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城东大礼堂，夜间九点十分。整整二十分钟的时间，他都在最后排寻找可以坐人的折椅。由于中间的位置没有空位，修皓只好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落座。
话剧社的小品表演了大概十分钟就结束了。修皓一直昏昏沉沉的，也没怎么认真关注节目，从头到尾也只是配合身旁的同学们假意笑笑，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由于灯光集中打在舞台上，周围显得有点昏暗。他拿起了节目单看了看里面的说明。表格内的节目说明了只有校庆的才艺比赛会分音乐表演，和独立特长演示两部分。
此时出现在台上的是古典乐社弹奏并演唱的流行乐。坐在大礼堂台最前排的西装革履人士，应该校方的工作人员和一部分古典乐社的社员。
根据修皓的判断，那八成是表演者请来捧场的吧。
“ 那个社团真有钱啊。”
不管如何，这里扩音设备的音量对一个想要神游打发时间的听众来说实在是太大声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台上传来了呼喊。
就在修皓把双手放在头后不久，节目最后一曲的间奏响起，主唱也随着旋律介绍起了身后的所有成员。这时他才知道，这是学校唯一古典乐小组。
只不过这一类的情报他不用一天就能忘干净。他对音乐的造诣没有深到够格谈音乐质量，对演奏者也不想进一步了解，所以完全不在意。
像这样的节目最适合用来解闷。于是修皓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
因此没过多久，演奏古典乐的小组才唱着流行曲的过程中挥着手，伴着稀落的掌声从舞台一边退场。身着白色晚礼服的女主持人走到了舞台中央，拿着话筒照本宣科地读着致辞。
“接下来有请新闻部的社员，为大家带来古典乐合奏。”
“终于来了。”
可是直到下一组乐团成员从另一边上台的时候，修皓才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什、什么鬼！不是古典乐吗？”他嚷嚷着，和他同样大叫的还有第一排的评委众，大礼堂的气氛一下子就改变了。跟围观群众一样，他的精神状态变得振奋。
这种激动并不是出于自己女朋友走上舞台时的欣慰，更多的是诧异或难以理解的心情。
“……雪忆，你到底想干嘛？”因为是最后几排，所以修皓毫不介意的站起身。反正身后也没人，他就这样大胆地以站立的姿态直视舞台。
中间几个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调动谱架，拿着麦克风架走上台的几个男人让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关键是，这些个化妆诡异，裤子上还挂有铁链的男人，竟然是之前在排演室里出现过的摇滚社社员。
而那身穿黑色哥特礼服的女人，跟一位有着眼熟的容貌和身材的高挑女仆，一起沐浴在了聚光灯下。
穿着暴露的女仆，修皓还是知道她姓啥名啥的——那是白莉娅，她以非常认真的表情站在讲台中央。另一位是雪白的肌肤上画着淡妆的熟悉女生，其头顶戴着修皓从未见过的黑色镶花礼帽。
“雪、雪忆啊……”
乔雪忆假意咳嗽了几声，“咳咳，试麦试麦。这里是新闻部的成员。”
女友那五音不全的普通话，让满怀期待的修皓心中感到一丝尴尬。数秒后乔雪忆在谱架放上像是总谱的纸册，慢慢环视会场一周。
客席很昏暗，修皓心想她应该看不到自己。乔雪忆敲敲麦克风的头，确认电源有无开启后，正式转向了话筒。
“因为人手不够才拉摇滚社的朋友凑了凑，没必要感到惊讶。”
“不惊讶个鬼啊！”
这种情况让人怎么淡定？
“首先，是《天赐恩典》，快板。”她从脚边取出了小提琴，将其架在了颈边。
观众席上的修皓呆住了，心想说你什么拉人凑数啊，人家贝斯手听见这话心里会开心吗？话又说回来了，到底为什么会有贝斯手站在你们的古典乐演奏里啊？
“排演期间发生了什么？”他闷声自问。摇滚社的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本以为自己心里早有数，所以才没有在刚才的大教室里询问乔雪忆有关节目的事。可事情发展的还是太快，让他有些转不过弯。
没有任何的通知和寒暄，连司仪的串场都没有。
当摇滚社的一对男贝斯手抓到韵律开始敲打时，演奏就突然开始了。乔雪忆拉动了歌曲中的某一节音符，顿时，人群中央的白莉娅朝麦克风低下了头。
熟悉的唱腔，以不同于以往的节奏重新展示了一番她的歌喉。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my fear relieved……”
神之恩典，教我敬畏，使我心灵更释然。
这是……《天赐恩典》的第三段？
“这剧情的发展……不对！”
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该曲的翻唱版，甚至有人用钢琴和吉他做最简单的伴奏对《天赐恩典》进行过翻唱。
不过只要功底够好，这些古典乐器依旧能够完美配合原曲进行歌唱。当乔雪忆决定有小提琴做一次《天赐恩典》的伴奏时，修皓暂时还是有底的。
女友对小提琴的造诣并不亚于专业人士，完全将歌曲的改编交之于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当然，这都是表演的内容还跟原计划一样的情况下。
不过就算乔雪忆脑中凭空冒出了Plan-B这样的计划方针，修皓也不会过多追问。他相信她的音乐水平，他也觉得她有资格对新闻部的才艺节目拥有决策权。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次是用贝斯代替原曲中的伴奏啊！
这种难度不等于是用二胡改编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吗？喂喂、有没有搞错啊！
“但是，意外的没有违和感……啊啊！真的改编成功了！”
《月光奏鸣曲》用二胡给拉出来了！
他本想大声吼出来，但毕竟吼不过音响设备，所以只好尽情地苦笑着。
最前方古典乐社的相关人士倒已经呆住了。
凡是懂一点古典乐的人都知道，白莉娅开唱的地方其实是《天赐恩典》的中间部分，也就是原曲中需要提高分贝的高音环节，是大部分歌手都最难唱完美的地方。
而且曲子的节奏仔细听会发现比原版快了许多。在这种没有前奏带动音感的情况，白莉娅极为娴熟地进入了歌曲的尾节。
这还是前奏，就差点让修皓从台阶附近跌下去。
“We've no less days to sing God's praise.”
“Than when we first begun.”
齐聚吟诵神之恩典，从万事流传。
结束。
白莉娅顿时停止了歌唱。但是摇滚社的几个兄弟们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不断重复着《天赐恩典》中的几段原声。
曲子愈加快节奏，愈演愈烈，这时修皓才注意到，乔雪忆的正前方也有一台架好的麦克风。
“这是……”
聚光灯打在摇滚社成员头顶时，白莉娅悄悄接过了乔雪忆的小提琴。眨眼间，趁所有人的不注意，她与乔雪忆转移了所站的位置。
这次，乔雪忆站在了众人的中央。贝斯手逐渐放慢了手速，在修皓和听众们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天赐恩典》的伴音转换成了完全不同于原曲的节奏。
不、这已经不是《天赐恩典》了……
“这到底是什么歌？”包括评委在内的不少人，也发出了和修皓同样的疑问声。
在没有感到任何别扭的情况下，《天赐恩典》的尾节部分加上了完全独立于原曲的创作。
聚精会神的乔雪忆，唱响了第一段歌词：
Listen to my heart,传达吧，希望你能知道
终究会有一天，会实现
我们的愿望，不会那么悲伤
或许是……
“The last lover！”另一方的白莉娅则架起了小提琴，动作有些蹩脚地在歌曲过渡的过程中叫出了歌名。
修皓自言自语：“她还会拉小提琴？”
我想应该不会吧，或许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他如此想到。
舞台上两人所演奏的音乐，是修皓从没听过的曲子。那声音很清脆，仿佛是能传到地球另一边的嘹亮歌声：
开始也茫然不知，名字也平凡无奇，仿佛随处可寻
不过在万千人群中，我也一定能找到你
抑制住这份淳朴的感情，讨厌封闭自我的自己
每次装作毫不在意，却是在增加自己的心病
我在祈愿什么
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或许我是你的最后一位恋人……
“这是谁写得词？”
他从未料想过自己的女朋友有这样的声线。
只不过，乔雪忆是一边认真看着谱架上的总谱一边歌唱的。在第一曲演唱期间，修皓始终都无法恢复正常的心态。台上的她没有任何肢体动作，站得直挺挺的，专心一意地高歌。
Listen to my heart，传达吧
一直在说的……
“最喜欢你。”白莉娅用低沉地声音朝麦克风吟唱。
在梦里说的
这份直率的思念……
“一直以来很抱歉。”
一直在一起，紧紧握在一起
永远不不分离吧
“I love you.”话落，白莉娅重整姿态，从架子上取出了话筒，一步一步回到了乔雪忆身边。两人微笑着对视了一眼，开始了最后的合唱部分。
而大礼堂最后方角落里的修皓，至始至尾都出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小老弟，有没有觉得这首歌是唱给你听的？”有人突然开口。
他无意间偏过脑袋望了一下。
“哎？”修皓惊呼。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身边就站着了一个人。
“Hello啊！”
可能是怕说话声被音响传来的声波淹没，这个女人假作娇媚地贴着修皓的耳朵低语，还时不时地朝他耳里吹气。修皓慌张地后退了两步，结果一屁股撞在了折叠椅的扶手上。
“伊、伊琳娜！”
披着类似军服外套的伊琳娜与修皓肩并肩地站着。由于今天一直都有动漫社的角色扮演活动，所以她的这身打扮才没让人过分在意。
“她真好看，不是吗？”她望向乔雪忆的方向，小声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他稍显怒意地直视伊琳娜的眼睛：“你就不能换身衣服再来吗，雪忆她要是台上看见你，估计又要发火了！”
“一件一件换装太麻烦了，”她瞪了修皓一眼，“为什么她看见我会发火？”
“还不是因为你跟她聊了奇怪的话！”
“嗯？嗯……咦，我不明白……可能我已经忘记了对她说过什么话了。”伊琳娜笑着说。下一秒她就闭起了眼，陶醉地聆听着。
“你这女人……”
“这孩子比起律师……更适合进娱乐圈吧！”
“你又懂娱乐圈了。”
“当律师真是太屈才了。怎么样，要不你去劝劝她，让她辞职来检察院？我想看乔雪忆做偶像的样子。”
“我们国家的检察院还培养偶像吗？”
伊琳娜自信地拍着胸口，“检察院不行，但我可以啊。”
“我不太想听你的玩笑话。”
“啧，真是没有情调的男人。”
“干嘛要跟你有情调？”他生气般地指责伊琳娜，“我还要警告你，伊琳娜检察官，明天的庭审上，劝你不要对雪忆玩不光彩的小手段。”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伊琳娜满不在乎地摊手。
“现在雪忆和我或多或少对你有些看法，你并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女人。”
她依旧面无表情。
“没想到本小姐的名声会变成这样。”伊琳娜自嘲地笑了笑。
“好了，闲聊就此打住吧，我可不想跟弄哭我女友的家伙说过多的废话。”
“你可真是个好男生，”伊琳娜忽然垂下了眼，像是想到什么，先是哀思了一会儿，接着有些伤感地对自己低语，“我要是有这么一个随时都护着我的男友……那该多好啊……”
由于舞台的声音太过响亮，身旁修皓就没有听清楚她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他还惊魂未定，新的一曲就结束了。听众都和修皓一样，嘴巴和手臂都连带石化了。话说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伊琳娜似懂非懂地晃着脑袋，“真好听啊，真好听！好久没听过这么带感的古典乐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伊琳娜，“你跟我讲这是古典音乐……”
由白莉娅主唱的部分随之来临，一改之前的抒情风格，转为曲风丰富的快歌。
“好、太好了！”
有几位学生已经从久坐不动的座位上拔地而起。
“你们真是太棒了！”
原本由动漫社准备Wota艺小组蜂拥至了台前，用七彩的荧光棒围着乔雪忆和白莉娅打转。再紧随而来的，就是雷鸣般轰动全场的掌声。整个大礼堂躁动地像是受到了地毯式轰炸一样，位于最前排的观众，尤其是古典乐社和先前体育馆预演室的评委，无一不都站起来鼓掌。
听众们在不断挥舞的荧光棒中连连叫“好”，就连分不清现代流行乐和古典乐的伊琳娜也跟和小孩一样一蹦一跳地拍着手。
这就结束了吗……她的大学生活，伴随着闭幕式的降临而迎来了结局。或许是出于不舍，令修皓的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忧愁。他凝望着乔雪忆，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又要分开了。”
【7】
他竖着脖子，朝舞台眺望而去。乔雪忆的上台已够让他惊讶了，余惊未了之际，摇滚社行云流水的吉他和贝斯技巧又让人惊叹不已。
相信其他的校庆相关人员也会和修皓一样有相同的疑问。至于不认识乔雪忆的校外人士，大概只会在：主唱为何穿哥特风的女仆装……之类的问题上打转。
不久后，乔雪忆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了后方。慌张的贝斯手连忙扬起节奏，开始了最终曲的演奏，将会场所有人的臆测抛在脑后。
转眼间，新闻部临时组建起的乐团的演奏已进入到了最后一曲。听众一一从刚开始的石化状态解放，注意力再度被拉向舞台。终于在五分钟后，这一系列的演奏在两人合唱中划上了休止符……
大礼堂的闭幕式开始后大概十几分钟，蓝遥就集合了零散在各个区域的社员。
“学长，我在这里！”她朝远在最后几排的修皓挥了挥手。
刚从后台小跑离开，还未来得及卸妆的白莉娅匆匆拉着乔雪忆来到了蓝遥身边。
蓝遥激动地拍掌：“两位的表演真是出乎意料。尤其是雪忆姐，没想到你的歌声也这么好听！”
“谢、谢谢。”她笑逐颜开。
“像这样未经允许篡改掉预定的节目，新闻部会不会遭个处分什么的？”白莉娅担心地问。
“社联和评委会那边，就交给我去解释吧。”蓝遥叉着腰，首次展现出了身为部长的责任感。
从人山人海的观众席走到了舞台，并夹在众人中间的修皓长舒了一口气。他释然地坐在了舞台的边缘，像是背着笨重的担子走了很长的山路后，在树荫下得到了休息一般。
和女友在一起的曲折却又无比幸福的一个月，终于迎来了完美的落幕。
“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乔雪忆摘下了头上的花边礼帽，表现得很沉稳，“衣服洗干净后，明天我让修皓给大家带回来。”
“不是吧！雪忆姐这就要走了，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聚个餐吗？”蓝遥提议道。
“饶了我吧，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明早我天不亮就要回工作岗位。”
“是吗……”一旁的白莉娅也感到遗憾。
修皓把手放在了乔雪忆的肩上，“至少跟和大家合个影再走吧。”
“这倒是可以。”
“那么……”与此同时，蓝遥招呼着远方一位手拿单反相机的女社员，“摄影的欧阳前辈，来帮帮忙！”
届时，有个人影快速跑向了四人所在的地方。大家定神一看，才发现快步而来的这位负责在拍摄及录像的社员，是神隐已久的前任部长欧阳雨记。
“我以为身为老部长你早就划水去了，没想到真的在干正事。”修皓调侃着。
雨记怒斥：“我什么时候闲过！少废话啦，快站好！今天可是咱们部即将统治学校新时代的第一天！”
早已等待这一刻许久的白莉娅一手抱起了小提琴，另一只手拉起了乔雪忆，与她肩并肩地站在了一起。修皓和蓝遥则站在了两侧，分别朝镜头竖起大拇指。
被蓝遥吩咐来的雨记快速调试着三脚架和相机，对众人命令了一番：“大家再站近一些！主唱的两位美女可以笑得自然点，尤其是这位黑服小姐姐。”
“好、好！”乔雪忆又挪了挪身子。
“你们啊，至少给我留个位置嘛。”设定完拍摄时间后，雨记不满地挤到了人群里。
拍摄的地点恰巧在舞台前方和观众席的宽敞走道。乔雪忆观察着正前方的相机快门，以心跳声做参考，一同倒数着最后五秒。
“嘿！”
“嗯？”
不知是谁路过此处，在前往大礼堂出口的途中时用力推了修皓一把。
“啊啊啊啊！”
修皓一个步伐紊乱，朝着失去失重的方向倒去。察觉到这般动静的乔雪忆立即转过了身，正好用胸脯接住了他。
“你没事吧？”她关心地问。
白莉娅一下惊呼地看着修皓：“学长你在摸哪里啊！”
你吼什么，我又没摸你！他本很想这么反驳，不过已经没机会了。
或许出于本能，在方才即将要摔倒前，修皓用力地搂住了乔雪忆的腰。结果刚一正起身子抬起头，他就亲到了乔雪忆伸过来的侧脸。
“唉？修皓你……”
“哎呀哎呀，真亲热。”
“雪忆姐！马上就要拍……”
“我不是故意啊！”
随着舞台照明灯的挨个关闭，仅仅只有一瞬间，单反相机的镜头正好亮起了闪光灯，使得昏暗的大礼堂再次被笼罩在光芒中。
白光闪耀的同时，相机里定格下了五人各自的身形。摆好正常出镜姿势的众人在被拍成照片刹那，表情却变得滑稽不堪。
原本笑容灿烂的蓝遥和白莉娅，现在则是惊诧地盯着跟前的某人。
雨记由于受到了修皓的牵连而被推到了人群的最前方，成为了五人中里占镜头面积最大的一张脸。
照片的最中央，乔雪忆一脸愕然地怀抱着紧贴前胸，正在亲吻她脸颊的修皓。
“抱、抱歉！这真是意外！”
“啊啊不、我不是那个……不是太介、介意……你这样的行为……”
在惶恐中被修皓推开乔雪忆正红着脸，试图拼命解释着什么。
“到底是哪个混蛋推的？”咋一看自己并没怎吃亏，但修皓还是气势汹汹地寻找着让众人乱成一团的罪魁祸首。
他的视线穿越过舞台正前拥挤的人群，无意中发现有一位金发的女人正倚靠在安全通道的门扉旁。
一脸坏笑的伊琳娜朝修皓竖起了V指，似乎在向他展示自己恶作剧的完美成功。
【翌日】
次日清晨七点四十分，冬日的太阳还未露头。
刚从食堂归来的修皓，一开门走进昏暗出租屋的瞬间，便听到了来自卧室的号召。
“修皓，你能过来帮我吹一下头发吗？”
他急急忙忙在客厅放下了刚买好的早餐，朝屋内嚷嚷，“知道了！”
距离昨晚校庆百团赛结束，已经过去了一整晚的时间。心烦意乱的乔雪忆连社团联会举办的选手合影也没来得及参加，只是简单地与社团成员拍照告别后，便跟着匆忙修皓离去。
如果再不从校园生活里收心，可能就回不到以往的工作态度上了。她就是这么给自己下结论的。
“把刘海盘起来会不会更好？”来到里屋后，修皓一把遮住了乔雪忆的额头。
她翻起了自己的刘海，反问道：“你喜欢这种风格吗？”
“不不，只是觉得反正你都换新衣服了，有机会的话，也可以换个打扮。”他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指着乔雪忆崭新的西服。
正当修皓还在为她吹理发梢时，她却立即站起了身，对着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了几番。
“感觉还行吧？我前几天刚定做的，如果要去法庭和伊琳娜对峙的话，在气质上就不能输给她。”
“你以前那件西装不打算穿了吗？”
“那件是雪遥送给我的。自从她走了后，我就把衣服给洗好封存起来了。”
修皓察觉到说错话后，一下捂住了嘴，“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没事，已经过去了。”她细心扣上了西装内那件黑夹克的衣扣，又将洁白的蕾丝花边领结系在了胸前，“好看吗？”
“好看得感觉不像律师，像电视剧里的……调酒师？不过仔细一想，酒吧里哪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修皓确信，女友的这身穿着跟伊琳娜检察官那种角色扮演风格一比，倒是显得正常了许多，所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虽然这么讲，不过跟那个衣着暴露的检察官比起来，雪忆你反而更像一个法律工作者。”
“是吗……等等，你内心先前会不会在想，其实我的打扮跟伊琳娜不过半斤八两吧？”
“我可没这么想过！”
“看你的表情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在憋笑。”
“不不不，绝对没有，那只是欣慰的微笑而已。”
“行吧，等解决完早饭后，”她漫步到了床头柜旁，拿起了律师资格证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我们就去看守所见见被告，最后……再一起到大法庭。”
从说话忽高忽低的语气来看，乔雪忆虽摆出了一张冰山般冷冷的脸，但她的内心实际却很困惑。她依旧没有走出堂姐死亡的阴影。
而且不同于之前参与的几场庭审，现在的修皓无能为力，也只有苦笑着跟着她一起紧张。
现在的乔雪忆一下回想起了这段时间的全部生活……果然还是带着宛如梦幻的色彩。这种日子有点虚无缥缈，但又确实存在过。
所以她发自内心的不想在以后失去经历这种日子的机会。乔雪忆彻底明白，假如因工作而再也笑不出来，那肯定是一种比死还痛苦的事。
“我们走吧。”她既是在对男友、也是对自己发号施令。
决定命运的‘一日庭审’，已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