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

      这是甲壳虫乐队的《Norwegian wood》

      就像北欧的森林一样阴森冷寂。

      离开了生活了三年的班级,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体会到有人陪伴的感觉。

      “哪里有人喜欢孤独,只不过是不愿意勉强交朋友罢了。”《挪威的森林》里的这句话几乎成为了我的座右铭,也有可能,我为了努力让自己活成这种样子而强迫自己把性格变成了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看着地铁窗外千篇一律的漆黑之景,耳机里还在循环着《Norwegian wood》

      地铁的车门开了又关,人们上上下下,我还是只想倚着车厢交界处比较宽的墙。

      除了段峰,几乎没人理解我的行为了。以后还能遇到像他这样的朋友吗?

      有些女孩子觉得我这样的神秘感很吸引人,实际上她们也不懂我吧。

      在高三结束之前总觉得自己才不会在意这种分别,到了现在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拖着行李箱向武汉这座城市告别的时候才明白到了这种无助感。

      我想起了许叶,远在英格兰的她过的怎么样呢?她当时离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呢?

      “And when I awoke 

       I was alone

       This bird had flown”

       不要再想她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车上的人逐渐少了起来,后面的几站已经几乎没上车和下车的人了,现在车上的人几乎都是去终点站的,很多座位也空了出来。虽然腿已经开始发麻了,但是我还是不想坐到又冷又硬的座椅上,只想靠在墙上,接受着许多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我就是这样一个经常有着奇怪想法的人啊,没有多少人能理解我的。很多人觉得我这是在故作高深,其实我也把握不了我的内心,说不定我真的是在故作高深呢?

       新垣春奈

       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思维中。新垣春奈能理解我吗?

       “下一站,终点站,天河机场。”

       听到广播报站,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没有那么沉重了。抵达新的目的地是我最期待的事情,到了机场就意味着我要出发了。我把贴满了托运标签的行李箱推到地铁的车门口,听到车门打开的哗啦声时就立刻把行李箱提了出去。每一次飞行都会给我的行李箱留下一个托运标签,这些密密麻麻的标签记录了我这几年来的旅程,这个行李箱因此成为我的至宝。

      机场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不停地变动,人们都匆匆地在机场里走来走去,走到航空公司的柜台,又拿着登机牌过安检,然后就是找登机口等待登机,这样的流程我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在安检排队的地方,我看到一对吻别的情侣。

      好久没有见过别人流泪的样子了,这个时候看到这样的景象,我自己也有些动容。

      把登机牌夹在护照里,我中途离开了队伍,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与其在机场里干等着,不如出去走走。  

      虽然阳光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但是机场出口的自动门刚一打开,一股热浪就扑到我身上。我有点想放弃出去的念头,于是原地楞了几秒钟。自动门又开始合上了,我往前踏了一步让它再次打开,索性走出了机场。

      每隔五分钟就会响起引擎的轰鸣声,我觉得这种声音很神奇,明明是噪音,却能让我充满期待。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喜欢旅行吧。

      我旅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寻找有意思的东西?

      就连我自己也不懂。

      但是我总觉得我会有一天在旅行中遇上我最重要的人。那个能解开我心头疑惑的人,那个能理解我的人。

      我告诉新垣春奈,我会和她在库克山会面。但是我实际上并不太想和她见面,我喜欢现在我们两个作为笔友存在的状态,如果见了面,我们的关系也许会发生改变。改变的结果是好是坏我是没有办法预料到的,我不想冒这个风险,所以,还是不见面为好吧。所以我写的地址很粗略,仅仅只写了新西兰库克山,库克山那么大,不可能互相见到的吧?

      我登上飞机,坐到靠窗的座椅上系好安全带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和孤独感像牢笼一般把我罩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心不起来。没有了以前最讨厌的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反而觉得有点不适从。

      “你上飞机了没有?”段峰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已经在飞机上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起飞了。”

       “那注意安全啊。”

       “我的安全还用你操心吗?”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如果在旅途中有人在关系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觉得自己一定能化解一切麻烦一样。

      旅行能消除我的一切烦恼。

      开心起来吧。

      引擎的轰鸣声突然增大,跑道旁的树越来越快得向后退。

      离地,升空。

      这是大概会是我离赤道最近的一次,此程的目的地是新加坡,在那里中转前往新西兰的基督城。

      我感受到了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强烈颠簸,这让我知道飞机已经到越南海岸上空了,以前看过的资料,这里的气流一向变化无常。虽然我知道不会出什么事,但是还是不禁有些担心。几年前马来西亚航空MH370在这附近发出最后一次信号后就失联了。

      我握紧座椅的扶手,机舱里小孩子的哭声让我有些不悦。

      我会和新垣春奈在库克山见面吗?

      新加坡樟宜机场的大厅里种满了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和树,我坐在椅子上,呼吸着由这些植物散发出来的清新空气。在室内能有这种感觉可真棒啊。这些植物不知道是不是产自东南亚,但是这个种满植物的大厅给我一种非常强烈的实感,我现在在热带,东南亚。偶尔抬头看看大屏幕,看着屏幕上不停变换的英文。

      “Doha(多哈)”

      “Dubai(迪拜)”

      “Abu Dhabi(阿布扎比)”

      这些城市充满了奢华的气息,就如现在身处的新加坡一样繁华而富有活力,但是我更想追求的是那些存在于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里的奇迹。

      “Tokyo HND(东京羽田)”

      “Tokyo NRT(东京成田)”

      “Beijing(北京)”

      看到这几个英文单词,我又想起了我在东京的旅行,回国的时候在飞机上碰到的少女。

      奇怪,过了这么久还能很清楚地记起来她的脸,我甚至还能记起来她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后来在上海也碰到过一次吧。不过仅仅是这些经历就让我对她印象如此深刻,这也是我对陌生人少有的感情啊。

      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会不会就是新垣春奈呢?

      这让我更加想见到她了,我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跟她明说在库克山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不过现在已经没办法改变了,随缘吧。反正我从始至终旅行的目的都是在随缘的情况下找到惊喜。

      转机的间隙太长了,我得在机场里坐十个小时,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我大多数情况都是找一个咖啡厅,坐在里面看看书,或是隔着玻璃幕墙看看其他飞机。这次我倒不太想动,我虽然想着去咖啡厅吧,但是身体却没有任何要动起来的信号。也许是樟宜机场里的种的植物让我感到很舒服,以至于我想一直这样坐着。

      广播里响着各式各样的信息,我一直坐在长椅上听着这些并不能完全弄懂的英语,同时看着来来往往的背着包的人。看着日本的航空公司运营的飞机抵达登机口时,我就走到那个登机口前看着每一个走出来的人。

      有的人在行进中稍微看我两眼就离开,有的人直接无视我。我倒是对这些面孔有些无端的期待,会不会有哪个少女一直盯着我看呢?我倒不是单纯地想吸引女孩子的注意,现在做出一副好像在等人的样子,希望能有一点点的机会能碰上新垣春奈吧。

      日本航空,全日空航空,日本捷星航空,日本乐桃航空。来自日本的飞机几乎每半个小时就有一架,还有一些从新加坡航空或者胜安航空的飞机上走下来一满的亚洲人,我对这些飞机也加以留意。

      直到肚子开始因为饥饿而感到难受,我才作罢。我在机场里找了家中餐馆,坐下来一口一口地慢慢咀嚼盘子里的回锅肉。其实只吃了一半就吃饱了,但是我还是把里面的东西吃得一点不剩,这样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

      胃部有些胀痛,只好坐在椅子上不动,目光还是放在机场大屏上。

      一些我认识的英文地名,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英文地名在屏幕上交互出现,看得久了之后我的眼睛开始酸痛,我便把目光转到航站楼外的飞机上。那些飞机慢慢滑到登机口前,接走一批又一批乘客后离开,这种场景是非常吸引我的。我试图在每个人的步态和神情上猜测他们乘飞机的目的,是跟我一样旅行,还是去经商,亦或是和异国的亲友会面呢?

      隔着玻璃能很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天空,我抵达这里的时候飞机在降落途中就穿越过一片厚厚的云层,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见到阳光。不过在阴天起飞我也遇到过很多次了,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导致延误,所以我对此毫不担心。但是灰色的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低,这让我开始不安。果然,没多久就看到雨点拍打到航站楼的玻璃幕墙上。雨水顺着倾斜的玻璃幕墙顶端急促地从上往下滑,一条一条的水流像梳子一样分成几列,从玻璃里往外看的视野开始局限起来。抬头再看看大屏幕,果然是一大片的Delay(延误)。距离我的航班起飞也只剩两个小时了,现在机场大屏上应该能找到我的航班信息了,我从椅子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体。走到大屏幕的跟前,仔细地看着每一个航班信息。

      我费力地在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中寻找“Christchurch(基督城)”,在一番努力之后,我看到了两个目的地为基督城的航班。一个是新西兰航空的,另一个是新加坡航空的,我坐的是新加坡航空运营的那次航班,两个航班原定起飞时间非常接近,然而现在都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对此我虽然不悦,但是看到下雨的那一刻我就有心里准备了,我快步走到已经规划好的登机口那里等待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的安排。相邻的两个登机口前停着两架巨大的波音777客机,一架上用土黄色的油漆写着“SINGAPORE AIRLINES(新加坡航空)”,另一架上用黑色油漆写着“AIR NEW ZEALAND(新西兰航空)”。两个登机口前都挤满了人,毕竟一架波音777客机是可以乘坐四百多人的。其他登机口也够呛,大雨造成的航班延误并不只有这两个。

      我到登机口前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能坐的地方了,我看到有人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我的行李箱在从武汉出发时就已经扔给托运了,现在只能靠在墙边盯着登机口前的屏幕发呆。周围充满了人们交谈的嘈杂声,有中文的,有英语的,有日语的,还有很多我听不懂的语言。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熟悉的面孔,不过很快就作罢了。

      不知道为何,我现在很想远离这种嘈杂声。我把刚刚拿出来的登机牌重新夹在护照里装进背包。

      在航线楼里逛了几圈,无论是咖啡厅还是甜品店还有餐厅和书店都坐满了顾客,估计也是因为航班延误而跑到这里来的。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干脆去了一家人并不少的酒吧,在嘈杂中慢慢品尝着长岛冰茶。喝完这杯后我又点了一杯玛格丽特,两杯烈酒让我有些头晕,不过这正好能帮助我在稍后的飞行中入睡。跟普通酒吧不一样,这家酒吧里的爵士乐声音很小,大概是为了不盖过机场广播的声音,但是现在人群的嘈杂声让我完全听不到机场的播报。

      我走出酒吧,打算回到登机口去等着。远远地就看见旁边的那架新西兰航空的飞机已经开始登机了,乘客们排着队往登机廊桥里缓缓移动。既然这架飞机都准备起飞了,那我的航班也快了吧。我走近了一些,看着玻璃幕墙,雨明显比之前小了很多,登机廊桥也已经连接在登机口上了,果然我也马上要登机了。我加快脚步往登机口跑去,在接近那里时,我的余光看到一个背影。我的脚不听使唤,当即就停在了原地,我转头看向新西兰航空的登机乘客。

      秋季西式学生制服,很明显是日本中学生的装束,齐肩的微微带着棕色的长发下端被扎在粉色的围巾里。我觉得这个背影非常熟悉。上海浦东机场,上海外滩,那个少女。

      我刚想走近点去看看,那个少女就走到廊桥里面了。

      我隔着玻璃幕墙,仔细地看着那架飞机,看着舷窗里的每一个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