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事情便发展成这样了。
晨凛的左边,是一言不发的羽无,右边则是看似在生着闷气,半张脸都泡在水中的米蕾娅,两人的共同之处,自然是都处于一丝不挂的样子。
米蕾娅虽然不能触碰事物,但她原来身上穿的衣服是特别的,比起身外物更加像是她自身的一部份,因此实际上是能脱下来的。
变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错?已经完全放弃挣扎的晨凛抬头遥望向漫天星斗的夜空,开始思考起来。
说到底,都是因为羽无有话要跟自己说,然后在这种地方等着才会变成这样的,只是也不能说将责任全推到她身上,没有马上转身逃走的自己也有错。
真是的…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事,明明就能好好地放松下来欣赏一下这样的美景…
雖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现在自己身边也是一片‘美景’就是.
灰发少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几乎是万里无云的夜空,每一颗星星都十分耀眼,这是以往生活在城市中的他从未看到过的美丽光景。
难以想象这只是投映出来的星空,就算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很高,可在亲眼看到成果后,还是会感到十分地震撼。
刚开始时晨凛还有点不理解,要弄出这样一个能投映出有变化的天空肯定要花费天文数字般的资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制造这一个天幕。
不过现在他有点理解了,白天时清澈的澄蓝天空,夜幕降临后满天星斗的夜空,单单只是看着,就感觉一切压力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片虚拟的天空肯定是作为心灵支柱般的存在,正因有这片彷佛能净化心灵的天空在,所以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想来,自己的世界变成这么一个样子,那群管理者所承受的压力肯定也不会小,因此才会需要这一片天空。
这么一想,晨凛的心情也稍为变得好了起来,不过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由得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并没有要出手的打算,不过这样下去,对理智的折磨实在太大了,可以的话他真的想马上逃离这里。
可先不论俩少女并没有要让他逃出这个地狱的打算,毛巾被夺走的他也已经没法离开浴池。
总之先…让米蕾娅冷静下来吧…
“我说,米蕾娅…别生气了啦,刚才那幕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晨凛尝试压低声音,靠向幽浮少女的耳边说,尽量不让目光对上,但面有愠色的她并不领情,哼的一声撇过脸去。
[如果我没有进来的话,才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肯定已经对那孩子出手了吧?晨凛大色狼!]
“不…现在是她进了男澡堂而不是我进了女澡堂吧,而且我真的没有这个打算…倒是说为什么你也要一起进来啊。”
察觉到米蕾娅这次真的生气了,晨凛也不再作解释,困扰地搔了搔后脑勺后,只能将话题转到另一个问题上。
相处了很多年,和少女间早已习惯肢体接触,但这和一起洗澡是完全两个级别,就算再怎么亲近,米蕾娅始终是女生,怎么说都不可能一起洗澡。
羽无也算了,为什么就连米蕾娅也要强行进来?而且少女不单讨厌洗澡,对无法接触洗澡水的她而言这亦根本毫无意义,晨凛实在是想不明白。
[那孩子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
明明她应该是没有接触到泡澡水才对,可此时少女的脸颊却是通红得像已经泡了十几分钟似的。
“又是这样…?”
明明平常就一直在让自己多关照羽无,可偶尔又会像这样对蓝发少女燃起一阵斗争心,少年怎么也搞不懂。
[总之!晨凛是来这里洗澡放松休息的!现在就好好地,正经地!享受泡澡放松下来就好!]
米蕾娅特意在“正经地”三个字加强了语气,彷佛就在指责晨凛刚才是在作不正经的事情,让他感到十分地刺耳,却又无话反驳。
毕竟刚才那一幕可谓是人赃并获,就算事情真相并非如此,他也实在是百口莫辩。
幽浮少女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地倔强,倒不如说她对灰发少年生气的次数,一只手都足够数出,这次她也是十分恼火了。
至于是因为少年看上去像是想对羽无出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真的无从得知了。
“哈…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说来本来就是因为…对了,羽无,你说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来着?”
[!!]
回想起整件事的起因,晨凛便将话题带回到羽无身上,却没留意到身边的米蕾娅突然抖了一抖,紧张地看向了两人。
“…首先我要向您道歉,似乎我选择的时机对您来说不太良好.”
在停了一拍后,蓝发少女才回话说;她应该是知道米蕾娅就在旁边的,可是并没对此有什么明确的反应。
“啊哈哈…这就别再提了.”
少年也只能回以一阵无奈的苦笑,并非‘不太’良好,而是‘极度’不好,不过羽无并没有恶意,他也不能说开口责备她.
“我…一直很迷茫.”
“迷茫?”
“我,没有任何愿望,不须有任何愿望,不须作多余的思考…我是被如此教导的.”
闻言晨凛眉头不由得一皱,被如此教导,让人难以想象到底羽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的事,蓝发少女偶尔会表现出无常识的一面,而且她特别的说话语气,这些都在暗暗表示她绝非于普通的环境中成长的.
只是现在羽无说的是不同层次的,不须有愿望,不须作思考,这就简直在养育的并非是人,而是人偶一样.
“所以,即使来到这里,对我来说和以往的生活没有分别,可是…我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否真的一件好事…”
“…是吗.”
灰发少年无法作出回应,这件事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沉重,轻易去评论,能说出的只有无力轻浮的话语,亦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的闲言闲语罢.
“在来到伊甸之后,响音小姐她教导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我是否有资格去实现愿望…这个问题,本来是不应该麻烦到您的.”
“只是,假如当初的我能像您那样,有米蕾娅小姐这样的朋友陪伴在身边…不,是我多言了,非常抱歉.”
语毕,羽无又朝晨凛点头致歉,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突然向他说起这些,脸上又添了一分失落。
“啊…你不用道歉的.”
灰发少年有点不知所措地摆了摆手,又偷偷地朝后方沉默着的米蕾娅瞄了一眼.
果然,她并不认识米蕾娅,至少在当初告诉她幽浮少女的存在之前,她都不知道有米蕾娅这个存在。
但反过来,米蕾娅是如何认识羽无的…?如果说是在和我相遇之前认识的那倒还算合理,可听上去又是和我有关的,那么推测是在那之后才认识的较为合理,可是…
在相遇之后,两人几乎没有分开过,自然不会发生米蕾娅认识了羽无,但晨凛却没有记忆的情况。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灰发少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像是缺少了一块碎片的拼图那样,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不能准确说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请问,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还是我刚说的话影响到你…”
“不,不是什么重要的…呜哇!!”
晨凛回过神来,发现羽无的脸几乎是近在眼前,吓得他往后缩了一缩,紧接着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少年只能猛地往上一抬头,不然少女白净的身躯便会全盘映入他的眼中,他实在不想让事情发展得更加糟糕。
[啊--!!晨凛!!刚才看到了呢!!绝对是看到了吧!]
“我没有…米蕾娅!?等等!不要再接近…!”
背部突然传来一阵阻力,让晨凛惊得心脏几乎停了下来;而生气的米蕾娅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惊慌,像平时那样靠了上去大声抱怨着。
这点程度的肢体接触对平常的少年来说不算什么,不过这个是在“米蕾娅穿着衣服”的平常这一前提下,现在再稍微往后一点点,肯定会碰到很不妙的地方。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大概就是在形容现在这种情况,让少年更加绝望的是,两少女都丝毫没有理解到他的窘迫。
“果然是有什么事情吧?请说出来不要紧,说不定我能够帮到您…”
[晨凛~!!赶快离开那孩子啦!]
羽无似乎是真的在为他担心,一步步地接近着,可这同时刺激了幽浮少女,让她进一步靠近抗议,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就算闭上眼睛,这个距离已经足以让他无法忽略两人的存在,甚至连那温热的吐息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名为理智的丝线正被置于剪刀之上。
终于,在蓝发少女伸出手,手指尖碰到少年的那一剎…
“呜…啊啊啊啊啊-------!!”
“唔…!” [哇…!]
他再也忍受不住,双手用力拍向水面溅起一大轮水花,趁少女们还未反应过来,几乎是悲鸣着全速冲向了澡堂的出口。
不行也好,无能也好,晨凛都认了,他实在是无法在那种空间继续待下去,那根本是对精神的酷刑。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上替换的衣服后,灰发少年连升降机也没用,直接奔回了五楼,躲回到房间之中,立马飞扑到床上。
尽管他已经尽量闭上眼睛或是偏开视线,但无可否认,不管是羽无还是米蕾娅,他都已经看到不少不应该看的了。
“这…实在是…哈啊----”
大概会很难忘记,只是稍微回想了一点,晨凛便已是羞得涨红着脸,不由得呼了一口大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一晚,不管是羽无还是米蕾娅,都没有来找他,让少年得到了一晚宁静的安眠,只是这种小小的温柔反而更让少年感到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