹林中的木桶状眼泉可挽救过不少气血上头的基佬的感情。

泉水甘冽爽口,山间阴泉抗暑的寒气能直通肺叶。

本来类似于虚拟训练场的这种地方,是不该设置那种烈阳高照的场景天气的。

所有在训练自己的人都会无时无刻受到来自热衰竭的假象威胁,这本该是一种被更正的举措,但是场景内一旦出现追求以实战训练提升自己的玩家,设置太过怡人的场景气候反而会让友尽事件的发生几率上升。

于是就让阳光构成的耀眼帘幕构成彼此间的隔阂,顺便再安置一个宛如沙漠绿洲一般的泉水产生点。

那些经历过刀剑相向的实战玩家往往就会选择在小战一番后到那个泉眼附近聊天,总结游戏经验。

说得好听点是这样。

宋鸿昕和夜神所居的这一处空间是某个有钱人为了还原旧时代的游戏形式而制作的空间。

专门为了冷兵器格斗爱好者所拼凑的过家家景点,差不多也可以这么说。

“怎么样,脱了铠甲打是不是跟之前打不一样了。”

被劈成两半的粗竹子盛满了沾着竹丝的清水,液面在下巴附近左右倾斜,却迟迟没有被杯子的握持者饮下,它的主人现在正在观察着附近某人的表情与反应——某个刚被击败的好友。

“我果然还是打不过你……”

宋鸿昕凝视着不远处左右晃动的竹叶,慢慢饮下泉水中的凉意,除了头顶的蝉啸还有某种不甘之外,他现在倒是感觉不到什么其他足矣影响他本身的东西了。

“其实……”

夜神也开始渐渐饮下泉水,坐姿端正了些:

“按照你的游戏时间,这样的水平应该算好的了。”

“我想好了。”

宋鸿昕突然来了这样的一句。

“啊?!”夜神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想好什么了……”

“我要去擂台场!”

“你有毒吧……那些人比我能打多了,所以你又休息好了?”

银发少年看着突然站立的宋鸿昕。

“嗯,接下来怎么练习?”

“练弓箭?”

“对射♂啊……”

“对。”

——

“所以,你差不多该睡觉了,宋鸿昕。”

依然是被某人用斧头开辟出来的空地处,只是穿着日常运动服的宋鸿昕将斧头扬向半空,又重重的砍了下去。

那棵大树的盘状根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自己健硕的躯干,在它倒落的时候,发出了凄惨的悲鸣。

干完这一切的宋鸿昕在原地站好,发呆一般一动不动,他还不想睡觉,似乎还有话想跟朋友说。

长袍与颓然的姿势使人形看上去神秘而苍老,苍泽越在他的斗篷里面不满地摇摇头。

“我刚才那一局,打的还不错吧。”

宋鸿昕盯着伐木斧的锋利刃部。

“是……”

苍泽越的目光飘向别处,开始愣神。

他的面前是一颗出产枣木的小树,得益于复杂的杂交系统,虚拟世界的植被总不会让玩家觉得单调无聊。

似乎是伴随特定植物基因刷新的绯色蠕虫在干燥的树皮上爬行。

苍泽越眨眨眼。

“你不会再愁我今天给你讲的事情吧?要不要我们一起换换班?”

“我要能愁就不会在这里砍树了……”

宋鸿昕回头瞄了一眼太阳直射来的方向。

在远处的岩石山上,有一栋用各种木桩固定在山腰瀑布上的木屋。

……刚刚砍下来的那根木头,迟早也要被运送向那边。

“其实我实在想最近玩什么的问题。”

放下了斧头,抓起竹筒,接着吸溜虚拟的酒精溶液,坐在苍泽越旁边。

“……我选择打冷兵器游戏,你就不要在乎我要不要跟你去玩那些生存模组服了……”

苍泽越不屑的扬扬眉毛,在宋鸿昕看来他只是轻微地扭扭头而已,虽然总是观察不到苍的情感,但是那些流露出的感情到是总能察觉到几分的。

“那,好吧……等我喝完这些饮料就睡觉。”

“你那个不是加BUFF用的么?”

苍泽越突然疑惑的问到。

“好喝就不能喝了?”

“好吧,那我先断线了。”

半小时后。

虚拟现实中的人物熟睡在他曾经花费了不少时间所构筑的木屋中。

他要保持着登录游戏的状态睡觉,只是因为这样能提供一种麻醉。

整个小房间都好像被泉水叮咚的声音抚摸着,细碎的山风从缝隙间透出,吹到干渴的皮肤上。

这样总比要睡在网吧粘腻的皮凳上好。

半晌,网管踱步而出,走到他所记忆的那个房间。

一个他所认识的人正深陷在皮椅里,戴着游戏头盔,姿势很是不端正。

宋鸿昕倚在散发铁锈味的隔间门框上,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关上了门。

回到吧台,招呼几位客人,弯曲脊背保持着一种让人联想到流体的坐姿。

眼睛无神。

半个月前,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经常会采用和他相同的坐姿摊在一边。

“宋啊,帮我买个饭吧。”

“没空。”

“我帮你看着吧台。”

“你自己不去买……”

“我懒……”

没钱上网的夜身体日渐囊肿,从刚开始冲着宋鸿昕套近乎时的瘦子模样变成了偏胖的米其林先生。

现在只是让他买饭,前段时间则是用各种理由让宋鸿昕把吧台上那颗头盔让给他。

网吧老板有些时候会将自己的终端设备接入平常那台负责打扫卫生的机器人,一旦发现吧台这里有不是网管的人在占着宋鸿昕的专属头盔,就会开启训斥模式,往往就会把宋鸿昕连带夜神一块训了。

当然这在年轻人的眼中顶多就是高龄人士在倾倒来自于自私心的苦水而已,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理会的。

“嗯……你懒,然后你让一下……”

宋鸿昕微微抬起的膝盖撞到了夜神的腿肚上,这是在示意要走出吧台。

“你要给我买饭?”

“我就一定得给你买饭么?”

宋鸿昕又坐下了,接下来在说话的时候,有些狠瞪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夜神那不以为然的表情上。

“你知不知道我马上就不在这里干了?!”

然后宋鸿昕依然还是坐着。

只不过坐着的地点被从网吧的桌椅旁,转移到了家中房间的床褥旁。

他被辞了。

“哎……”

昏昏沉沉的一觉,口干舌燥,名为床单的织物对似乎失去知觉的身体有着神奇的吸引力,稍微倾斜一下身子又觉得自己要重新倒在床上了一般。

一想到那个胖乎乎的某人还在网吧中挥霍着时间和不知道怎么要来的生活费沉迷在某个仙侠刷本的世界里,他就浑身来气。

似乎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组织和势力,本来想着还要在网管的职位上混上几个月的日子,突然就被辞掉。

也就在这时,自己至于床边的手机突然一阵振动,传出的声音像是电钻一般令人烦躁。

“怎么了。”

宋鸿昕嘀咕着,捡手机的时候又黏在了被褥旁。

啊。

是神秘组织的威胁短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