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曦，我……”
就算不知该如何补救，现在也应该及时的表明态度。
然而，面对瞬间浮现苦涩表情的华鑫，叶曦却用坚定的眼神予以逼退。
就在少女的摇头摆手间，临时组织起来的勇气和言辞顷刻土崩瓦解。
也许补救什么的本就是从一开始便不曾存在的可能。
无论那些理由是否冠冕堂皇，抑或只是某种借口。
眼前美若仙子的自信少女想必从剧本之初就想好了一切——她定会举起那把传闻已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降下让少年悔断肝肠的惩罚。
——抗争毫无用处，只是浪费口舌。
算了……
就这样吧……
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毕竟她是那个叶曦，不是么……
望着微昂起精致下巴，在摇曳的枯黄枝丫下表情复杂地再次嚅动晶莹双唇的少女，华鑫认命地缓缓闭上眼，微微低头。
“想想还真是有点心酸呐！或许就是因为背负着这样或那样的光环与头衔，才让如今的华鑫怯于和我相处，怯于和我相互理解吧？可是——明明那时候的华鑫不是那样的，给我的感觉也和现在天差地别。”
那时候的我吗……
噢……对了……
大概说的就是暑假的时候吧……
在那个石桥下……
两人的第一次邂逅……
——因为那时候完全不认为会再一次的相遇，不认为还会有交集。
甚至不会想到——这位第一眼就令自己怦然心动的COSPLAY女孩居然是“校花”、是“王女”、是“处男杀手”。
误会着叶曦所诉说的真相，华鑫就那样毫无自觉地将另一位少女的身影重叠在女友身上。
因为承受着那无法反驳的质问，凝视着脚边仿佛时间般不会停止、依旧在不断掠过的梧桐落叶，少年无言地思绪万千。
——是的，或许今天就是他作为叶曦男朋友的最后一天了。
或许……
这段恋情本就是个玩笑，而玩笑总要有收场的时候。
尽管早在一切的开端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认为最终定会迎来一个糟糕无比的的结果。
但当这个结果真的将要呈现在眼前时，华鑫才发现——无论做过多充分的准备，内心都难以承受。
想到过往的种种，他终于发现。
——越是靠近就越被吸引，越是相处下去就越喜欢到无法自拔。
这就是眼前的少女——叶曦对于自己的魔力。
然而，似乎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一切都将在此处画上一个休止符。
只能在这里说再见了。
——当叶曦毫无保留地倾吐不满时，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
绝望感侵袭脑髓，悔恨、遗憾、痛心……
一时之间，无数令人讨厌的情感全都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将华鑫淹没。
直到叶曦已然走到跟前，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少年才察觉。
“叶曦……”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独处时这样叫她的名字了。
硬着头皮抬眼，却感到不能自已。
“抱歉！”
凝视着华鑫绝望的双瞳，叶曦再次轻摇了两次下颌。
“说了那么多任性的话，还一直逼你听完，或许真的是因为我很生气、很气愤吧！”
不用铺垫了……
直接说吧……
就算直说也无妨的……
“但也还是希望华鑫你能理解，其实并没有多少是在生你的气，大概——很大程度上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吧……如果能早一点发现这些就好了，这样的话——或许我们的相处就不会那么糟糕了吧？”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为什么要先放低自己的姿态呢……
明明不需要先扬后抑吧……
我知道的……
最终那个词一定会说出来的……
最终都逃不开那个结局的……
最终也还是要面对的……
那么……
不用可怜我……
或者说……
不要再给我任何会产生幻想的机会了……
请给我来个痛快吧……
在心中如此默念的少年开始祈祷。
然而，随之而来的言语却令他怔在原地，惊掉下巴。
“话虽如此，还请你相信我，无论怎样，哪怕是在之前的相处中并没有产生过什么好的回忆，但也已经足够了。”
“欸？！”
“——因为华鑫这个人对于叶曦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
感觉哪儿出了问题，有什么东西的前后顺序搞错了。
强烈的违和感。
——不合常理的某种东西突然跳到了眼前。
说不清是什么。
也说不清为什么。
总之难以理解。
“不、不是……不是要和我分手吗？！！！”
华鑫近距离大叫的声音，不仅将泡在自怨自艾海洋中的自我意识给拉回到了现实，还把放下身段，自毁平日高傲形象、倾吐着心意的叶曦给吓了一跳。
但旋即，明白了个钟原因的美少女莞尔一笑，
“噗——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嗯？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那由悲转惊的喜感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要放肆的笑出声来。
——要是作为一名学徒级的小丑，大概华鑫现在的表情算是勉强过关了。
“哈哈哈……哎呦！”
弯腰捧腹的叶曦因此笑到眼角飙泪。
在激烈震颤的小腹带动下，她那头乌黑油亮的柔顺长发竟在夜风中轻舞起来。
仿佛进入梦境——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会终身难忘的校花女神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面前刷新固有认知。
——这总让华鑫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喂——喂喂！又在发呆了？”
“不！没、没有啦……”
到底没敢老实承认，由于不确定现在叶曦想些什么，华鑫欲言又止地抓了抓脸。
“好啦！放心吧！我不会提分手的，话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提分手呢？”
“你不是说很生气嘛……所以……我就——”
“既然你这么希望，那我就暂且保留这个权利吧！”
“欸——？！”
“不过——至少今天不会提的。”
“呃……”
没想到又被乘机捉弄，华鑫无语地张大嘴巴。
“虽然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但今天的华鑫身上，还有一些弥足珍贵的、让我难以忘怀的东西，就冲这些，给你缓刑了！”
——这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但是，好歹却已是最好的结果。
僵住脸庞的华鑫刚准备在心中安慰自己，不想肩头一沉。
少女特有的香气随即跟着夜风一起飘入鼻息。
“别动！”
叶曦语气轻柔，但却透着股不容商榷的坚定。
“谢谢……”
“为什么要道谢——”
华鑫不理解。
“道谢是必须的。”
保持着歪头倚靠的姿势，叶曦就那样方向相反、一动不动地靠在他肩头，继续低声轻喃：
“因为仅仅是认真地听完我所说那些话，就已经足够了的，更何况是为之苦恼的你呢……”
少女的脸完全贴在自己肩上，少年可以轻易感受到她说话时产生的“嗡嗡”震感。
“而且……就算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充其量也只是我对自己一点小小的、小小的抱怨而已。知道吗？今天的回忆也并不糟糕，相反，很精彩才是。但或许华鑫是无法理解的吧。可是，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和明白这一点就好。那就是——一切并没有你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惨。嗯……换句话说，要是真有那么糟糕的话，我大概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真的糟糕而留下来特意做出说明的，明白吗？”
周围突然变得不再宣泄，世界好像只有少男和少女两个人。
平静的、没有妨碍的、怠惰的时间持续流逝，这让华鑫感到不可思议。
原本快要放弃的心情因此变得安心下来。
——就是说，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糟糕的意思吗？！
原来是这样吗……
啊……
真是……
竟然是这样……
真是……
真是太好了！
原来并没有被甩……
可恶……
差点就以为——
“喂！你是在哭吗？”
“没、没有啦！怎么会哭？是风……不！是沙子！沙子……沙子迷到眼睛了……”
的确因为突然松了一口气而情绪有些失控，顿时感到鼻腔酸胀难耐的华鑫赶紧佯装在揉眼睛。
陷入情感洪流的大脑到底在泪腺完全崩溃的前一刻恢复理智，强夺控制权。
我可是个男人……
怎么可以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看到哭鼻子时候的丑态呢……
绝对不行……
——若真变成那样，脸就都丢光了。
这样想着，华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波动不已的情绪。
直到叶曦撤离肩膀足足三十秒钟后，他这才敢转过脸来直面她。
“风好像的确变大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嗯……唉？”
“走吧……”
“嗯！”
自然而然地牵手似乎预示着与叶曦的关系因为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而更为进了一步。
但更加重要的是——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
不是捉弄，不是报恩，更不是挡箭牌或是替死鬼。
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庆幸与幸福当中，不需要去思考不想去思考的事情。
少年与少女肩并肩，漫步在落下斑驳树影的朦胧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