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每天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经过相同的道路,明明行程从来都没有过太大的变动,就连传授给某个孩子的内容都变得单调了起来……

起初每次回程时都还会为能否成功蒙混来自村民口中的各种疑问感到担心,以先前的某日作为分界点,他们现在顶多上来关心一两句,已经不会再去追问细节了。

这算是好事吗?

春雪自己无法断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不必像最开始一样提心吊胆,至少此时此刻变得更加轻松了一点绝对是不争的事实。

“哈啊!最近好像又变冷了!”走在春雪旁边的凯洛特伸了个懒腰。

他打完哈欠,接着又开始转动自己的肩膀,希望能借此缓解堆积下来的疲劳。

不过令他感到劳累的却不是超出负荷的运动,倒不如说完全相反……除了往返的这段路程,凯洛特一天中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坐在原地,因为运动不足才导致了他现在的状况。

一名勇者像这样懒散度日真的好吗?过于认真的人可能会去指责他,可是没有他去做些什么的必要才是根本原因,除非他主动去找一些事情做,否则必然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不光是凯洛特,春雪也觉得今日实在是悠闲过头了,这样的日常再维持几天、几周……甚至是几个月,大概也会让人欣然接受吧?

“话又说回来,那个小鬼学习东西的速度意外的快呢!难道其实很有这方面的才能?虽然起步时间晚了一点,今后要是接着按照这股劲头努力,说不定以后能超越我们两个……然后成为学者什么的?”

背着一把巨剑的勇者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他似乎相信只要将这样的日常一直延续下去,少年的情况一定会有所好转。

现实情况确实也如此,跟初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即使他拥有一条怪异的手臂,如今也不再会被人认为是魔物,而是一个略微有些与众不同的人了吧。

春雪是这样认为的,凯洛特心中大概也是类似的想法,其余两只跟少年有过接触的魔物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视作同类的想法。

说起来用来划分人类与魔物之间的界限到底是什么?最开始与少年见面时他在严格意义上该被算作哪边的人?身边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越是思考越是深陷迷惑的漩涡,不自觉的想要叹气。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好歹给一点反应啊。”

凯洛特抬高声音的音量,伸出粗壮的胳膊在春雪眼前晃了晃。

“唉?抱歉,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我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况,但是想成为学者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什么嘛,原来你有在听啊。”凯洛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以前见到过的学者好像都是从比较繁华的城市出身的,从来就没听说过村庄出身的学者。”

“按照这种说法,他长大后不是也应该没太大希望吗?”

“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再说不管在哪出生不都是人吗?能有什么区别?我听别人说过,有些城市里会设有专门教别人看书的场所,成为学者的关键就在这里!他那么聪明,将来要是能进去肯定有戏!”

春雪没有立刻回应,他在继续慢步向前行走的同时看向凯洛特的侧脸,那个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阴霾,把对于未来的美好期望通过表情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或许根本没去思考其中可能会遇到的阻碍,就算有肯定也跟之前一样……秉持着“到时候总归会有办法”的乐观想法。

现在只去思考眼下的事物,回去之后该做什么?明天又该去做什么?然而却又全部都不深入,仅仅拟定一个大致的框架,再根据发生的意外随机应变,认为靠着这样的方式未来便会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凯洛特的思考方式实在是乐观过头了……不过他一直都给人这样的感觉,凡事都经过细致的思考再行动反倒会让人觉得怪异,而且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至少现在春雪是有点羡慕他的。

“城市里面呢……就算有这个机会,他本人要是不愿意不是就没有意义了嘛。”

“唉——难得有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放弃也太浪费了……”凯洛特打趣般的说道。

“一个人的才能又不是靠着一两句话就能决定的。”

“不然我想办法去城市里弄几本学者看的书过来,你教他几句试试?”

“绕了我吧,太高深的东西我自己都看不懂,还教别人……”

春雪苦笑着回应,单凭一个不成熟的旅馆老板能传授给别人的技能是有限的,目前少年大概已经拥有了独自一人勉强打理生活的能力,但也仅此而已,在这里没有人拥有替他规划好未来前进道路的能力。

之后肯定还会遭遇很多困难,途中可能还会接受许多他人的帮助,却没有人能擅自决定他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决定权不管过去多久永远都捏在本人的手里。

“不过……因为长时间在森林里生活,他的身体要比同龄人强壮,该说是因祸得福吗?干起活来效率应该会比其他人高,说不定还能少得一点病。”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个小鬼的力气真的很大,虽然现在还比不上我……成年后就不一定了。”

“您的意思是将来他有可能会成为比凯洛特先生还要靠谱的勇者?”

“哈哈!别开玩笑了!”凯洛特直接笑出了声,“勇者比起身体能力,更加重要的是性格,毕竟后者没办法用祈福仪式改变,性格不合适的人来做这一行根本撑不下去,他不适合当勇者,而且是极其不适合的那种类型,我的判断绝对不可能出差错。”

“是您的直觉?”

“是经验之谈。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了吧?年幼时跟在魔物身边长大的人该如何把魔物当做敌人战斗?面对危险的敌人心中却又充满犹豫的人放在哪个时代都活不长。”

“原来是这个意思,好像有点道理……”

“顺便一提,在我眼中你是比那个小鬼还要不适合的类型,我完全想象不出你拿起武器去跟别人战斗的景象。”

两个人一边谈话一边继续前进,明明是相同的道路,跟最开始涉足时相比已经产生了细微的变化,杂草横生的地面上多出了好几处被踏平的痕迹,散落在道路上的枯黄落叶也在随着日子交替变得越来越多……

“以前我在圣都有接受过祈福仪式哦?”

“真的假的!我记得接受完祈福仪式不就……你拿到执照了?”

“不……我失败了,他们跟我说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可能庇佑我们的神明也觉得我不合适,所以才干脆的拒绝了我吧?”

“祈福仪式还会失败?你到底是撞上了多大的好运啊……”

凯洛特的反应仿佛在表示自己从没听说过类似的情况,意识到这样的回应可能有些失礼后,他才猛地捂住嘴,接着又亲切的笑了起来,用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咳咳!其实你不用太在意,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知道,当时也不是说已经做好了成为勇者的觉悟,参加祈福仪式只是个意外,或许对于我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是在安慰你,是真心这样说的!”

这名勇者不禁停下了脚步,走在旁边的春雪多前进的三步在注意到这点跟着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打算确认凯洛特的状态,发现站在原地的他微低着头。

“之前跟珀薇沙华女伯爵有关的那件事也是,这次的事件也是……你还有那个小鬼总是能做出曾经的我连想都没想过的举动,或许将来真的能做出比起像我这样单纯的退治魔物更了不起的事。”

“所以才说希望他能成为一位学者?”

“那可是能跟魔物交流哦!而且跟你不一样,虽然说不上完美……他在真正意义上理解了一种魔物的语言,对于魔物的研究肯定会有所帮助才对,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能与魔物交流将会变成一件很平常的事,只要努力练习不管是谁都做得到。”

“没那么简单吧……”

春雪耸了耸肩,他也希望凯洛特口中所说的幻想能成为现实,这样他将变得不再特别,不必再去为小蓝的存在担忧,过去曾经也在各种地方见识过这份理想能实现的可能性。

要是将与凯洛特再会的时间提前,从他口中听到相同的话语,春雪肯定不会去想着否定,而是为多了一名拥有相同想法的同伴感到愉悦吧?

现在却不同了,他的想法已经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因为见识过少数原因与魔物和谐相处的人类和魔物充满人情味一面让他觉得最初的梦想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前些日子与深海共同出航的日子的遭遇又让他重新深刻意识到了不仅是人类,魔物之中也有不愿意与人类和平相处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就算双方达成了一致的观点,所有人像凯洛特所说的一样开始学习魔物的语言,尝试跟它们交流,魔物们也愿意接受……大概这就是最为顺利的情况,然而还有包括小蓝在内的一批魔物存在,终究无法迎来双方能完全互相理解的那天。

“但是啊,跟勇者的工作一样,因为觉得困难就没人去做的话,那这个世界不就永远都无法发生改变了吗?”

“嗯,确实是这样。”春雪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过像我这种帮不上什么忙,擅自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做法也挺不负责任的就对了……还是快点回去吧!饿死我了,回到村庄里赶紧吃完晚饭睡觉,如果可以的话明天真想偷懒啊!”

“明天……”

凯洛特此刻依旧认为明日的行程跟今天相比不会产生任何变化,他无忧无虑的打着哈欠,从眼角挤出了几滴眼泪,同时肚子跟着一起发出了悲鸣。

对于春雪仍在思考解决方案,原本认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光已经在今天几乎看不到变化的分别时花上了句号的事……他甚至连察觉都没能察觉到。

不,他有所知情才比较奇怪,所谓的“时限”也只是米诺牛擅自跟春雪做下的约定,没有不得不去遵守的理由。

既然只是口头约定,不愿意参与只要拒绝就好了,但是选择退出米诺牛却不会改变自己的计划,根据先前谈话的内容,唯独这点春雪敢肯定不会出现变数。

“凯洛特先生,关于明天……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把实情告诉别人……比方说眼前的凯洛特,或许便会有所改变,得知消息的那天开始到现在有数不尽的机会,随着进展他迟早会了解到整个计划的全貌,不过要是想让结局产生变动现在大概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又有想要带过去的东西了?”

“不,跟上次不同,这次是……”

说不出口。

喉咙就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想着不去整理也没关系,在这份决定动摇前先把想到的内容全部都说出去,结果尝试开始时只做出了说出几个字的口型,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果……果然还是算了,等之后我有必要的时候我再来告诉您。”

发现凯洛特一脸困惑的等待原地,春雪认为必须去说些什么,最终选择改口的时候却意外的轻松。

那个瞬间,春雪感觉自己或许还在期待着凯洛特察觉到异样,即使用强硬一点的手段也没关系,能逼着这边说出所有隐瞒到现在的事就好……

“你的样子有点不太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如此不受信任吗?总之先说说看。”“我说……我姑且也算是有关联的人,话都说出来了又把我排除在外是几个意思?”什么都行……什么都行!快点继续追问,让对话延续下去,不要让它在这里结束……

春雪在心中反复祈祷,那名总是直来直去的勇者却没能给出他所盼望的回复。

“是嘛,那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谈这件事吧。”

是因为太累了,不打算在回程的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还是说虽然察觉到了这边有不愿意说出口的话,所以选择了不追问?唯独这个时刻,春雪不希望对方因为顾虑自己的感受展露温柔的一面。

“嗯。”

失败了,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不,机会还是有的,回到村庄前一路上春雪随时都能加快前进的速度赶到凯洛特身后,伸出手拍打他的肩膀引起注意,再跟告诉他后续……

春雪却没行动,想要这样做可是没能提起勇气,一路上默默的跟在后面,脚踏在干枯树叶上发出的撕裂声在他听来格外刺耳,每一阵从身边吹过的风温度似乎都在降低。

被无关要紧的事物分散去大部分注意力,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进入村庄的范围内了。

正好是太阳即将落山之前的一小段时间,整个世界被笼罩在一曾朦胧的黑暗之中,少数还停留在屋外的人正在准备收拾身边的工具,望见归来的二人会出于礼貌挥手示意,由于光线原因不是很能清楚的看到每个人的表情,但是一句句亲切的问候绝对不会让人认为他们有恶意。

象征性的回应过后,春雪跟着凯洛特按照原本的路线走进酒馆,里面早就点好了油灯,在这个接近密封的空间内四处都充斥着柔和的亮光,却在哪里都看不到一位客人。

考虑到时间,所有座位都空着并不让人觉得意外,假如不知道今天还有最后两位客人,酒馆的老板此时估计是在准备闭店,而是不是坐在柜台后方靠不断擦拭木质酒杯来打发时间。

注意到入口处传来动静,酒馆老板清了清嗓子,收起手中的白色毛巾,离开充当座椅的木桶重新站了起来。

迎接完最后两位客人,今天也就可以圆满的收场了,带头进来的勇者最多要求续上几杯啤酒,跟在他身后来自其他村庄的村民可能只会要上几块用来填饱肚子的面包,谈不上有多麻烦,只要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就行了。

“欢迎光临。”他微笑着欢迎两人的到来,紧接着宛如解放一般叹了一口气,“今天也没任何收获吗?”

确认酒馆的大门完全关闭,身后没有再出现新的客人,酒馆老板用像是在询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的口气问了一句。

本该是很严肃的问题,经历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根据眼前看到的景象,这个对“调查”进展几乎一无所知的男人在搭话的瞬间便认为今天也会得到最近听过无数次的答复。

“啊,今天……”

凯洛特打算像之前一样蒙混过去,熬过了最艰辛的时期,现在酒馆内只有一名想着尽快打烊的老板,没有人会去追问,放任不管的话他一定能很轻松的成功吧?

回到村庄,从天色完全暗下去的时刻起,春雪就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不再拥有能去改变什么的能力了,曾经是有这个机会的,他却没有去尝试,任凭时间的流逝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摆在他眼前的选项只有两个:选择协助米诺牛的计划;或者在这里选择沉默,彻底置身事外……

“我们找到了。”春雪有底气的打断了凯洛特的谎言。

“也是啊,这么多天都没有结果,要是突然跟说找到了才……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等酒馆老板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什么,重新向春雪确认,整个空间的声音似乎都以那个节点为界限消失了。

春雪清楚的知道听到了刚才那句话的两人都在死死的盯着自己等待回复,只不过凯洛特的眼神和站在柜台后方的男人明显不同,他虽然也因为惊讶半张开嘴,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其中比起惊讶更多的是不解,仿佛是在询问“为什么要突然说出这种话?”

假如春雪下一秒选择改口,他肯定会尽全力让这份谎言继续延续下去,酒馆老板相信这只是一场闹剧不再追究,两人走出酒馆后他肯定会开口抱怨,最终却以互相体谅作为结局收尾吧?

不能让事情演变成那样,为了事后不引起多余的怀疑,除了现在以外找不到更好的时机,想到米诺牛的心血或许会因为自己一时的犹豫全部白费,就算是逼迫自己也要将新的“谎言”传达给村庄里的所有人。

“我们找到那个孩子了。”

心跳比平常快上好几倍,明明双腿和指尖都在紧张的发抖,说出来的话语气却无比平稳,甚至比平时听上去还要有底气。

“你说找到了……但是在哪里?你们没把他带回来吗?还是说……”

酒馆老板的眉间顿时多出了好几道皱纹。

“他还活着,至少在我们见到他的时候还活着……可是我和凯洛特先生没办法带他回来。”

“什么意思?”

“那个孩子跟一只魔物在一起,虽然不能百分百确认,在他旁边的很有可能是几个月前曾经袭击过这里的魔物。”

“等等!等等!人类和曾经袭击过村庄的魔物待在一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柜台后方的男人根本靠着自己拥有的常识根本无法理解听到的信息,在米诺牛没有解释事情背后的经过,春雪和凯洛特刚见识到那样的场景时,他们表现出来的其实也是类似的反应。

“详细的理由还不是很清楚,根据我看到的景象他应该是被魔物给监禁了,而且看上去还遭受了不少残忍的对待……光凭我和凯洛特先生无法保证将他安全的救出来,所以才想要回来找人帮忙,拜托你们了。”

春雪深深的鞠了一躬,现在他的全身都在因为害怕谎言被识破冒着冷汗,四肢的发抖丝毫没有恢复平静的迹象,靠着伸手握住另外一条手腕的方式勉强能让自己安心一点。

完全低下头,不会继续让别人看到自己刻意维持却又不知道何时会暴露的表情,确实让人觉得松了一口气。

“你说残忍的对待……那个孩子还好吗?”

“没事……我也想这样说,但是他的身上确实已经发生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变化,我想你们看到后就会明白了,总之现在需要人手!而且不能浪费太多时间,最好能在明天天亮后就开始行动,所有人一起去把那个孩子从魔物的手中救回来!”

经营这家酒馆的老板一定是位好人……

因为他没有一丝犹豫便相信了在春雪看来满是破绽的谎言,留下几块面包和两杯啤酒,提起手边离得最近的油灯奔出门外,还没等春雪向他提出请求就开始卖力的敲打别人的房门,想要尽可能快速的将刚才听到的消息散布出去。

稍微过上一段时间,整个村庄的人都将得知消息,其中愿意参与救援行动的人会将这间酒馆挤满吧?

而仍然停留在原地的春雪和凯洛特要做的则是等待他们的到来,做好交代细节的准备。

在这之前需要粗略的填饱肚子,有多出来的时间还可以借走这里的一盏油灯加入传递消息的队伍,在不然可以跟凯洛特谈论一部分内容,防止两个人的说法出现偏差导致引起怀疑……

能做的事有很多,但是两个人就只是站在原地,彼此不去看对方的脸,空气中洋溢着沉重的气氛。

“稍微……能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吗?”

凯洛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让人分不出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沮丧。

“凯洛特先生,我们无法一直留在这里。”尽管做出了回答,春雪还是无法正视凯洛特的脸。

“我知道……”

“想让这里的村民尽可能没有偏见的接受他,大概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我知道!”凯洛特简直是在怒吼,“但是啊……你刚才的说法,仿佛不就像是……那个家伙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账魔物,事情会变成全部都是它的错了吗?不该是这样的吧?有错的是别人才对吧?为什么非要让这里的人觉得它是一个坏家伙不可?”

“是它拜托我的……”

说到这里,春雪不禁握紧了拳头。

“唉?”

“说只要想办法把错都怪到一只魔物的身上,这里的人就会因为同情变得更加容易接受那个孩子……它是这样跟我说的。”

凯洛特咬着牙关,似乎仍然不愿意接受现实,眼睛里开始泛起了亮光。

“什么时候……你最开始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

“我拜托您准备料理工具的前一天……为了让那个孩子在进入村庄后能尽快适应我才会去教导他……”

“也就是说几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嘛。”

春雪的话语被强制打断,那名勇者用宽大的手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害怕。”

“我就如此无法信任吗?”

“不是!跟这个没关系……”春雪猛地摇了摇头,“凯洛特先生您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去想办法阻止这件事不是吗?”

用手捂住脸的男人慢慢放下了手,隐藏在下方的是一副百感交错的表情,他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直到刚才才终于明白了不断重复的日常究竟有什么意义,然而对于自己临时的旅伴和略微有几分好感的魔物擅自做出的决定甚至都不曾拥有提出意见的机会,如今留给他的也只有“参与”和“退出”两个选项。

“啊,如果早点让我知道我会尽全力去阻止的,给你和那个自说自话的混蛋都来上一拳,让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每个人的感受再做决定。”

跟春雪相比,凯洛特连纠结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春雪说自己能完全理解凯洛特的心情绝对是骗人的。

“对不起......”

然而春雪又在这段期间内独自烦恼了多少东西,凯洛特也清楚自己是无法完全理解的,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肯定也不会迎来如今的状况,照顾全员心情的“温和”方案又能否让村民接受,让少年见到一名勇者与养育他的魔物产生足以导致一面负伤的正面冲突,他又会不会产生不愿在与人类接触的想法......

这份凭借一腔热血去解决一切的做法......至少放在这件事上不是最正确的。

“不,你没有道歉的必要......倒不如说,你没有选择告诉我真是太好了,你才是对的。”

赶在村民聚集到这里之前继续争论没有任何意义,双方都深刻的清楚这一点。

“我并不认同你们的决定,但是至少现在我会选择帮忙,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管说。”

“谢谢。”

目前整个村庄内所有年轻男子全都聚集在了这间酒馆里,因为座位不够,赶在后面进来的人不是站着就是直接坐在地面上,为了确保消息的传递没有出现差错,春雪再度复述了一遍最开始跟酒馆老板说的话,交代出去的细则不过也就只有“将救出少年作为主要目标,尽可能不要与魔物发生正面冲突”与“将出发时间定在明日清晨”两点,少数几个人还提出要喝上几杯啤酒壮胆,幸运的是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让人最为担心的环节如此简单的迎来散场。

回到旅馆的房间后,春雪感觉到的疲惫感是往常的好几十倍,按理说倒在床上立刻昏睡过去都不是没可能,却很不可思议的完全没有躺下的欲望,他靠在床边,双手环抱膝盖,什么都不想去思考,视线也不打算集中在某处,而是在黑暗中来回飘忽,没有特别的用意,仅仅只是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小雪?”

这个时候,黑暗中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