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夢璃篇)
我沒有父母...
我沒有姐妹...
我沒有夢想...
我沒有未來...
只是這樣一無所有的我，在幼兒園裡當著老師。
看着那些每天都有家長接送，有父母疼愛的孩子們，感覺就連自己的心靈也受到了慰藉。
但是，我知道的，這只是自我陶醉而已。
什麼都沒有，就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控不了，這才是事實。
不過，就算是這樣的我，也應該有活下去的權利吧。
一直抱着這樣的希望，虛度着每一天的光陰。
...我討厭這樣的生活。
我也想和別人一樣，擁有父母的疼愛，擁有家庭的溫暖。每天每天都有可以鬥嘴的對象。
但是，這都是不可能的。
...因為我一無所有。
老天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終於，就在我快要對生活感到絕望的時候...
“你在這裡不是很幸福的嗎？”
如同乾旱的大地被春雨滋潤一般，你的聲音傳入了我的心中。
雖然你可能只認為那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但對我來說，它重新給了我對生活的希望。
...記得那是你來這裡取材的時候。
9
“還是那麼曬啊...”
艷陽高照的七月，我依舊和往常一樣在幼兒園門口迎接着小孩子和他們的家長們。
“歡迎！”
向每個來到幼兒園的孩子和家長露出燦爛的笑容，和小孩子們做遊戲逗他們開心。
這就是我的工作。
同時，這也是我每天虛度光陰的方式。
有時不禁會感嘆這樣的自己的虛偽。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就沒什麼事情可做吧。
就在我走神的時候...
“那個...我能進去參觀參觀嗎？”
“誒？”
眼前是一個背着畫板包的穿着格子襯衫的陌生的男生。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並沒有帶小孩子。
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你是...你是那個小風！”
在網上傳遍了他畫的畫，而且據聽說他還在十五歲的時候就拿了市級繪畫大賽金獎，不認識是不可能的。
“啊啊，是我。”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呢？”
“嗯...因為我想來這裡取材。”
“取材？”
“對，我想畫一個關於小孩子們的歡樂時光的畫”
“那就請進吧~”
一邊說話，一遍擺出了十分誇張的歡迎的樣子。
就連從我身旁經過的小孩子們都情不自禁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個，你真的很有趣呢。”
“誒？”
從我身旁經過後，小風站在我的身後一臉笑容的對我說道。
有趣什麼的...全都是我裝出來的。
這種話是說不出口的。
“有這麼一個有趣的老師，這些小孩子也一定很開心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後來的孩子們打着招呼。
“嘛，我也希望他們能因為我的存在而感到開心呢。”
如果這樣一無所有的我能給他們帶來笑容的話，也算是我的榮幸吧。
“那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夢璃，叫我夢璃就好。”
這就是我們的第一次相遇。
沒有任何浪漫成分，但是卻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相遇。
在這之後，我們一起陪着那些孩子玩耍。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射在小草坪上。
與小風和孩子們玩耍的時間裡，無時無刻不能感受到歡樂的氣息。
不知為何，感覺時間的流速突然就變快了。
一眨眼，就到了下午。
又到了和孩子們告別的時候。
不過，今天卻有了一種和平時不同的感情湧上心頭。
“你在這裡不是很幸福嘛。”
“誒？”
送完孩子們之後，我們一起坐在了松樹下的長椅上，面對着失去了孩子們的小草坪回味着今天的快樂時光。
“不要在意啦，我是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才想要這麼說的。”
“......”
“看着你和這些孩子們一起玩耍，總感覺好像回到了童年時代呢。”
“像這樣無憂無慮在小草坪上翻滾，暢快地玩一天，也好久都沒有過了。”
說著，坐在我旁邊小風抬起了頭，一邊看着天邊好像紅色幕布一樣的晚霞，一邊用手擋住黃昏太陽散發出的光。
一臉幸福的樣子，真是讓人羨慕啊...
“擁有童年時光的回憶的你，才是真的幸福吧。”
“誒？”
不知不覺，我已經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雖然小時候被教導過不要對不熟悉的人透漏自己的內心想法，不過...我已經沒有辦法控制了。
“我...什麼都沒有...”
“我沒有父母的疼愛，沒有家人的關心，甚至連追求夢想的權利都沒有...”
“只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周圍的人們...”
“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這樣一直虛度光陰而已。”
眼框內漸漸的被淚水積滿，手上也能感受到有眼淚滴落的溫熱的感覺。
但是，我...
“想哭就哭出來吧。”
“...？”
“有時候哭出來的話負擔會減輕許多吧。”
忍不住了...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一連串的感情像是已經溢滿了一樣爆發出來，就連心臟都要窒息一樣的感覺。
就這樣哭了出來...
“我就是這麼無能...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
“不是哦。”
“誒？”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在這裡不是很幸福的嘛。”
......
“有那麼多孩子都是需要你的啊，說什麼只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着自己，你今天下午不是玩的很開心嘛。”
“而且你看，你不是還為很多人帶去了幸福嗎？”
說著，他把手指向我們下午玩耍的小草坪，並轉過頭來，示意我看向那裡。
草坪上沒有了孩子們的點綴，顯得荒涼了許多。
“就像那個草坪一樣，有小孩子在上面玩耍的時候，草坪就像是一個舞台，載滿了歡快的氣息。而沒有了小孩子之後，就會像現在一樣，只是一個略顯荒涼的小草坪。”
“所以，你也不要那麼貶低自己啦，每個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都會有意義的，還是努力的向正前方看吧。”
向前看...嗎？
這樣的我也可以期待着未來嗎？
即使未來已經所剩無幾，也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一邊期待着明天一邊活下去嗎？
突然，隨着長椅的搖晃，他站了起來，拿起身旁空白的畫板離開了長椅。然後又像是忘記了什麼一樣，轉過頭來。
“順帶一提，今天我要住在這裡，明天開始畫新的作品。”
“誒？”
“我的工作不是還沒開始呢嘛，今天只是因為看你和孩子們玩的很開心才不自覺的和你們一起玩的。”
就這樣，他一邊指着空白的畫板，一邊說著。
隨後的時間裡，我們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飯，同時也聊了很多事情。
其實說是聊了很多事情，也只不過是互相交換童年回憶而已。像是小時候做過的惡作劇呀，干過的有趣的事情呀什麼的。
而且，我也基本上只是在聽而已。
只能時不時發出“噗！”“好有趣！”一類的感嘆。
接着我們一起去了園長的辦公室。
剛開始的時候，園長還不相信職業畫家小風會在這裡取材，直到小風親自向園長申請“暫住一晚”后，園長才興奮地為他安排了空房子，還順便向小風要了簽名。
看得出來，園長也是十分關注繪畫的人。
結果，小風被安排在了庫房旁邊的一個空房子中。
說是空房子，其實也只是因為沒有人住而已，房子裡面像是床呀，沙發呀什麼的都很齊全。
就連房子本身的面積也很大。
不過他似乎是不怎麼關心房子舒適度的問題，在房子安排下來之後什麼也沒問就睡了。
可能是為了明天工作養足精神吧。
晚上的幼兒園，沒有了白天時的喧鬧，只有長椅旁的一盞路燈和天空中的圓月還在驅散小草坪的黑暗。
可能這就是幼兒園最原始的樣子吧。
獨自走在小草坪上，回憶今天發生的一切。
或許成為幼兒園老師就是我的人生價值什麼的，我也思考了很多。
不過，還和往常一樣，依舊是什麼都沒有得出來。
只是，開始對明天的生活報有期待了。
雖然和往常一樣，但不知為何，不自覺的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可能是在笑我的虛偽，又或許是在為明天生活的期待而感到興奮。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能夠對剩下的時間充滿希望吧。
10
“歡迎！”
還是和平常一樣的工作。
每天給來這裡上學的小孩子們露出燦爛的笑容，和小孩子們做遊戲逗他們開心。
不過，和平常不一樣的是今天似乎特別樂意工作。
在我身旁和我做着同樣事情的小風也是一臉充滿幹勁的樣子，向小孩子和他們的家長們打着招呼。
有一些關注繪畫的家長甚至還上前和他握起了手。
總之，大家都是一副樂觀向上的樣子。
沒有對生活不抱希望的人，也沒有對明天不抱期待的人。
隨後，又是和平常一樣的和小孩子們在小草坪上愉快的玩耍。
不過，這次是真正的敞開心扉和孩子們共度歡樂時光。
真正的感受到了生活帶來的愉快的氣息。
身後不遠處的長椅上，小風也正擺着畫板，一臉認真的樣子在畫板上畫著，時不時還會朝着這邊笑一下。
甚至連一些小孩子們也因為好奇而跑過去看他畫畫。
就這樣，我和孩子們一起圍繞着架着畫板的小風，慢慢地轉着圈。
看着畫畫的小風，還有拉着孩子們一起玩耍的我，不知不覺就沉浸在了這樣幸福的氣氛當中。
就好像父親和母親領着一幫調皮搗蛋的孩子們在陽光下玩耍一樣。
能夠讓人忘卻一切煩惱的幸福感...
甚至...就連意識開始模糊了也察覺不到...
慢慢地，眼前只剩下了孩子們和小風逐漸模糊的影像和耳邊的嗡嗡聲，然後...
----撲通。
意識徹底消失了...
只有小風和孩子們呼喊我的名字的聲音還殘留在耳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