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离开我的身边选择跟你们走是什么意思”春雪想要这样追问,却没能说出口。

身边的气氛提醒着他不该继续深入,心中仿佛也有另外一股声音在告诉自己想法的想法……

——这样就好了,保持沉默,别问米诺牛将去做些什么,那肯定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至少米诺牛没有做出独断的决定,在为少年做出某些事的时候没有忽略他的感受,尽管要迎来分别,要是双方都没有意见,作为外人根本就不需要去改变什么。

相反,他们之中的意见要是出现了分歧,比如少年直白的说出“想要跟米诺牛继续待在一起”,情况或许还有可能发生转机……

不,倒不如说那时的春雪心中的某处认为米诺牛一定会与少年的观点发生冲突,在他看来要是自己或凯洛特……再不然干脆两个人一起跟那个孩子对坐在草地上,一脸严肃的告诉他将来必须经历的事,让他在人类村庄与米诺牛搭建的破烂小木屋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这称不上是成熟的举动,正因为幼稚才会单凭一时的感情做出决定,但是这样的想法与米诺牛之间起了冲突,为了缓和矛盾肯定需要一段时间去商量,米诺牛给出的时间便有可能因此延后。

假如情况有所变动,春雪知道作为参与者的他一定能通过米诺牛或者少年的反应知道,商谈过后整个事件便会以更为柔和的方式画上句号……

正如他所希望的一样,所以他才在那个时候选择了点头认同,把拒绝的权力交到了更为关键的核心人物身上。

然而这份期待却落空了,春雪不断重复着以往的日常,途中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消息,甚至看不出一点发生过什么的迹象,最终成为了在凯洛特的带领下一同前往米诺牛住所队列的其中一员。

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从裸露的肌肤上吹拂而过的风令人心跳加速,有片落叶脱离与树枝之间的连接,慢悠悠的从上方飘落,落到人的后颈上传来的触感使一名队列中的成年男子浑身一颤,立刻伸手拉着贴在后背上的衣服,接着身边的人将他团团围住,把手中的武器横在胸前,满脸惊讶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队伍的中段传来动静,走在前面的人包括带队的凯洛特开始回头确认,结果发现引起骚动的仅仅只是一片树叶,又有人开始拍打那个人的肩膀说他胆子小……

虽说引起了一阵欢笑,等所有人再度踏上前进的脚步,气氛很快又回到了原来的基调,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就连每口呼吸都极其小心。

假如树叶当初落到其他人脖子上,大概他也会做出类似的反应,对于即将与某只危险魔物正面接触的村民来说弥漫在心中的恐惧就是到达了这种程度。

处在群体中间,脑袋里却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在春雪看来自己所做的事可能跟一场心情阴沉的散布无异。

当然,他不会直接摆明告诉别人,在他人眼中这可能是长期跟勇者一同前往危险的区域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勇气……或者是做出了某种觉悟后才有办法表现出来的从容,实际上只是隐瞒了慌张的一面。

要是有某种方法能体验到别人的心情,身边绝对会有人大声提醒春雪过于心不在焉,以至于到达了目的地草坪,带队的凯洛特伸直左臂示意所有人停下脚步,春雪却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不小心撞了上去……

两个人的体重和力气相差甚远,将自己当做路障拦在森林与草坪交界中间的凯洛特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一般没有被撼动分毫。

春雪感受到胸口传来冲击,身体因为反作用力开始后仰,顺着惯性往后退了两步才避免摔到,分散的思绪也终于又重新集中到了一起。

 

就算不是很严重,春雪确实出了差错,松散的态度有可能会让跟在身后的人对本次行动产生怀疑,不久前跟凯洛特之间陷入了彼此都很尴尬的境地,双方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跟他说句道歉会比较好吧?

脑中闪过了许多想法,它们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的种子,而映入这名白发青年眼帘的景象就像是在平静的空气中突然刮起的一阵强风,让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向春雪提出疑问的声音,被撞到的凯洛特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连头都没有回,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

并不是说无人注意到春雪怪异的举动,凯洛特也不是在意双方现在尴尬的相处模式选择了无视……而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去理会这些的闲心,被一只身材高大的魔物夺走了全部注意力。

春雪一直在思考的疑问也在米诺牛的身影进入自己的视野时全部有了答案。

昨天分别的时候,那名少年仍然还能露出满脸的微笑,挥舞着正常的左手向凯洛特与自己告别,跟前几天相比几乎看不出一点差距。

到那一刻为止,他大概都还不知道明日即将与米诺牛分别的事实吧?

如果知道了,肯定无法露出那样的笑容,也就是说米诺牛还尚未跟他有过这方面的沟通。

“给我滚!”

用尽全力发出的嘶吼声传遍了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春雪与声音的主人交谈过无数次,尽管现在听起来跟平常相比有些沙哑,他依旧确信自己不会认错声音的主人。

即使去否定听到的东西,眼睛也会将现实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呢?春雪的脑中闪过了这样的疑问。

在场能明白含义的只有两个人,在凯洛特还有在场的村民听来,刚才只不过是一阵令人的耳膜感到阵痛的恐怖咆哮而已,别说按照它所传达的去做,甚至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是对队列中唯一一位能跟魔物交流的成年男子说的吗?

不对,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假如米诺牛反悔了让少年在村庄里开始新生活的约定,它大可带着那个孩子逃跑,不必特地来到约定好的地方通知。

单凭春雪一个人无法在短时间内解释清楚,或者编造出能令所有人信服的谎言……米诺牛应该也是明白的。

这句话不是对春雪说的,可能两个人选排除掉其中一个……剩下的就只有一人了。

先前的嘶吼遗留下来的回音都还尚未消散,耳边就又传来了一声巨响,米诺牛将某个“东西”扔向了春雪所在的方向,所有人只感觉左侧传来了一阵风,有些人害怕被砸中下意识的捂住了半边脸,随后听到的是有什么砸到树干上的碰撞声。

那只魔物距离最近的凯洛特相距都有差不多20米远,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源头,那颗高大的树木似乎都还在微微摇晃,上端的枝叶像被强风吹拂一般发出“沙沙”声,无数落叶随之飘落……

就算那不是全力,米诺牛肯定也用上了不小的力气。

它想要让自己成为少年手臂怪异的理由,想要承担所有的责任,想要让少年成为“遭受无尽的折磨后被人拯救的存在”。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它必须要让在场的人明确的知道自己是“敌人”,是“残酷、无情,会毫无理由去伤害人类的魔物”,正如人们对于魔物充满了恐惧,却又不曾去深入了解导致的错误认知那样。

春雪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魔物们明明能跟人类一样思考,跟人类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有时却还是会被人认为是一群会毫无理由袭击人类的家伙。

然而现在的米诺牛……希望能引起误会,有人能替它向所有人澄清反倒会令它困扰。

但凭借一声嘶吼是不够的,它所展现出来的威胁与对人类的恶意还远远不够,曾经袭击过牛棚的事实对于现在的状况有所帮助,然而却还差一点火候。

“会危害人类的魔物”……靠着吼叫和展现自己的力量能引来畏惧,会让人觉得是威胁,距离它所期望的形象却还有一段距离。

春雪将视线往下偏移,立刻就发现被米诺牛扔过来的“物体”的真面目。

不只是他,附近的村民看到春雪差异的表情后也开始陆续转头,人数越来越多,看到的人大部分都会不相信眼前的景象静静的愣在原地,反应比较大的人顶多也只能听到他们倒吸一凉气,察觉到身后的气氛不对劲,凯洛特跟着看向了在场所有人视线汇聚的地点……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在场的两名知情者绝对不会认为被扔过来的会是这个……即使亲眼见到了,也让人觉得是一场梦境。

米诺牛说少年会选择这边,但是它所做的并不是让少年在“与魔物生活在一起”还有“进入人类村庄生活”中做出选择。

少年不愿意选择新的归处只有一个理由——他已经有了能被称作“家”的场所,就算对象是一只魔物,他也已经有了能被称作“家人”的存在。

所以才会想要留在这里,米诺牛随意将几块木头搭建出巢穴的形状对于他来说都比陌生的屋子更像是家,一只身型是自己好几倍的魔物也因为长久的陪伴比与自己外貌相似的人类更能称之为家人。

只要属于他的归处还存在,他就无法做出新的选择。

反过来思考,要是这个归处消失,让少年回归与身为魔物的它相遇之前……也就是无依无靠的状态,失去了现在的归处,除了前往人类的村庄以外少年都没有其他的道路可选了。

所以,全部都毁掉就行了,毁掉曾经搭建起来的住所……再毁掉被错认为是“家人”的关系。

到昨天为止还待在米诺牛身边……会去向它分享自己制作出来的食物,会去炫耀自己刚学会的知识,会朝着一只可怕的魔物露出最灿烂微笑的小孩子现在却狼狈的躺在灌木丛上。

他穿在身上的衣服失去了踪影,胳膊、大腿、肚子、脖子……身上的每个角落都布满了淤青,沾上了泥土后显得更为悲惨,鼻孔附近流淌着鲜血,右眼肿胀的睁不开,左眼角挂着一串眼泪,嘴巴不断的一开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为了让所有人明白自己的威胁伤害某个人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与前来救援的村民发生冲突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米诺牛清楚他的两位协助者都不希望村民受到伤害,既然还要寻求帮助,本身对人类有没有不发生冲突便无法化解的仇恨,会受到伤害人的自然是越少越好……

稍微思考一下便能明白他的想法,但是……将这种场面展现在别人眼前,因此来达成最终目的,实在是……

米诺牛再度发出咆哮,这次他的声音中没有蕴含任何信息,仅仅只是单纯的将拳头反复往自己的胸脯上砸,同时不断地大声发出吼叫罢了。

“它好像要袭击过来了,怎……该怎么办?”

尽管它一步都没有移动,身后的人群中却还是出现了不安的声音,米诺牛奋力表现出来的姿态令人恐惧,然而春雪却不禁觉得它的咆哮声像是在大哭,敲打胸脯的双拳简直就是在惩罚自己。

“当……当然是战斗了!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一起过来的吗!”

“没错!我们有这么多人,根本不用怕那种没有人性的怪物!”

“混蛋,今天正好顺便让你为之前破坏我牛棚的事付出代价……”

假如想要让在场的所有人对自己产生仇恨,米诺牛无疑是成功了,而且是一场巨大的成功,起初只是一个声音,接着火星变成了烈火,开始大范围朝着四周蔓延,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份感情就填满村民们心中的每个角落。

“啧……果然魔物终究还是魔物嘛。”

在声音组成的洪流中,传来了凯洛特微弱的咂舌声,春雪可以明显的听出来这名勇者也在压抑着什么,把重新转过身面对米诺牛,留给后面的人一个宽大的背影,伸手握住了巨剑的剑柄。

“你们忘了我们最开始的约定吗?尽量避免与魔物战斗,那个孩子现在需要治疗,快点把他带回村庄里!”

愤怒的火焰同样蔓延到了这名勇者的心里,他知道全程经过,与现在浑身是伤的少年还有站在草坪中央的魔物都有过近距离接触,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曾经被排除在外,又被在需要时告知了真相,然后又无能为力的看到了这样的结果……无数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最终燃烧起来的时候远比其他人剧烈。

爆炸一般的怒吼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压制住了他们的情绪。

“凯洛特先生……”

凯洛特朝着米诺牛踏出第一步时,春雪从身后出声叫住了他,把手搭在了那名勇者的肩膀上。

“我去跟它做个了断,等着吧,到时候我会让所有人都看到它被杀死的证据的。”

然而挽留的手被甩开,凯洛特拔出巨剑奔了出去。

“都给我离开!不然我可保证不了所有人的安全!”

他怒吼着,挥舞出去的巨剑数次与米诺牛坚硬的牛角碰撞发出火花,那只巨大的魔物可能察觉到了这名勇者希望能在无人围观的情况下互相发泄情感的想法,有意的开始朝着人群想法的发现后退,因为他们的战斗,大量树木被波及折断,根本就没有其他人插手的余地。

站在原地望着一切的春雪知道自己不能干等在原地任凭时间流逝,现在对于他来说也有不得不解决的事情要去做。

“过来帮我一下,总之先把他带回村庄里。”

春雪来到全身遍布伤痕的少年身边,他虽然没能完全闭上眼睛,但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在这种情况下的人做不出任何反抗,痊愈之前就算有想要离开的想法估计也无法付诸实践。

“真惨啊,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唉?等等,仔细一看,他右边的手臂是怎么一回事?”

呼吁别人来帮助自己的时候,少年怪异的手臂理所当然的被看到了。

“我之前跟凯洛特先生看到时就已经是这样了……说实话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原因。”

“肯定是被那个怪物做了什么吧?也不知道他的父母看到了究竟会作何感想,要是我的孩子遭受到了类似的对待……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然而由于米诺牛的所作所为,异常的原因也被顺利的被它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种事情等之后再谈,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让他接受治疗。”

春雪动手拾去落在少年身上的落叶,并且折断灌木丛里面的部分树枝防止它们对这个可怜的孩子造成新的伤害。

“受了这么重的伤,已经还来得及吧……应该不会……在回到村庄前死掉吧。”

“没关系,他的呼吸还很平稳,看起来也没有受到严重的致命伤,我来背他,谁来帮我先把他抱起来。”

“他的这条手臂……摸上去不会出问题吧。”

“啊?”春雪露出感到诧异的眼神,“现在不是去在意这些的时候吧?”

“但是啊,如果这其实是一种疾病,摸上去会传染该怎么办?我们可是要把他带回村子里,一个人也就算了,但是这涉及到了全村的问题。”

“这……”

“我来帮忙。”

当言论开始朝着令人绝望的方向发展时,三水穿过人群走到了春雪面前。

“反正一开始是因为我看见了他才会变成这样,在这种时候抛开所有责任也说不过去,我可以提供房间,顺便承担看护的工作……”

“谢谢。”

“这不是该道歉的场合吧?倒不如说你和凯洛特先生在森林里花了这么多天找到他,我还想为解决了一个烦心的问题向你们道谢的,而且……”三水来到受伤的少年身前弯腰跪了下来,“明明见到了却要又要因为那种理由选择视而不见,把一个受尽了折磨的孩子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你作为外人都想要帮助他,本来离得更近的我们却选择逃避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你们说对吧?”

人群陷入了沉默,起初提出反对声音的人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情,他看了看身边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对着三水伸出了空闲的右手。

“既然不愿意麻烦外人……给我吧,手里拿着镰刀不好背人不是吗?要是不小心划到他不就糟糕了?”

“不,不必勉强做到这个地步,让我来……”

“那就拜托你了。”

三水微笑着起身把手中的镰刀递了出去,接着背对着少年蹲了下来做好了准备。

“我记得你好像是叫春雪吧?能过来帮个忙吗?”

春雪待在原地愣了几秒,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嗯。”

“我也来帮忙吧,虽然是个小孩子,人多会更轻松一点吧……呜哇!指甲好长!感觉就跟魔物一样啊……”

“喂!你直接摸上去不怕出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我又没用多大力气,不会有人因为这点力道加重伤势啦。”

“谁跟你说这个了……要是你的手臂变得跟他一样了我可不管。”

“摸一下而已不至于吧……而且这条手臂看起来挺有肌肉的,变成这样之后力气会不会跟着变大呀?”

“那您来扶左边,我来扶右边……”

“哪边都没差啦,反正我刚才已经摸到了,真的有问题也无法挽回了,多摸一下也无所谓……嘿咻!”

“拜托您动作稍微温柔一点,他好歹也是个伤员!”

“啊……抱歉,比我想象中的要轻啊,一个不小心用太大力了……”

大概,这就是米诺牛希望看到的场景……

“三水,准备好了吗?”

“随时都没问题!”

“三水先生,不用特地勉强自己也没问题哦?”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在逞强啦,春雪……啊,真的好轻,这个孩子真的有好好吃饭吗?不过这个重量靠我一人把他背回去应该完全没问题了。”

回程的途中,村民都陆续开始在意少年的情况,有人认为它一直浑身赤裸下去也不太好,默默的走过来把自己脱下的外套披到他的身上,有人提出自己跑的比较快,所以先跑回村庄通知医生准备好药物和床铺……

少年成功的得救了……在谁眼里这都是不可争论的事实。

最后他没有被送进三水的住处,而是躺到了村庄药铺内部专门给病人准备的床上,这里没有太高档的药物,只拿得出简单处理过的草药和绷带,春雪也清楚过于村庄内处理不了过于严重的伤口,一时还担心米诺牛会不会下手过重……

营救的队伍解散,大部分人回到原本的岗位开始处理自己今天的工作,三水也说处理完田地里的事情后再来确认少年的情况,除了春雪以外基本找不到其他闲人,帮着少了一盆热水后他被药店老板告知留下来也帮不上其他什么忙,可以去休息了之后春雪离开了药店。

但是现在的他根本无心休息,而且在药店门口附近来回打转,最后还是感觉不放心,回到药店内确认情况时治疗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躺在床上的少年全身缠满了绷带,但是呼吸平稳,负责治疗的药店老板此时也在一旁的桌子上刚泡好一壶茶打算歇一口气。

“请问他身上应该没出现太大的问题吧?”

春雪走到药店老板的面前开口询问,那名上了年纪的男子听到这些话之后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现阶段,至少我可以保证他没有生命危险……”

“太好了。”

春雪虽然知道米诺牛绝对不可能危害到这个孩子的性命,可还是到了现在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让一个孩子遭遇到这种事还是令人有些难以相信啊,听你们说他被一只长得像牛一样的魔物扔到了树上?单纯那一下肯定无法直接伤成这样,很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身上几乎没有旧伤,或许是今天好不容易想要从那个怪物的手中逃跑,然后因为抵抗第一次伤成了这样……要是你们没有恰好赶到场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嗯……太好了。”

即使心里清楚现实中发生的事与药店老板所说的完全相反,春雪还是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他身上的外伤其实很少,伤口基本上全都是淤青,而且看情况骨头好像没出太大问题,虽然短期内估计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康复过后应该不会给身体留下什么影响。”

“我还有一件想要拜托您的事......”

“怎么了?”

“他醒过来之后请尽快通知我,而且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请不要当真,并且对他温柔一点......之前,我跟凯洛特先生见到他的时候......听到了让人有些担心的话,所以......”

“我懂得,经历了这么多事精神出现问题也不奇怪,不过他现在已经安全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应该就能慢慢的痊愈了,不光是身体,就连心里的创伤也是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有给予足够的宽容和时间。”

“谢谢。”

春雪深深的鞠了个躬,起身时药店老板没有说任何客套话,而是眉头紧锁,看上去就像是要责备他人什么一般。

“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不过在这个孩子的身边待久了的人总有一天会知道......关于他的手臂......”药店老板的声音降了几个调,“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大概发生在他身上的是一种未知的疾病,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至少在这个村庄里没有能让他的手臂恢复正常的方法,假如无法自然痊愈,很有可能会伴随他一生。”

“果然......是这样嘛。”

“无论如何都想治好他的话,带到大一点的城市里或许有希望,不过也不用太悲观,他身体的其余部分都很正常,这条右臂似乎不会对他的健康造成影响,而且也没有出现过其他危险的症状。”

即使没人告诉春雪也是明白了,按照米诺牛的说法,少年天生就拥有这样的手臂,一直伴随着他成长到了现在,如果真的会出现问题不可能到了现在好平安无事。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愿意收留他吗?”春雪说到这里错开了视线。

“即使你不跟我说,我也打算让他待在这里到完全康复,我想也需要有一个懂得比较多的人来组织他勉强自己做傻事。”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永远。”

“什么?”

“说实话,可以的话我也想照顾他......但是我和凯洛特先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跟在我们身边可能会有很多问题,他的身上还带着伤,即使等到痊愈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旅行肯定也会遭受到许多偏见,所以......让他留在这个村子里,让他作为你们的一员生活......有这个可能吗?”

这就是......米诺牛无法替少年实现的......只有春雪能替他争取到的......最后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

药店老板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起身摇了摇头。

“关于这件事......以我的身份做不了决定。”

“那我该去问谁?”

“村长......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别人能决定了吧?”

“我知道了,谢谢您。”

春雪点头表示谢意后离开了药店,最终来到了村长的住宅前,经过反复的深呼吸等平静心情后终于敲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