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下让人信服——让我信服的承诺后,学姐匆匆离去。

  不知道用“匆匆”是不是有些过于委婉,用更直接的方式去说,应该是用着让短跑运动员也要为之汗颜的速度,疾跑而去。

  以至于在她离去前,我都还不知道她会把我和学妹两个人丢在这个地方。

  这个幽静,适合情侣幽会的偏僻场所。

  此时此刻,只存在着我和学妹两人。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生出不合时宜的想法。

  “学妹,我身上的绳子,是不是可以——”

  “我拒绝。”

  她把擦拭完汗水的湿纸巾塞进另一个空着的盒子。

  接着表情漠然地看向我。

  “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出‘我拒绝’三个字!”

  “这种时候也要坚持玩JOJO梗吗?!”

  神经大条也该分时间场合啊。

  不……我好像没有资格指责学妹。

  “比起这种无聊的事,学长,我们来讨论更加有意思的事吧。”

  “不许把解救你的学长称之为无聊的事——所以,你想讨论什么呢?”

  “关于学姐说的那些话,学长全都相信吗?”

  她说,一边拢着自己额前的刘海,一边叙述自己想说的话。

  表情冷淡,语气低沉。

  与其说是在讨论,不如说是在单方面地向我施压——她的声音,给我这样的感觉。

  “对于学长来说,学姐或许是很厉害的人……但对我来说,并不是这样的。在我看来,她说的话里面,包含过多的主观臆测,并没有能够称之为‘证据’的东西。没有证据,仅凭我们看不见,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真假的经验做出的判断……学长觉得,真的可以相信吗?“

  “我——”

  确实。

  的的确确是这样。

  学姐说的话,并没有客观上的证据,无论是她对幽灵的解释,还是这件事的解决方法,都只是在单方面的叙说,并没有拿出能够令人信服的证据。

  没有证据的话,就没办法证明是真实。

  即便如此。

  即使如此。

  尽管如此。

  “我也相信学姐……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欺骗我的理由。就算事情真的出现偏差,那也不是学姐在欺瞒我,只不过是学姐没能想到这一步而已。”

  “无所不能的学姐也有出错的时候?”

  嗤笑。

  不带感情色彩的,嘲笑着我说的话。

  学妹望着我的眼睛,像是在希冀我的回答能够让她满意。

  “……嗯,学姐是无所不能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但她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既然是人,就一定会出错。无论是再怎么自诩冷静的人,也会有冲动的时候;无论是多么慈爱的人,也会有失去善性的时刻;无论是多么精明的人,也会有出现纰漏的一日;如果连这种觉悟都没有,那不过就像是学姐说的那样,只是在把她放之高处,置之不理而已。”

  “噢……这样啊。”

  她拉长着尾音,意味深长地把声音延续到气尽为止。

  我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能让学妹满意,但我想,我应该有把自己的心意传递过去。

  “那你呢?学妹,你是怎么想的呢?”

  “啊?我?我当然是选择相信学姐。”

  回答。

  意料之外的回答。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以至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思维出现片刻的空白。

  “我不需要去检验幽灵是否存在,也不需要去判断她发言的真假。只要她说的话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能够在逻辑上解释的通,就值得我信任——就如学长说的一样,她并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既然如此,那么做出相信她的抉择,也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至于为什么我会认为学姐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除去她的品行让我佩服,膨胀到溢出的善意让我忌惮外,还有就是——她比我还要先注意到学长身上的异常。”

  学妹把手放在绳子上。

  手来回的抚摸着,并不是在抚摸我,而是在抚摸绳子。

  抚摸绳子的理由,恐怕是在回忆学姐刚才厉声质问我的情景。

  “学姐刚才也有说,那么,我也重申一遍吧——我没有把学长跟我说的事,告诉学姐……一件也没有。从始至终,无论是我,还是学长,都没有把发生在学长身上的事告诉给她。换句话说,她完完全全是因为注意到学长你被【附身】的事,因此把迄今为止学长你暴露出来的线索联系在一起,进而行动——以局外人的身份参与到这次事件。”

  “今天下午,应该是学长你从食堂离开后不久——这也是学姐跟我说的——学姐就立即用电话联系了我,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被幽灵附身了,并且预料到学长可能会来找我,于是提出了这次见面。”

  “顺带一提,绳子是学姐准备的,她在每一个学长可能会去的地方,都事先准备好了绳子。”

  不甘心。

  我从徐云心的话之中,感受到的,是名为不甘心的情绪。

  “在没有和我以及学长沟通的情况下,她凭借着自己的判断,完美的融入到这次事件里面,并且发生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判断得清清楚楚,正确无误。”

  “等下……意思是——”

  凭着自己的判断。

  没有和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沟通。

  也就是说,那对我来说,字字诛心的责骂,完全是学姐基于自己的判断说出来的。

  存在着错误的可能性,存在着说错话的可能性,存在着产生误会的可能性——明明有着诸多的可能,但学姐却像是神射手一样,精准地命中靶心。

  “刚才,之所以会和学姐针锋相对……就是因为,我觉得那时候如果什么都承认了……那就等同于向学姐认输了……”

  可怕。

  除了用“可怕”去形容之外,已经想不到其他的词汇。

  正是因为感受到学姐的可怕,所以学妹才在刚才一言不发。

  正是因为明白学姐的可怕,所以学妹才不服输地回击。

  正是因为知晓学姐的可怕,所以学妹才选择相信学姐。

  “学姐很可怕,但是——”

  但是?

  这时候,还能有什么转折呢?

  “——学姐肯定也会有没能注意到的事……我相信,能注意到这件事的,只有学长你自己。”

  她对连思考都很困难的我,说出了不是我所能背负的期待话语。

  我——我想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候。

  电话响了。

  “——好了,大体情况……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你们快点过来吧。嗯,地点就是——你们之前吃过饭的那家新开的饭店。”

  效率惊人。

  不如说,快到让人想不通这段时间她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让我更加确信——

  ——学姐,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