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没有颜色的,在它的眼中,那无限高之处就像是通往另一个地狱的门扉,光是从里面透出的一丝气息就足以令它恐惧不已。

 

大地上残余的业火持续焚烧着它的皮肤,难以忍受的灼烧感毫无保留地传导到了那颗脆弱的心上。

 

胸腹之间回荡着痛苦的哀嚎,尽管它所走的每一步都附带着极大的痛苦,但为了活着结束痛苦,它不得不一直走下去。甚至到最后,它还要跑起来,手脚并用地跑起来……

 

“战斗是为了生存下去,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最后,我又能得到什么?”

 

它时常会这样询问自己,却没时间继续思考下去。

 

“要不是无路可走了,谁会望向地狱的入口呢?”

 

————

 

“这是……哪?车厢?”斯希尔在阵阵颠簸中悠悠转醒。察觉到了所处之地的异常,他迅速撩开了身旁的车帘……入眼的只有陌生的天空、大地和正在驾车的马车夫。

 

“什么情况!!!马车?!我怎么在马车里?这是在外地吗?喂!你要带我去哪?”

 

专心驾车的车夫并没有回应他。下一刻,斯希尔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我……等下……我是谁?!”

 

他全力运转着自己的大脑,却只能回忆出那地狱般的场景。

 

“该死!这该死的梦!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到底……”

 

“怎么了,斯希尔,做噩梦了?”斯希尔被这突然的搭话吓了一跳,他从未察觉到车厢中还有第二个人。

 

那陌生的短发少女快速贴了过来,宠溺地摸着斯希尔的头,轻声安慰道:“别怕,梦是永远不会变为现实的。”

 

“你又是谁?!”斯希尔慌张地拨开了对方的手,又看了看车夫的位置,“你们有什么目的?”

 

“嗯……这是第几次自我介绍了来着?”少女毫不在意地说道,“伊迪丝,你永远的监护者、同行者。看你好像很焦急的样子,是不是又把梦境和现实给搞混了?放心,那些都不是真的。”

 

“不可能有那么详细的梦!我能回忆起除自己之外的一切,这一定是……啊!”突如其来的头痛打断了斯希尔的话。

 

“呵……看来这次发作得比较严重呢,终于到极限了吗?”伊迪丝上前宠溺地揉着斯希尔的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听我说……不管你选择相信哪一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先接受眼前的东西……你确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对……所有关于我自己的事情。”

“没事,还记得常识就行。反正你忘掉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东西。”

 

“可是我想知道自己的那些……”

 

“不用了。说起来,你好像是第一次忘掉这么多东西……忘掉最好了。”说着,伊迪丝递过来了一本没写名字的蓝皮书,“你才刚睡醒,肯定没法很快睡着,余下的时间就看它解闷吧。”

“哈?”斯希尔感觉头部的疼痛轻了许多,他错愕道,“我现在可不想读小说。”

 

“啊——真是拿你没办法,”伊迪丝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将书拿了回去,“正好还有不少时间,我来给你读吧。”

 

“那个……其实我想先问下……”

 

伊迪丝没有理会斯希尔,自顾自地读了起来:“新历1年1月1日,神抛弃了这个世界,也可以说,这个世界失去了管理它的神灵。那一天,神所设立的束缚全部消失了。地域没有了不可逾越的限制,所有生物都在保留原有习性的情况下拾回了应有的善恶之心,就连种族的血脉的劣根性也逐渐淡化了下来。世界只剩下了维持其正常运行的能量,象征着和平的年代即将来临。”

 

“这是玄幻小说吗?那个……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句话?看你的衣服,这里……”

 

“可惜,生灵们对未知的好奇还是很快使世界再次陷入了混乱。拥有智慧的生灵们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利益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战争就永不会真正停息。喜欢这个开头吗?斯希尔。”

 

“还……还好吧。这种小说……肯定写不长吧?怪不得这么薄。”

 

“这可不是由人类编写的故事喔。”伊迪丝笑了笑,继续读道,“没有神来整理命运的丝线,拥有智慧的高等生物们就不得不忙碌起来了。战争总会结束,为了谋求世界的安定,各种族暂时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一同缔造了相对公平的共生条约。”

 

“等下,你刚才一直叫我斯希尔,难道我是个外国人?我们现在到底在哪个国家?”

       伊迪丝笑了笑,读道:“然而……无论何时,总会有少数派来提醒我们和平的重要性。尽管人数众多的‘正义’一方控制住了整个世界的格局,可少数派们却仍不肯轻易放弃他们的信仰。他们由于各种原因走向了大多数生物的对立面;他们怀念着过去的生活;他们……渴望着战争。”

 

语毕,伊迪丝合上了话本,心情看上去好像愉悦了不少,“每次读到这里,我都会默默嘲笑作者的无趣想法。许多人都向我强调说这是本预言书……原来现在的预言都变得这么好懂了么?斯希尔?你什么时候学会睁着眼睡觉的?”

斯希尔没有睡着,但他的瞳孔却失去了原有的焦距。

“哦,是时间到了。”伊迪丝抬起手,伸向了斯希尔的头部,然后又在中途慢慢放了下来,“又要分别了。”

 

说着,她捧起了斯希尔的睡脸,对着他的嘴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下一秒,斯希尔生生被憋醒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坠落到了冰凉的河水里。

 

“伊迪丝!”四周望不到岸,也没有任何可以救命的漂浮物。他剧烈地挣扎着,下意识地在心中喊起了那个陌生少女的名字,然后……他就醒了。

 

地狱的业火、奢华的马车、冰冷的河水……一切都与现实混在了一起,又在下个瞬间猛地分开。

 

斯希尔这次是真正地从梦中醒来了,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可怖的人脸,那张脸上有一道横跨左半边脸的疤痕和许多类似于疤痕的皱纹。如果给这张脸配上一个眼罩的话,简直就像极了电影里的海盗头头。

 

“啊!”斯希尔被眼前的海盗头头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栏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狭窄的木笼里。

 

“你……这是……?”他大口地喘着气,不知该和面前的车夫说些什么。好消息是,对方也没打算和斯希尔多说废话。

 

“你怎么不憋死自己呢?兔崽子!”说着,那人嫌弃地丢过来了一碗很像食物的东西,坐在原地吃起了饭。

 

 “请问……”斯希尔没有理会自己脚旁的食物,他望了望四周的陌生景物,僵硬地问道,“这里……是地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