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越是现在这样,Shirley就越不能妥协,越不能接受两人之间产生如此大的误会。

让华鑫继续认为叶曦在羞辱自己,这是对少女偶像的亵渎,也是对其所付出的努力的否定。

——明明两个人都拥有如此无邪的灵魂,为什么必须得互相否认,互相伤害呢?

不!我一定要将这扭曲了的想法改变过来!

无法容忍现实的蛮不讲理,Shirley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

“华鑫,谢谢你,真的!但是,我仍然要为叶曦说一些话。”

“到底是为什么?”

听闻李雪莉仿佛执迷不悟般的言辞,华鑫难过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失望地凝视少女。

“因为她真的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啊……”

“是吗?你真这样觉得?”

“对!”

“哪怕这个人现在正在暗地里偷着乐,觉得你就像傻瓜一样成为了她羞辱人的帮凶?”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华鑫一定要这么想?”

“不是我一定要这么想!而是——你知道这里有多痛吗?”

用拇指重重地抵在心口,华鑫脸若寒霜地颤抖双唇,倾吐压抑已久的怒意:

“真心被人玩弄,碾碎!就像从天堂坠落到地狱般的感受,让人痛到要晕厥的残酷体验,李雪莉能理解吗?”

——我能……对!我能!

——因为我也曾在长久的岁月里,孤身一人坠入地狱,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苦苦挣扎着啊!

苦涩的情感没能被彻底抑制,下意识地在心底接住少年问话,然后直截了当地做出回答,少女的心也随之在一片汪洋的苦水中泅游。

华鑫的话对于Shirley来说,根本就是在挖人伤口。

尽管少女知道他是无心之举,但瞬间还是感到胸口生疼。

“如果不是玩弄,那为什么周一还要特意对我说那样的话?如果不是羞辱,那为什么周一要送那样的一幅画?如果这一切都有苦衷,从来和你我毫无交集可言的高冷校花,又为什么要在周四的时候,特意跑来我们班秀存在感?如果你知道原因,李雪莉!请你告诉我啊!”

“……”

有“隐情”?

是这样!

没错!

然而,现在的Shirley却说不出口。

——面对那一连串蛮不讲理的质问,倾吐着残酷问题的少年,这样的理由能算作回答吗?

又或者说,这样的回答,他能够满意吗?

不……当然很难吧。

但是——

就算是这样。

——从叶曦那里得到的“隐情”二字,仍旧是眼镜娘少女现在所坚信着的真实。

“李雪莉你说不出来了,不是吗?是不是现在你也察觉到自己被骗了?”

“不!我没有被骗!”

要怎样传达才能让误会消除,要怎样说明才能让偏见弥合。

明明都已经答应过那个人的,明明都已经做过约定的。

已经没有退路可言的华裔少女胸口仿佛被堵着块大石般难受,忍不住大声反驳:

“华鑫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没有哪个人是可以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说明白的,为什么就不能去相信他人事实上也是有无法明说的理由呢?为什么一定要固执地觉得,自己没有理解错呢?叶曦她……她可是答应过,再给你一次告白的机会的啊!”

“再一次告白的机会?!”

被Shirley有点激动、高亢的声音所感染,少年的脸色竟更加难看,他表情可怖地逼近少女,

“一次还嫌不够?还要来再来一次?就像殉道者一样,把脖子洗干净了,然后主动伸过去任人宰割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李雪莉,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疯!根本就没有你所以为的那些荒唐的事情,华鑫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的,不是吗?”

血液在沸腾,面颊已经红到不能见人,耳朵热到像在发烧,感觉喉咙里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抑制不住地向上涌出。

——已经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了,要爆发!

是的,想要痛痛快快地就这样将所有要表达的东西用最激烈的方式表达出来。

没有任何犹豫的,没有任何遮掩的,直白地说出口。

“你根本就没法放弃叶曦,明明就不甘心!明明就做不到!明明就还在有所期待!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勇敢一次,再——”

“够了!”

如果说之前的争执尚且属于温和的级别,那么刚刚的那声怒吼,则是最激烈的那一档了。

被人当面戳穿介怀的事情,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就算明知道或许以诚实之姿道出这个事实的华裔少女是出于好心,那也不足以抵消此时少年胸中的怒火。

——那种心脏都快要裂开来的剧痛与悲凉,你又怎么可能会明白?!

——果然……果然还是被收买了吧!我早该想到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又懂我什么?明明就是个连我担心着你的那份心意都未曾察觉的外国人而已,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你……”

面对倾尽辛辣言辞的少年,少女口拙地瞪大眼睛,竟无法回嘴。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真是看错你了,李雪莉,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还要维护叶曦,估计是因为她答应过要给你一张COSPLAY照什么的,所以路转粉了,对吧?”

“华鑫!”

“抱歉!这次我不能奉陪了!”

面对词穷的Shirley,已经懒得再和她继续争吵下去的少年扭头看了一眼教学楼,做出要离开的动作。

“我得回教室了,再见!”

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完,华鑫垂下眼帘。

“不可理喻……”

因为激动与愤怒而胸口起伏,品尝败北滋味的华裔少女终于意识到,一切已无可挽回。

深深的挫败感让她突然明白,自己这一次似乎又像从前一样了。

——难堪而无力反抗。

——答应过“王女大人”的事,明明是自己最先提出来的约定,就这样在此处不得不画上一个残破的句号。

望着转身离开的少年背影,Shirley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失望而压抑地语调吐出一声叹息:

“Between the cup and the lip a morsel may slip……”

(名言: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