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也是一个愚蠢的年代

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也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也是失望之冬。

人们的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也一无所有

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也正走向地狱之门

——摘自狄更斯《双城记》

 【0】

 这是自她在检察院工作五年来第一次步入首都医院。

急诊室的红灯还亮着,走廊却空无一人。光线柔和的节能灯灯光与淡色的瓷地砖把医院衬托得毫无生气。伊琳娜抬头看了看挂钟,此时已是凌晨三点过半。

“卢万才先生和乔天成先生的家属在吗?”

穹顶的红灯一暗,某位年迈的主刀医师用力推开了急诊室的门,站在了双眸紧闭的伊琳娜跟前。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无论伊琳娜待在这里多久,久坐于长凳上的人无非也只有她自己一人。

伊琳娜到现在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的家属。

主刀医生缓缓摘下了医用口罩,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医生,他怎么样了?”伊琳娜直接站起来身子。她身体里的气血从今晚到医院前就一直在隐隐作祟。

某个事件开始之后,伊琳娜就一直与某些人抗争到了现在。

何况刚刚腕部肌肉又受到了枪伤,此刻往前走的每一步,对伊琳娜来说都是剧痛。那种痛不仅仅只在身体。

“请问您是?”

“我是、是那个……是乔天成的女朋友,叫伊琳娜。”

“您就是他的女友吗……对不起,伊琳娜小姐。”

伊琳娜不安的内心再度一紧,似乎早已预料到医生接下来所说的内容。

“对于乔先生的事……我只能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位比她父母还要苍老的医生,终究面带歉意地朝她低下了头,“我们在先生的体内找到了七颗子弹,其中有三颗打进了肺部。当他被送到这里时,就因为窒息而回天乏术了。”

“回天乏术……”

“嗯……乔天成先生去世了。”

话语一出的瞬间,伊琳娜便感到非常冷。

“去世。”

那是一种漫无边际的冷,一丝一丝往心里钻,冷到骨头里去。

似乎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寒气冻得很脆,她只要动一下,全身都会碎掉,然后,便是永远的倒在这间走廊里。

但是她不允许自己倒下。

“他……已经死了吗?”

像是在确认,伊琳娜重复了这个问题。她总觉得若是自己也放弃了,手术室里的那个男人的尸体则会变得更加一文不值。

“还请您节哀。”

虽说北都的公诉人一贯被大家叫做冷血动物,甚至不被允许有更多的私人感情,毕竟无论何种突发情况,他们都要维持理性。

但这时的伊琳娜却还是难以忍住悲伤。

“天成有什么遗言吗?”她问。

因为必须得有人站出来,去选择好好铭记。

老医生的声音有些哽咽,“很遗憾,乔先生没有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可是……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紧绷肌肉。他生前从未放松过一秒,或许是因为乔先生的内心深处,本能地想要拼尽全力,试图去保护什么重要事物。”

“好的……谢谢你,医生,我明白了。”

伊琳娜轻抚起了自己的右肩。那里有一处刚包扎的显眼弹伤。若不是某人以肉身作为保护,她才不可能只中这么一颗子弹。

哀伤之余,伊琳娜仰起了头,再度闭上双眸思考。

——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出于自己。

她仔细想了想,假如这次死掉的对象是自己,是否能够改变什么?还是说,伊琳娜这个女人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场错误呢?

是否只要自己不存在,一切就能回归原状?能否像按下电视机遥控板的重置键一样,让所有的问题瞬间消失?

这个世上,又有哪个人敢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出生绝对不是一场错误。

“天成……再等我一下……一下就好……”伊琳娜再次睁开了眼。

被浸润的眸子里——充斥着一种未知的骄傲。

一瞬间,有种名为“人性”的残渣,永远的从她心里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