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北海道的新幹線人煙稀少,或者換句話說,比起坐新幹線,人們更喜歡乘飛機或者直接駕車。

這條新幹線便更顯得人煙稀少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整個車廂沒幾個人。

身後的一個孩子正在擺弄着遊戲機,但『身後』這個說法已經是接近快十個座位的差距了。

雖說是在玩遊戲,但他的嘴裡還在唱那首在日本膾炙人口的歌謠

『たぬきさん たぬきさん 遊ぼじゃないか(狸子先生 狸子先生 要不要一起玩)

今 ご飯の真っ最中(我正要吃飯呢)

おかずはなぁに(你配的是什麼菜)

梅干しこうこ(香香的梅干)

一切れちょうだい(也給我一片吧)

あらあんた ちょっとが(哎呀,你有點貪吃)

っつきね(真是的啊)』

不過,說是歌謠,其實也沒特別在意這些東西,自己內心的思想早就雜糅的不能再雜糅了。

怎麼可能會給這種歌謠留下什麼位置。

好在這條鐵軌是雙向的,好在新幹線的行駛速度是非常快的。

好在,我還記得直子是存在的。

我微笑的看着窗外白雪皚皚的一片,新年已經過去,春天也要來了。

在這樣的一個時候,我選擇去北海道。

岳父說,青木原樹海的附近有一個療養院,適合解決我的這些問題。但我真的存在問題嗎?

MPD,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解離性人格障礙。和那些推理或者科幻小說里的不同,我的人格分裂症只是單純的讓我在記憶中出現另外一個人格,他們是這麼說的。

這並不像金·凱瑞的電影《一個頭兩個大》一樣那種人格分裂,一時間會變出兩個人。也不是什麼《德州電鋸殺人魔》這種給社會造成嚴重危害或者長期受到精神壓迫導致的疾病。

有人說,這個病症是先天遺傳導致的。

可我居然沒有辦法確定哪個人格才是真實的,直子是真的嗎?靜子又是真的嗎?到底哪一邊的記憶才是真實的自己?到底哪個部分才是真實的自我?

也許從大學出來,這個問題我就沒有辦法解決。

但也許是進入大學遇見直子的時候,我就開始出現這個問題的答案且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我想不清楚,也沒有辦法理解。

也許,我應該殺掉屬於我自己的其中一個存在?

誰又知道呢?

我記得一個叫直子的女孩,記得我和她在大學曾經演奏過約翰·牛頓作詞,James P.Carrell和David S.Clayton作曲的一首基督讚美詩。我還記得,我在大學的時候,還能夠拉出優美的小提琴聲。

但總有人告訴我,直子不存在,小提琴不是我拉的,就連我唯一聽過的《奇異恩典》,他們也告訴我是我的妻子靜子在初中的時候唱的。

對,說道靜子,真的很抱歉。

我沒有辦法把直子忘記,讓你心酸了。

我知道作為我的妻子,你沒有辦法接受我的記憶中還存在着一個第三者。即便是我們在初中曾經相遇,曾經熱戀,現在又靠着緣分在畢業后的公司以上下級的關係存在。我們共度了那麼多的時光,共同經歷了那麼多的故事,共訴了那麼多的心扉。

我卻沒有辦法真正的將直子從我的世界裡趕走,直接撥離開,讓你精神崩潰,甚至是選擇用岳父的M1911自殺。

我真的對不起你,但對不起有什麼用呢?

把思緒放一邊吧,也許思緒變得複雜,也是這種人格障礙導致的後果呢?

為什麼我這麼不清楚我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

可能沒有什麼東西是真實的吧?

我將耳機重新戴在頭上,隨便點開了個播放器開始播放歌曲。順帶打開手機郵箱,開始清理今天的郵件。

【您有一封特別關心的新郵件】

『靜子?你不是死了嗎?』

新幹線還在朝前快速運行,我的手卻停在了靜子的郵件上。

郵件沒有署名,但我自己知道是誰。作為上下級,同時也是妻子,我自然而然會把靜子作為特別關注放在我的郵件列表裡,我也知道這封郵件是通過定時發送發出來的,可能裡面是她的遺書。

雖然文學作品中在這個時候往往會出現什麼恐怖場景或者畫面,但在我這,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能這就是現實吧,真實的令人絕望且不帶任何幻想的現實吧。

當我點開右鍵,裡面是一段錄音。

大概是她把她想說的話錄下來了吧?

我將錄音打開,先灌入我耳朵里的,卻是熟悉的中文。

【宇高志中學 歌詠比賽 決賽 開始 下面有請第一位選手 日本交換生 和田靜子為大家演唱 《奇異恩典》】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奇異恩典 如此甘甜)】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我罪竟已得赦免)】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我曾迷途,而今知返)】

【Was blind, but now I see.(我曾墜入黑暗,而今已得光明)】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神之恩典,教我敬畏)】

【And grace my fears relieved.(使我心靈更釋然)】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這恩典何其珍貴)】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自我信仰之初開始)】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天賜恩典,如此甘甜)】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我罪竟已得赦免)】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我曾迷途,而今知返)】

【Was blind, but now I see.(我曾墜入黑暗,而今已得光明)】

『北京時間12:05分,一位華裔日本男子在前往北海道的JR新幹線列車六號車廂里使用安全錘擊碎了新幹線車廂的玻璃,在飛速行駛的車廂上跳窗自殺。現場屍體已經血肉模糊,無法辨認。通過遺留在車廂中的物品得知,該男子名叫劉森,是一位解離性人格障礙患者,該患者此行是準備前往位於日本北海道的青木原療養院接受系統的精神疾病診斷與治療。但病患在列車上突發精神疾病,恍惚之中敲碎了玻璃跳車尋死。目前家屬方面尚未對JR新幹線運營公司提出任何賠償請求,而有關事情的近一步進展我們也將持續關注,台灣東森電視台,日本北海道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