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尔，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是联队长？”
“是西勒上将让我来的……米菈，你怎么也在这儿？”
“也是西勒上将让我来的哦~”
“是你让西勒上将让你来的吧……”
“等等，这件事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包括我在内，三个新到任的第14联队成员一会面就进入了激烈的问答环节。一旁的参谋长根本插不上话，但我偶然间的一瞥，发现他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米格尔。”莉莎上前一步，以眼神暗暗逼住我，“你昨天说约了人吃饭，就是这位米菈芷上尉么？”
“啊……这个……是的……”
“嚯哦……”
“蝮蛇少校，请容我提醒您，您现在的行为对我们的联队长失礼至极。”米菈含笑说道，虽是敬虔之语，却毫无尊重之意。
“啧……”莉莎低声咋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莉莎露出这种表情，并且发出这种声音。
“莉莎，我……”
“米格尔……你今天晚上有空吧？”莉莎看我的眼神渐渐变得犀利起来了，“属下有要事想和您商议。”
“这……”
情急之中，我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在场者中唯一可能救我于水火的参谋长。
“很遗憾，蝮蛇少校。”参谋长领会了我的意思，他走到办公桌边，拍了拍摞成帝国大厦的文件盒，“我想联队长今晚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
“……”
“好了，二位，联队长接下来去财务军需处听取汇报。”参谋长说道，“凯帕坦上尉，麻烦你将蝮蛇少校与米菈芷上尉送到住处。”
“是。”
上尉打开门，将莉莎与米菈领了出去。在出门之前，我看见米菈暗暗偷笑。
“哈……”我长舒一口气，几分钟之前的我，一定想不到我还有对这份满满的行程表感到感激的时候。
…………
……
“你能告诉我这个价值四百万英镑的‘可复用外置式先进航空安全装置’是什么吗？”
看到这份上财年军需账目报表之后，我只觉得一阵眩晕，并且稍稍理解了参谋长口中的“不负责任地到处省钱”究竟意指什么了。
一个联队，师级单位，两年的花销就够买一艘攻击核潜艇了。
“就是抽屉上用的那种挂锁，一英镑一打儿的那种。”财政负责人对我说。
“所以说我们去年买了四千八百万个挂锁喽？”
“当然不是。”财政负责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们联队只有72架飞机，当然只买了72个挂锁。”
“很好，那么请告诉我剩下三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四英镑是怎么花掉的。”
“嗯……”财政负责人看了看我身边的参谋长，那表情就像是在说：“这个新来的怎么什么都不懂？”
“联队长，这个请由我来解释。”参谋长面露微笑，“这些挂锁本身的成本的确不高，但若想被我们使用，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愿闻其详。”
“首先，采购与运输必须以秘密方式进行。所有挂锁必须放入可以阻隔X射线的特制金属运具中，并使用伪装成民用车的特种车辆运载。”
“为什么？”
“防间反特的必要措施。”参谋长浅浅一笑：“您要知道，一个优秀的FSB（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人员可以从物资采购数量上分析出一个基地的装备保有量和完好率。”
“好吧，就算这样也用不着四百万英镑吧？”
“是这样的。但您不能光想到本联队的需求。因为所有环节都是以民用形式运行的，所以，各检查站、货运集团、海关都要上下打点，有的时候还需要本联队自己成立公司。”
“海关？为什么这里还有海关的事？这些锁是进口的吗？”
“是的，出口后再进口回来。”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为了混淆敌人的视听。”
“我想不明白……明明只是价值六英镑的挂锁而已，要费那么大的周折？”
“我需要纠正您一个错误。”参谋长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了，“不是为了六英镑的挂锁，而是为了女王陛下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至高无上的国防事业。”
“就当如此吧……”
我合上这份报告，把它丢还给财务负责人。
有一种强烈的无助感压在我的肩头，这份账目报告满目都是天大的荒唐，但这些人总是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而我还无法反驳。
“接下来还有行程安排吗？”我站起来问参谋长。
“眼下没有了。”
“好吧……我先回去，对付……处理那些遗留的工作。”
仅仅在第14联队里呆了一下午，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唉……莉莎啊……你要是没来这里就好了……
…………
……
在第14联队度过的第一天，我的压力条已经积攒到快要获得“猝死”成就的程度了。
要说除了莉莎之外，还有什么事能给我带来些许心理安慰的话，那就是我的“宿舍”非常大。或者说，它已经不能以“宿舍”来描述了。
这是一座坐落于基地边缘的小别墅，附带一个几十平米的小花园。原本联队长的住处还配备十几名各种类型的佣人，不过当伊丽和美伊进住之后就把除了司机之外的所有人都辞退了。据说，当时她们俩的样子就和弓着背炸起毛的小猫一样。
“哈啊……”
将身体浸入放掉水再加个门就可以当车库的大浴池，总算是让我得到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放松。
不过，一想到洗完澡之后又要去应对三又四分之三个文件盒里的工作，心情就好不起来。
在略高于体温的热水中浸泡了许久，不仅没有头晕的感觉，反而越来越不想出去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就在我一点一点堕落于这忘乡之水中是，浴室的门忽然开了。
啊……洗的时间太长了，让姐妹俩过来催了吗……
氤氲的热气之后，我看见两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啊啊！我知道了！马上出去！”我慌忙说道，制止她们继续靠近，“你们啊……下次敲敲门就行了。”
“抱歉，这次我们不能敲门。”
“这次我们不能敲门，抱歉。”
“为什么啊？”
“若是敲门的话，米格尔先生不会答应的。”
“米格尔先生不会答应的，若是敲门的话。”
说完，姐妹俩向前踏进一步，身着泳衣的身形在雾气之间显现。
“米格尔先生，最新的调查显示，适龄男性在择偶时选择年龄小于自己的配偶的离婚率远小于配偶年龄较大的情况。”
“最新的调查显示，适龄男性在择偶时选择年龄小于自己的配偶的离婚率远小于配偶年龄较大的情况，米格尔先生。”
哦哦……偷跑没戏就开始追求合法化的道路了吗……
“你们的年龄比莉莎还大吧。”
“您在说什么啊，米格尔先生？”
“米格尔先生，您在说什么啊？”
“你们的出生年份不是2002年么，驾驶证上写着的。按照你们的说法，这个梗大概出现在第三卷第三章的位置。”
“失策……竟然可以这样回收伏笔……”
“米格尔先生，狡猾……”
“好啦好啦。”我拍了拍她们低落的小脑袋，“我知道你们是出于好意，谢谢你们。”
“您真的认为我们只是试探您吗，米格尔先生？”
“米格尔先生，您真的认为我们只是试探您吗？”
“嗯？”
“您真的认为，我和美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我和伊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您真的这样认为吗？”
不知为何，我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性，更奇怪的是，今天突然察觉之后，竟毫无意外之感。
“如果你们称呼我的时候把‘先生’去掉，或许我早就发现了吧……”我靠在池壁上，有些茫然。
伊丽和美伊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我的脸。
““米……米……咪咪咪咪……咪呀！””
她们在发出逗猫一般的声音后，齐刷刷地蹲下，在我看不见她们的脸的前一刹那，我好像从她们的脸颊上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绯色。
过了一会，伊丽与美伊又站了起来。
“遗憾……太羞耻了……做不到……”
“做不到……太羞耻了……遗憾……”
说实话，我是真的搞不懂她们究竟是在戏耍我还是真的……
“我该出去了。”
我刚要站起来，她们俩就又把我拽回水里。
“米格尔先生，我帮您搓背吧。”
“我帮您洗头吧，米格尔先生。”
“嗯？”
从这种似曾相识的要求中，我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
“搓背，还是洗头？”
“洗头，还是搓背？”
是“选择”。伊丽和美伊第一次向我要求“选择”。
“搓背吧……”我下意识地说道。
随即，美伊从水下拿出一张塑封的纸，而伊丽则是拿起一只记号笔，在“美伊”那一栏勾了一下。
我没有询问她们这么做的意义，而是问：“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日子近了。””
“什么日子？”
她们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说：
“喜欢你，米格尔……”
“米格尔，喜欢你……”
这声告白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只能说：“谢谢……”
…………
……
穿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时，距离日期变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时间了。
无论从精力还是气氛的角度考虑，我都不想再碰那些棘手的文件盒了，只想打开空调和加湿器钻进被窝一觉天亮。
然而在进入梦乡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我向换上了睡衣来向我道晚安的伊丽与美伊问道：“伊丽、美伊，刚才那张纸上，‘美伊’的名字底下有两个记号。我问你们，第一次的‘选择’，是什么时候？”
伊丽与美伊低头向我行礼，然后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缓缓说道：
“去年的八月十一日，”
“在北爱尔兰莉莎小姐的家中，”
“庭院里，”
“那颗大树下，”
““您做出了选择。””
对于她们的回答，我并未有任何惊奇与意外之感，好像我在开口以先就预知了一样。
“伊丽、美伊，晚安。”
“晚安，米格尔先生，祝您做个好梦。”
“祝您做个好梦，米格尔先生，晚安。”
那一夜，我梦见了莉莎。
我坐在黑暗狭小的房间里，忽然间，一束光倾洒进来。在房间的门口，莉莎对我说：
“抱歉打扰了你的午休，中尉先生。可以和你聊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