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的天空如沉重的钢板一般被钉在世界的上方，墨色的云大片大片地铺开，酝酿出沉重而压抑的风。
平常温和无害的灰影，逐渐被染成了血般的暗红。和人类相同的模样也被剥夺，在半空中扭曲成可怖的怪物。
这一过程，就像是把一个个面人大力压扁，揉捏成团，又用绳子将它们吊在空中。
萧淳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压得几乎无法跳动。
红色的怨灵从身体的内部伸出一只又一只的手掌，开始将能够得到的东西砸碎，捏扁，腐蚀，摧毁殆尽。
地面因为它们的侵略而震动，甚至产生了令人胆战心惊的裂纹。
而且，每当它们成功摧毁了什么的时候，那些手臂就能伸得更长，力量也会变得更大，可以毁灭更多的东西。
道路被粉碎，草木被吞噬，空气中弥漫起血腥和尸臭。
他茫然地伸出手，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在最大的一只怨灵的中间，张开了一只巨大而空洞的眼睛。
说是“眼睛”，但里面不存在瞳孔和虹膜，完全是字面意识上的“空洞”。
那只眼睛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转了过来。
被盯住的瞬间，就像是无数根尖锐的针刺入了皮肤，又如同窥见了地狱的入口，面对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浓郁的绝望与黑暗。
萧淳猛地从梦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还有因许久不曾更换而两端发黑的白炽灯管。
他躺在床上，感受到梦境离自己远去之后，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明明遇到怨灵已经是前天晚上的事了，但他似乎还没能摆脱那件事带来的影响。
生下来就能看到奇怪的灰影——虽然这样的他大概没资格说，但那天见到的怨灵实在太超出常识了。
还有那个自称魔法少女的，叫做宁雪音的女生……
想到那个绿色的身影，萧淳的视线忍不住投向了床边的柜子——在商场里捡到的手包还没能还回去。
虽然有心想再去那个商场看看，但今天已经是星期一，必须去上学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
各种奇异的心情混杂在一起，让萧淳显得心事重重地走进了教室，然后，自然而然地被询问了。
“你看上去很糟糕啊。脚扭了？这周末都干什么了？”
正在对他说话的，是萧淳唯一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大概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他平常也只会和萧淳聊天，对其他的人则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他此时正悠哉地靠在椅背上，读着一本包了纯色书皮的书（从大小来看绝对不是教材），即便是他主动和萧淳搭话，视线也依然没有离开手里的书。
“哈……哈哈，算是个相当刺激的周末吧。”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萧淳只好干笑着敷衍回答。
“多谢关心啦，学霸君。”
明明从教室门口走到座位上才几步路而已，一直在看书的学霸君竟然能注意到他的脚扭伤了，不愧是学霸君啊。
这么感慨着，萧淳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是学霸君的话说不定……
“对了，学霸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被称作学霸君的同学在听到萧淳的声音之后等了几秒钟，随后啪地合上书本，伸出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时刻保持着这有如范本的学霸姿态，正是他获得这个称号的主要原因。当然，从高中入学开始就永远第一的成绩也是原因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称号普及得异常广泛，不知不觉连老师都这么叫他了。萧淳觉得大家很有可能都已经忘了学霸的真名。
“真是难得啊，你竟然主动想要利用我的智慧了吗。”
学霸君饶有兴味地看着萧淳，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
“说说看，什么问题？”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没有我回答不了的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
萧淳苦笑了一下，其实问学霸君这种问题有些大材小用，但谁让他只和对方说得上话，而对方还偏偏是被称作无所不知的学霸君呢？
“就是想问一下，魔法少女，到底是什么呢？”
学霸君冷淡的表情上出现了一道显而易见的裂痕。
“啊，不知道的话就算了，也是呢，学霸君怎么会知道这种……”
萧淳尴尬地摆摆手，想要撤销自己的提问。
然而这句话让对方的表情愈发扭曲了。
“魔法少女。”
学霸君突然开口截断了萧淳的话。
“是一种角色类型，经常出现在动漫，游戏或轻小说作品之中，通常指能够使用魔法，或其他不可思议力量的美少女。一般会出现变身元素，用华丽的魔法棒作为武器，年龄普遍在十到十四岁之间，不过近年来也出现了许多大龄魔法少女，比如……”
开始还是正常的科普语气，可到了后来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毫无征兆地就开启了滔滔不绝模式。
“不愧是学霸君啊……”
萧淳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跟上这种速度，但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学霸君则越说越激动，竟然不顾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在，腾地站了起来。
“……最近几年甚至还出现了所谓的‘反魔法少女’，将原本应该治愈的动画弄成致郁作品，让那些温柔美丽的少女一个个地陷入绝望之中，有考虑过观众的心情吗！”
“学……学霸君？”
“他们明白因为爱着魔法少女，想要看美少女们一起开心地吃小甜饼而来，结果却看到那样的剧情时的观众的感受吗！虚X玄和新XX之你们都给我……”
学霸君失控暴走了。
甚至猛地扯下那副标志性的眼镜，用力摔在了书桌上。
“……魔法少女啊，除了爱和正义之外不需要别的元素！”
“好好好我明白了，学霸君你先冷静一下啊。”
萧淳也站起来，抓住学霸君的肩膀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同时小声提醒。
“别人都在看着呢。”
周围的同学确实都十分惊恐地看着这边，应该是因为这样的学霸君和平常差太多了吧。
注意到旁人的目光之后，学霸君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伸手重新戴上了眼镜。
“总，总之，就是这样。”
“谢谢啦，跟我说这么多。真没想到你对这种方面都这么了解啊，不愧是学霸君。”
“……没什么大不了的，常识而已。不过你怎么突然想问这种事了？迷上动画了？”
“啊，不，只是，额……”
萧淳想到要“忘掉”前天晚上的承诺，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终于生硬地岔开这个问题。
“说，说起来，肯定没有用符箓做武器的魔法少女吧。”
学霸君挑起眉，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都说了是用魔法的美少女，符箓的话就不是魔法是道术了吧。”
“也是呢，魔法怎么想都是西方的感觉。”
萧淳点了点头，脑子里想到宁雪音穿着的古典衣裙，又摇了摇头。
说自己是魔法少女，果然是在开玩笑吧。
与此同时，在这个城市某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绿裙的少女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有谁在说我坏话呢？”
少女——宁雪音揉了揉鼻子，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如果萧淳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雪音现在的样子和他之前见到的，差的实在太多了。
皮肤粗糙暗淡，双眼空洞无神——没钱住酒店只能露宿街头，困的。
身形摇摇晃晃，走路气息不稳——没钱买吃的只能自我催眠，饿的。
身后的长发失去了光泽，变成了呆毛横生的状态，长裙的下摆也满是灰尘，不再像之前那样柔软飘逸。
相当狼狈。
不过这样，倒也符合“离家出走的少女”这一身份设定了。
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好饿……”
虽然只要用上符箓，这些生活问题都能轻松解决，但这就触犯了作为一名符师的原则——不能为一己私利使用力量。虽然雪音一直自称魔法少女来着。
“这样下去会被找到的啊。”
雪音晃晃脑袋，举起双手用力拍了拍脸颊，借此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必须要把包包找回来！”
虽然也有被追她的人拿到的可能性，不过雪音选择不去考虑。
定下了行程，雪音对着一直站在小巷另一边不动的灰影摆摆手，说了声再见之后，就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而在她离开之后，小巷中的空气突然产生了波动，原本空无一物之处，多了一名少年的身影。
他同样穿着古典的服装，但只是十分简约的青衫。
眉眼中还有着独属于少年的青涩，仔细看去，竟是同雪音有着四五分的相似。
应该是相当秀气的容貌，却因为双眉一直紧紧皱着而显得有些阴沉。他看着雪音离开的方向，神色复杂。
“这样可不行啊。”他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嘶哑，就像是在沙漠中跋涉许久的旅人，“雪音……姐姐……”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中多出了一面小小的三角旗，轻轻晃晃，便有七颗色彩各异的光点从旗面中飞出，就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径直飞向了巷子另一端的灰影。
彩色的光点在灰影周身飞舞，看似轻盈，但实际上速度快得甚至留下了残影，构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光之轨迹，在半空中绘制出复杂的图形。
然后，灰影渐渐变成了红色。
……
萧淳和学霸君一起走在放学路上，可能是因为上午那段失控的对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咳，最近的温度越来越热了，是不是要到夏天了呢。”
萧淳试图打破这种怪异的沉默，但是学霸君并没有接话。
“学霸君？”
没有回应。
学霸君只是托着下巴，表情严肃地在思考着什么。
这种认真的眼神唤醒了萧淳脑海中的某段记忆，然后他意识到了。
“难道是……专注模式？！”
这是学霸君的一种神奇技能，只要开始专注思考，除非是山摇地动，否则他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变化。
虽然不明白现在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认真，但萧淳还是放弃了搭话，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放学路上关注那些只有他自己看得到的灰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然而，在经历了前天晚上的事之后，萧淳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那些灰影。
灰影，很明显和怨灵是同类的东西吧。
就算一直以来都没有伤害过自己，但真的能说它们绝对无害吗？
而且，因为从小能看到这种东西，自己不是感受过许多异样的眼光，经受过诸多不公的对待吗？就算是怨恨它们都有理由吧。
但说是这么说……
不远处的贩卖机前，有一个像小孩子的灰影正扒着机器跳来跳去。
萧淳停住脚步，盯住了它。
灰影跳啊跳，跳啊跳，跳啊跳……
与此同时，萧淳的内心产生了一只小怪兽，以和小灰影相同的频率跳着，同时露出恶魔般的微笑，不断重复着“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跳啊跳，跳啊跳，跳啊跳。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好吧好吧好吧……”
叹了口气，萧淳还是输给了小怪兽，从口袋里掏出三枚硬币，向贩卖机走了过去。
思考状态的学霸君自然没注意到萧淳的离开，于是他继续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种状态，他却依然能够走出笔直的直线。
远处的夕阳正缓缓下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黄昏的光本应是非常温暖的色彩，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太阳红得就像血一样，完全感受不到温度，反而散发着异常诡异的气息。
“啊，是你啊！”
清脆的声音突然闯进萧淳的耳中。
他正弯腰从出货口拿起饮料罐子，转过头去，就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绿色的身影。
“宁雪音？”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不过，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看上去……嗯……比前天狼狈了不少。
这么想着，萧淳也就顺嘴问了出来。
“你怎么了？”
“这个，有着各种原因……”雪音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不过又见面了，还真巧啊。”
“是啊，真巧呢。”
今天早上还想着会不会再见面，结果现在就见到了啊。萧淳笑了起来，然后突然想到了还躺在自己家的那个手包。
“啊，对了！之前我好像捡到了……”
轰！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吞没了萧淳的后半句话。
同时被吞没的，还有走在前面的，学霸君的身影。
“学霸！”
扔下手中的饮料，萧淳向疑似产生了爆炸的地方奔去。雪音也跟着他跑了过去。
原本趴在贩卖机旁边的小孩子灰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陡然刮起的强风的作用下，爆炸卷起的烟尘很快就消散无踪，露出了一片狼藉的景象。
地面变得焦黑，水泥铺就的路面大半被掀起，裸露出下面的土层。
学霸君倒在掀开的路面旁边，身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灰，昏迷不醒。不过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这让萧淳松了口气。
看这个位置，恐怕他当时再前进一步，就会被卷入那些混凝土之中吧。
确认了学霸君的安全之后，他抬起头，开始寻找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的源头了。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
扭曲的影子在萧淳的眼中放大成铺天盖地的血色，那天夜晚的回忆浮现在脑海，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怨灵。
和那天一样，众多红色的手从影子内部伸出，开始破坏起周围一切有形的东西。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萧淳和学霸这两个人类。
那不属于人类的尖锐手指带着迅疾的风刺向萧淳。
同时，萧淳视野的两边飞速掠过了什么东西。
锵！
距离萧淳仅剩一米不到，那只手却突然停了下来，仿佛碰到了一个无形的墙壁，撞击时，甚至发出了犹如金属碰撞般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阻碍的怨灵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让人寒毛直竖。
但它却没有因为这点挫折就停止攻击，反而伸出更多的手臂，开始一齐捶打那看不见的壁垒。
另一方面，在怨灵开始叫喊的同时，萧淳已经做好了忍耐头痛的准备，却在之后发现这次的叫声没能让他感到痛苦。
（因为是不一样的怨灵吗？还是说……）
他转过头，找到了雪音的身影。
少女正站在不远处，双手置与胸前，捏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两人目光相对之后，她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随后右手一动，用手指在空中飞快地划出了几道线条。
下一秒，淡绿色的光芒在萧淳的面前和头顶扩展开来，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光罩，将萧淳和学霸君护在其中。
这时萧淳终于注意到了刚刚视野两边闪过的东西的真面目：旁边的地面上，整齐地插上了一圈小小的三角旗，而它们围起的区域，恰好就是光罩所保护的范围。
“待在里面就是安全的。”
雪音这么说着，信步走向了怨灵的方向。
怨灵同样也没有放过雪音的意思，应该是意识到了这名少女的危险，针对她而攻击的手比萧淳这边多了几乎两倍以上。
但雪音明明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步调，散步一样地走着，却没有一次攻击真正落到她的身上。
萧淳感觉雪音走路的方式有着什么规律，但他却看不明白。
要等到后来，他开始了解所谓的“力量”的系统之后才会知道，那种步法，名为“禹步”，传说乃夏禹依北斗七星的排列所创，驱邪的步法。
一直没能毁坏什么东西，怨灵的忍耐也终于到了极限，不再执着于那三个活人，而是令数不清的手臂同时伸出，无差别地攻击起附近的一切。
掀开地面，折断树干，狂乱的攻击卷起了一阵同样暴躁的飓风。
雪音双眸微阖，在这阵狂风中纵身跳起，黄色的符纸夹在指尖，渐渐有光缭绕于上。
“列缺霹雳……”
和那天晚上用的是同样的方法。
那就没问题了。曾经亲眼见过这一招威力的萧淳松了口气。
然而，雪音却迟迟没有念出那句诗的下半句。
怎么了？
萧淳不解地看过去，却正目睹了怨灵伸出的手堪堪擦过雪音衣角的场景。若不是后者反应敏捷及时跳开，恐怕就要被那只手捏碎了。
“你在干什么啊！”
他忍不住大喊起来。
明明只要念完那句诗，就会有雷落下解决掉怨灵了不是吗？
“不对。”
雪音皱起了眉。
她的身体轻盈得像只绿雀，开始敏捷地跳来跳去，让怨灵愈发狂暴的攻击都差那么一点点落空。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有心思说话。
“这样不是完全不对嘛！”
她像只仓鼠一样鼓起了脸颊，趁着一次攻击的空隙落到了萧淳的面前，大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这样，哪里像魔法少女啦！”
“你才意识到吗！”
“魔法少女不应该是拿着亮闪闪的魔法棒，念着一长串的咏唱词，带着各种彩色星星特效攻击敌人的吗？哪有用符的魔法少女啦！”
“现在这种事情不重要吧！先解决那个怨灵啊！”
萧淳挥动着手臂，试图让雪音先专注于面前的状况。然而，对雪音来说魔法少女的问题才是最优先的。
“怨灵那种东西才不重要！”
雪音伸手穿过光罩将萧淳的手臂拍了下去——对怨灵来说的铜墙铁壁在她眼中似乎和空气没什么区别。
怨灵的一只手撞上了光罩的防御，雪音又一次跃起以躲避攻击，同时在半空中对萧淳高喊。
“我来考虑特效的事情，你给我想个帅气的咒语！”
“喂！”
萧淳张大了嘴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她不会，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就不攻击吧……）
之后的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将那张昙花一现的符纸收回袖子，雪音的行动转变为了全面防守。
（大……大事不好了啊！她不动手的话……这也太任性了吧！）
萧淳的脸色变得青白，但除了努力想出雪音要的“帅气的咒语”之外，他还真没什么别的办法。
（咒语，咒语，咒语，帅气的咒语，魔法少女的咒语……）
在大脑中循环着这几个关键词，萧淳觉得恐怕写高考作文的时候自己都不会这么认真了。
“哇啊啊啊啊啊完全想不出来啊！说到底魔法少女……”
他烦躁地蹂躏起自己的头发，大声抱怨起来，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到，虽然自己不懂魔法少女，但那边不是有一个了解的人在吗！
萧淳猛地扑到旁边，紧紧抓住了依然趴在地上的学霸君的肩膀，用力摇晃了起来。
“醒醒啊学霸君！”
“嗯？”
学霸君迷茫地睁开双眼，似乎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放空状态。然而现在可没工夫等他自然清醒，于是萧淳当机立断，用力扇了学霸君一个耳光。
“快点清醒啊！”
“萧淳？”
学霸君眨眨眼，费力地抬起胳膊推了推沾满灰尘的眼镜。
“怎么了？”
“没时间解释了！快想一个魔法少女的咒语啊！”
“啊？”
刚清醒的学霸君一脸茫然。
萧淳只好用最快的语速和最简洁的语句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我大概了解了，那么……”学霸君扶着眼镜，只用了两秒钟就笑了起来，抬起头叫道：“上面那位小姐，这是你要的咒语，请过来查收吧！”
“咦？你醒啦。”
雪音这次直接在空中做了点调整，让自己正好落入光罩的防御范围之内。双手背后，歪着头，十分可爱地看着学霸君。
“不够帅气的话我可不用哦。”
“放心吧，包你满意。”
学霸君眸光一闪，萧淳从中看出的潜台词是：我解答的问题，没有满分之外的可能。
……
前方，是血红色的，破坏吞噬着周围一切的怨灵。
身后，是没有任何特别的力量，只能躲在防御阵法，不，是防御“魔法”中的两个普通人。
而挡在怨灵面前，保护着两个普通人的，只是一个单薄纤细的少女。
不过没关系。
“因为我，是魔法少女哟！”
雪音高高地举起了右手，一个小小的光团在她空无一物的掌心中汇聚。
如果此刻有人路过，说不定会真的以为她是一个“魔法少女”。
只有萧淳和学霸君知道，雪音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中，捏着一张符纸。
“回应我的呼唤吧，隐匿于青空的苍银之主！
以远古契约之名，将现实与幻想重叠于此。
献上魔物为祭，命你降下寄宿于天穹的毁灭之银雷！
Thunder——”
左边的衣袖突然光芒大盛，雪音慌忙将手往里藏了藏，然后匆匆忙忙地喊出了后半部分的招式名——
“Destroyer！”
明亮的闪电划破了天空，随后，一道耀眼的雷光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
雪音的身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银白色的光束中，雪音惊慌地大叫了起来。
“宁雪音！”
萧淳被惊地跳了起来，下意识地向雪音冲去，想把她从那道光里拉出来。却被学霸君抓住了手臂。
“你想死吗？”
学霸君冷冷地说道。
“可是……”
“她不可能连自己的攻击都控制不了。”
话音刚落，雪音的惊叫就停止了，那道看上去十分强力的电光，也越变越细，最后竟是融进了雪音的外衫之中。
虽然攻击落到了自己身上，但雷符的力量毋庸置疑，在消失之前还是消除了试图攻击雪音的几只怨灵的手臂。
场面安静了一瞬间，于是雪音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啊，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她拍了拍胸口，夸张地长出了一口气，“果然还要考虑定位问题，我完全找不到时机把符扔过去啊……”
随后，她扭过头对两人笑道：“嘿嘿，失败啦。”
“八十五分！”
学霸突然高举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本书——展开的那一页上写着大大的数字“85”。
“这个语气和这个台词搭配得十分绝妙，完美地体现出了少女的天然和可爱，甚至是主角魔法少女的必备情节，只是没有配合吐舌头的动作有点不尽人意。所以，这句台词给你八十五分。”
“哇哦，你很懂嘛！”雪音也兴奋了起来，“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少女博士？那么刚才的攻击呢？攻击的话有几分？”
“如果是放在前两集，刚变身成魔法少女的时候，九十分。这种搞笑的失败放在开头会让观众觉得十分亲切，所以得分很高。不过之后要注意不能再出现了，不然很容易就会沦为搞笑角色。”
“这样啊，我会注意的，博士！”
“为什么是博士？”
萧淳呆愣愣地问道，然后换来了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因为设定就是这样！”
“好吧，我懂了。”
（其实根本没懂）
萧淳决定不去试图理解这俩人的思考方式，但作为一个懂得轻重缓急的正常人，他肩负着把谈话拖回正轨的责任。
于是他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指着不远处又开始发狂的怨灵。
“现在的重点是那个！不能再让它这么肆意妄为了吧！”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雪音认同地点点头。
萧淳的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那么？”
“我也明白不能让它这样下去，但是啊……”
将食指放到唇边，雪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不巧，我身上的符用光了。”
“刚才那个，是最后一张？”
萧淳颤抖地问道，然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你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把它拿来玩了？”
萧淳感觉到自己的五官在扭曲。
“才不是！魔法少女的事儿，能叫玩儿吗！”
“就是在玩儿啊！”
轰！
巨响和震动同时传来，光罩内的三人同时抬起头来。
怨灵在他们谈话期间竟然已经移动到了很近的位置，然后调动着所有数百条的手臂，开始集中攻击他们的这座堡垒。
一次，两次，三次……
淡绿色的光中，开始出现了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