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安和澜被关在审讯室里已经很长时间了。
没有灯光,没有人声,达里安动了动被拷住的双手,铁链的响声在寂静的房屋里显得尤为刺耳。
“哥哥,你手不舒服吗?”
身旁传来澜关切的声音,达里安瞥了一眼澜同样被拷住的手腕,愧疚感顿时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没事,对不起澜,让你遭受到这样的待遇。”
“哥哥,这和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把你像囚犯一样拷在这里不闻不问。哥哥,我来帮你把这手铐给打碎。”
“不行,不能这样。澜,答应我,不论巴洛德他们一会儿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也不要顶撞他们。为了爸爸的清白,我们一定要忍耐。”
在达里安的注视下,澜不甘心地垂下脑袋,小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忍耐的。”
“委屈你了,没事的,我可是腓烈大人的孙子呢,福音机关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达里安握住澜的手轻声安慰着,可是自己心里实际上并没有说的那么轻松。
今天的发展实在是太过于大起大落了,在比赛里经过了那么多的波折,好不容易获得了优胜,现在却又坐进了支部的审讯室中。刚得知了腓烈和自己父母的关系,马上父亲又成为了博格口中的笑面人。这些事就像迷雾一般,让达里安的思绪变得越来越乱。
无论怎么想,都没法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达里安感觉脑袋都要因为这些事爆炸了。就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审讯室的灯突然亮起,让达里安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不好意思,刚才有许多事要处理,让你们久等了。”
巴洛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达里安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见巴洛德带着利维娅一起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巴洛德大人,笑面人抓到了吗?”
达里安急切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利维娅顿时杏目一瞪。
“谁允许你乱动了,坐下!”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澜蹭的一下站起身,巴洛德同时间也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下。利维娅,你可是女人啊,别老是这么大吼大叫的。达里安,你也先坐下吧。”
利维娅微红着脸不再言语,达里安也拉着澜重新又坐了下去,抬起头诚挚地看着巴洛德的双眼。
“巴洛德大人,能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吗?”
“啊,我正打算告诉你呢。很遗憾,笑面人还是没有抓住,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他再次溜走。我已经封锁了整个城市,接下来会把每个角落都细细调查一遍。另外对于整个福音机关的支部,我也会把每个人都重新审查一次,看看笑面人到底在这里藏了多少内鬼。”
听说笑面人仍然没有发现踪迹,达里安埋下头,失望之情顿时在脸上一览无遗。笑面人如果不抓住,加上父亲也仍是行踪不明,就意味着父亲的嫌疑在短时间内很难洗清了。
仿佛是想探明达里安此刻的想法一般,巴洛德仔细凝视着达里安的脸,过了良久,嘴角不由得有了一丝弧度。
“很焦急对吧?”
“什么?”
达里安不明就里地抬起头,却看见巴洛德微笑着把脑袋凑了过来。
“你心里现在感到很焦急对吧?自己的父亲被说成是笑面人,偏偏父亲在这个时候又不在身旁。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任何人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都会变的心急如焚,毕竟这可是自己的父亲啊。”
“巴洛德大人,只要是关于笑面人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听从你的差遣。笑面人是我的仇人,我也想抓住他,但他真的不是我的爸爸。”
“啊,我也希望法尔比不是笑面人,毕竟这可是关系着腓烈大人的名声呢。所以目前而言我们唯一能找到突破口的地方,就在于你的态度和行动了。”
巴洛德伸手指了指达里安,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请告诉我吧,法尔比现在到底在哪儿?”
短短的一句话,让达里安的眼睛里的惊讶慢慢转为了愤怒。
这根本就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强硬的威胁。巴洛德根本就已经把父亲当成了笑面人,甚至还认为自己在进行包庇。
“巴洛德大人,爸爸不是笑面人,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听着达里安强硬的回答,利维娅脸色顿时一沉,站起身刚想发作,却被巴洛德伸手按了下去。
“达里安,你这样的态度,对你的父亲没有任何好处,你明白吗?”
“巴洛德大人,我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了,我同样也想找到爸爸,第五使徒巴别大人和第九使徒艾米大人也一起努力寻找过,但仍是一无所获。”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恐怕就只好让你们在这儿多呆一阵子了。”
巴洛德翘起腿,把手枕在脑后,澜再也忍受不住,愤怒地嚷了起来。
“你凭什么把我和哥哥关在这里,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
“没办法,毕竟博格说了法尔比就是笑面人,在场那么多王公贵族都听的是一清二楚。如果在没有查清楚事实真相之前,就把你们俩放了出去,福音机关还怎么在世界上做好监管的职责呢?”
巴洛德打了个响指,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十几个士兵从门口鱼贯而入,把达里安和澜包围了起来。
“巴洛德大人,请问该怎么处置?”
“把这个神造人形先押下去。”
“是!”
好几个士兵朝着澜走了过去,达里安连忙护在澜的身前,对着巴洛德大声问道:“你要干什么?你想把她带到哪去?”
“这你就不用管了,一会儿跟着这些人去你自己的房间好好呆着。”
“不行,我要和澜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达里安啊,我该说你是幼稚呢?还是天真呢?你还没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吗?你以为现在是来这里做客,我们在给你们安排住所吗?”
巴洛德大笑着挥了挥手,士兵们粗暴地把达里安给拉了开去。
“不准碰我!”
澜的身上爆开一圈蓝色的气流,把士兵们纷纷推了开去。巴洛德一个翻身从椅子上跃起,移到澜的身旁把她重重地按在了地板上。
“小鬼,给我安分点。”
恐怖的重压让澜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钳制住了一般难以动弹。见澜被巴洛德如此粗暴地对待,达里安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奋不顾身地朝着巴洛德冲了上去。
“给我放开她!”
“放肆的家伙!”
利维娅从一旁闪身而上,没有了澜的帮助,达里安面对利维娅的突袭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肚子瞬间便挨了一记重拳。
剧痛传来,达里安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还没缓过气,后背又跟着被利维娅的手掌击中,整个身躯顿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哥哥,哥哥!”
澜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达里安尽力朝着澜的方向看去,想张嘴回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们现在是囚犯,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一点。如果再有任何反抗行为,我可不会对你们客气。我来押送这个神造人形,利维娅,达里安就交给你来看管了。”
“不要,我不走,放开我!哥哥,哥哥!”
可恶,把澜放开,你这个混蛋把澜给我放开!
达里安在心里呐喊着,眼睛里几乎都快要喷出火来,他忍着疼痛,用尽全力从地上撑起身子,耳边传来了利维娅冰冷的声音。
“不自量力的家伙,给我老实点!”
脑袋又挨了一记重击,达里安再次跌倒在了地板上,视线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竞技场的骚乱已经过去一天了,福音机关封锁了全城所有的出入口,并且采取了最严格的戒严措施。满大街时不时都能看见四处巡逻和搜查的士兵,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之中。
偌大的办公室内,学院长正紧锁着眉头来回踱步,敲门声突然响起,雅博的声音顿时从门外传了过来。
“学院长,我是雅博,有紧急的事情要向你汇报。”
“进来吧,门没锁。”
雅博打开门快速走了进来,随即又伸手把门反锁上,转过头叹了口气。
“学院长,达里安他……”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先坐下吧。”
学院长回到办公桌前,等到雅博坐了下去,随即把桌上的一张纸挪到了雅博面前。
“学院长,这是?”
“你看看吧。”
听着学院长沉重的语气,雅博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拿起纸张细细读了一遍,双手开始变得有些颤抖了起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达里安只是被带走一天而已,巴洛德就迫不及待地颁布了法尔比的通缉令。刚才他的手下已经来审问过我了,再过几个小时,通缉令或许就会在城里散播开来吧。”
“明明还没有证据,巴洛德怎么能随随便便做出这种定论!”
“巴洛德本来就一直在怀疑法尔比的身份,所以对他而言根本不需要实质性的证据。博格当着所有政要的面宣称法尔比就是笑面人,那么巴洛德接下来无论采取什么行动,就有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理由?”
雅博沉吟了半晌,突然闭上双眼,似乎在仔细思考着什么。过了良久,雅博睁开眼,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
“学院长,这样说起来,不就显得有些奇怪了吗?”
“嗯,说来听听。”
“巴洛德怀疑达里安的父亲无可厚非,但是说实话,哪怕博格亲口说了法尔比就是笑面人,其中也还有许多的疑点存在。对笑面人而言,他的样子和姓名,应该是绝对不能暴露的秘密才对,博格只是笑面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笑面人为何会让博格知道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呢?还无法确定情报真假的情况下,巴洛德却立刻采取了这样的行动,是不是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了,感觉就像是,他一直都盼望着达里安的父亲就是笑面人一般。”
听了雅博的话,学院长的目光刹那间变得锐利了起来。
“雅博,你的父母目前在城里吗?”
“他们前阵子休假旅游去了,暂时还没回来。”
“你来这里的路上,有遇到过福音机关的人吗?”
“没有,学院长,是有什么事吗?”
“一会儿我会写一个地址给你,从我这里离开之后,记住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尤其是支部的人,一个人秘密前往那里,暂时躲藏一阵,知道了吗?”
“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为了你好,既然你刚才都已经发现了整件事蹊跷的地方,那么你仔细分析就会明白,接下来你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危险。所以按我说的做,暂时躲避一阵子,静待时机,明白了吗?”
雅博静静思考了好一会儿,随即慢慢站起身,朝着学院长鞠了一躬。
“谢谢你的帮助,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嗯,走吧,千万记住不要被人发现行踪。”
“是,那我先走了,也请学院长多加小心。”
雅博心事重重地从房间里离开了,学院长长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通缉令,脑海里又回忆起了法尔比临走前鞠躬告别的情形。
“老师,我不久之后就要从城里离开了,达里安就托付给你了。”
法尔比,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帮到达里安,请原谅我。
学院长将通缉令慢慢捏成一团,眼睛里满是内疚和伤感。
……
“呼,呼,呼……”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达里安独自奔跑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汗水不觉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不知道跑了有多长时间了,可是城里的人仿佛突然间消失了一般,连影子也看不到一个。达里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继续朝前迈开脚步,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爸爸!”
达里安惊喜地叫出了声,似乎是听到了达里安的呼唤,法尔比慢慢停下了脚步。达里安感觉自己疲惫的双腿一下子又有了力量,连忙跑到了法尔比的身后。
“爸爸,你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啊?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法尔比如同一尊雕像,背对着达里安一动不动。
“对不起,达里安,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所以才会离开你。”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澜呢?澜为什么没和你一起?”
“澜……”
达里安转过身,这才发现身旁并没有澜的踪影,正在惊讶间,法尔比冰冷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
“快说啊,澜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澜应该在我的身边才对啊?”
“你把澜弄丢了吗?”
“我,我……”
达里安的脸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突然间,法尔比转过了头,脸上赫然戴着一张诡异的笑脸面具。
“澜再也不会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啊啊啊啊啊啊!”
达里安大叫着睁开双眼,泛黄的天花板顿时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潮湿还带着点霉味的空气顿时充盈在了胸膛之中,让他的思绪渐渐清晰了起来。
是梦吗?
达里安捂着额头,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他环视了一下破旧简陋的四周,不由得伸手揪紧了胸口的衣服。
达里安不知道自己被拘禁在这间屋里有多长时间了。没有时钟,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记得睡觉前看守送了一顿简陋的餐食。
“应该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吧,不,我来这里的时候昏迷了一阵,或者说是第三天的早上?”
达里安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床上站起,心里突然又回想起了梦境里父亲所说的话。
“你把澜弄丢了吗?”
可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澜到底怎么样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达里安感到内心无比焦躁,正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两位面色冷峻的士兵拿着手铐从门外走到了达里安的身前。
“巴洛德大人要见你,快点跟我们过去。”
“澜呢?澜在什么地方?”
“我们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快点把手拿过来。”
士兵们一边说着,一边粗暴地把达里安的双手拷住,押着他的肩膀走出了房门。
面对这种囚犯般的待遇,达里安感到心里又是愤懑,又是难过。而在几分钟之后,这种感受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看,达里安被押过来了。”
“那件事果然是真的吗?达里安的父亲真的是笑面人?”
“那可是变成恶魔的博格亲口说出来的,真是没想到,法尔比竟然骗了我们这么长时间。”
“呸,杀人犯的儿子!”
一路上遇到的支部同事纷纷驻足,一边看着达里安一边不停地交头接耳。曾经那些和善友好的目光,现在全部都变成了鄙夷和敌视,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在达里安的身上。
达里安感觉自己仿佛在接受酷刑,他痛苦地埋下脑袋,却仍然无法避开笼罩在身体四周的敌意。经受了漫长的精神折磨,达里安总算是被押送到了巴洛德的办公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