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桓几人的生活在之后的几日也没有什么变化,不如说,比之前还要更加平静了。两人早已认清自己只能等待救援的处境,也没有再做什么无用的尝试。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是,虽然依旧处于出不去的状态,但外面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之中要好上不少。赛库城中的人虽然受到那股精神波动的影响,全体陷入了诡异的沉眠之中,但似乎教廷当年留下的后手——想来是结界之类的东西吧,倒是比想象之中还要厉害不少,哪怕是强如Oetus dumi也难以让本体突破出去,至多不过将精神力探出些许而已。

如此安稳的局面,让原本绷紧神经的两人终于放松了下来。安全到没有任何人会来袭击的环境,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同伴提供食物饮水,还能保证两人的安全,他们的生活竟是比在圣城时还要悠闲。

 

又是一个清晨,睡眼惺忪的夜桓揉着眼睛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原本破旧的石屋仅仅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在舞的手里居然就翻新……准确说是推倒重建,不,是扩建成了一幢有模有样的基地,且不说技术方面的问题,光光是扩建所用的原材料,其中不少东西夜桓都无法想象她是从哪里弄到手的——不过他在几天前就已经放弃去思考和理解这个女人做出来的事情了,舞的能力实在远超他想象力的上限,合不合理这个判断完全无法用在她身上。昨天她还说自己可以虚空造物,夜桓也懒得对此产生任何怀疑。

“阿羽,早上好……”

夜纤羽并没有和前两天一样在厨房做早餐,舞出现的也格外的早,不大的餐厅里坐着的两位女性的表情并没有半分的轻松之意,夜桓虽然还不是很擅长察言观色,但也立刻就明白了,恐怕又有什么不太乐观的变数发生。

他并不想听到什么雪上加霜的消息,但显然,天不遂人愿。

前来深渊的两位圣裁所领袖,在城外陷入了Oetus dumi的幻境,数日时间里竟是难以前进半分。

不仅如此,风元素守护神白泠背叛,被当场击毙,暗元素守护神重伤濒死,光明圣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破坏,聚集在圣城的难民已经开始出现恐慌,随时都可能暴动。

就算他什么都做不了,夜桓也不可能还有心情在这里悠闲下去了。先不去说月见奈奈还在那座圣城之中,眼下的局面,怕是整个大陆的信仰都已经岌岌可危了。

“头儿,你在考虑一些危险的事情。”

舞挑了挑眉,丝毫没有顾忌地使用读心的能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夜桓觉得,她的脸似乎比初见那时更白了一些。

“你说过不再用人类以外的能力的?”

“就现在的情况,可能吗?”舞摊了摊手:“你刚才在考虑的事情,也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阿桓,你想一个人冒险。”夜纤羽原本就沉着的脸更压抑了:“你觉得我会答应?”

“舞,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你是头儿,当然听你的。”

夜桓的决断并没有半分犹豫,强硬地甚至让夜纤羽在一瞬间都有些认不出他了。

“我封闭四感,你带着我走出去的同时,还能保护这里吗?”

舞摇了摇头,道:“人力有穷尽,即便是我也一样。”

“好,那瞬移吧。”夜桓凝视着面前这个红衣女子的双眸:“你能做到的吧。”

“阿桓,你疯了?!”

打散自身,在远处重组——瞬移本质上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技巧。虽然有着圣域才能使用的门槛,但实际上对于这群元素理解登峰造极的人来说难度极低,否则也不可能在圣域的群体如此通用。

毕竟这个技术失败的代价是生命。

然而,在如此狂乱,甚至可以说是风暴一般的精神波动中瞬移,哪怕是未至圣域的夜纤羽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施法者的精神根本就无法定位到目的地,作为身体组成部分的元素也无法在正确的位置重组。

这根本是自杀!

“如果是说你们概念里的瞬移的话,在Oetus dumi的精神风暴里我也做不到。”令夜桓有些意外的是,舞竟然摇了摇头:“我的精神力量并不比你们强,甚至比头儿你还要弱上不少。”

“我们概念里的……那就是说,还有另一种瞬移?”

舞点了点头:“很危险,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在这个过程中会受到类似灵力刃的致命攻击。以头儿你的实力展开全身防护的话,应该勉强能护住自己不受伤。”

言下之意,就是换做阿羽就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意思吗……?

他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然带上阿羽一起走更好,但阿羽并不像自己这样信任舞,自己自然也尊重她的想法,暂时让她留在这里。舞对阿羽的好意他是看在眼里的,有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朋友在身边,他也不用担心阿羽的安全问题。

“我也一起走。”

清澈有力的声音响起。

 “两个人的话……”舞皱了皱眉:“羽,我说这句话你可能不太爱听,虽然在人类里头儿已经算很强的了,但也不一定护得住两个人。”

“头儿应该不会有事,但你……可能会死。”

“我也一起走。”

少女的声音再一次重复着,坚定而有力。

没有一丝迷茫。

“好吧。”

舞叹了口气,随即低声吟唱了一句什么咒文。某种无法言喻的伟力将两人包裹,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想象的……

剧痛。

剧痛剧痛剧痛剧痛剧痛。

无数道风刃正在切割着他的身体。

凌迟般的剧痛。

他的身体正在被分解成最初始的元素。

车裂般的剧痛。

撕扯着身体的每一处,仿佛神经都燃烧起来的剧痛。

足以击溃圣域意识的剧痛。

致死的剧痛。

死。

他死了。

夜桓死了。

……

“头儿,你们走吧。再过几天,这里恐怕就要变成死城了。”

宛如断开的能源重新连接上一般,夜桓的视野重新亮了起来。

耳边传来似曾相识的话语。

梦……?

“头儿……?”

夜桓抬头一看,石屋依旧是石屋,时间似乎是回到了数天之前。

自己……并没有死?与自己同行的阿羽也没事?

他疑神疑鬼地看了面前的红衣女人一眼,舞不禁皱了皱眉——Oetus dumi的力量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强。她可以看出,夜桓在刚才的一瞬间已经被抓到梦境中过一次了。

虽说圣域咒术师的精神不弱,但要凭借自己挣脱出梦境,除去自己这个特例不算的话,放眼人类恐怕只有教廷的那位“审判之瞳”可以做到。头儿是怎么做到的?

恐怕,是那只旧时代的怪物故意在戏耍他们吧?

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并不知道夜桓在梦境中经历了什么,碍于约定,她不会再窥测夜桓的想法。但仅仅从刚刚那个眼神,她就可以确定,恐怕夜桓已经没有那么信任自己了。

……

而在与深渊距离最为接近的圣城,随着妖星的升起,异动也渐渐开始发生。那如血的妖光似乎有着令人躁动不安的力量,被安置在圣城的难民之中,恐慌的情绪也开始扩散开来。

 

封星。

即便在太古,幻想种尚存的时代,作为神族的附庸,神格都尚未完全退化,尚且能够独立使用神咒的人类也绝不敢夸下这种海口。

如今的时代,没有人知道在那场大劫前,天界并非只有七位神使,而是八位。

地火水风、日月星云——八位神使象征着八种最基本的自然造物。而在最初,在那一位还未成至高神之时,作为统领众神,象征“太阳”的光神使,她的力量也不过是与星月二人平齐罢了。

作为那位神使所象征的事物,也是其力量的源泉,想要封印一颗星辰,恐怕只有当初最为强大的几支幻想种才能做到这点了。

而此刻,在这片充斥着压抑气氛的漆黑夜空之下,飞越了方尖塔林的两人,却要挑战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本事不大,勇气可嘉。”

毫无预兆地,一个像是少女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炸响。那声音的语气很是平淡,但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无可置疑的威严。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在凌思听来,却似乎是天意一般。

即便是身为教宗,站在大陆之巅的凌思,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到吃惊。

因为这种感觉,她曾经遇见过。

是的,这个声音她虽然感觉很陌生,但这种宛如天意般的语气,与不久前至高神传下那道至高神谕时的语气如出一辙!

但这份惊讶还远远没有结束。

“敢在我的神像前现身,你也是勇气可嘉。”

又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这一次是凌思所认识的声音,正是至高神本人!而在至高神的话音落下之时,一个紫发紫瞳的少女从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浮现,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在她的背后,三对纯白的光翼闪耀着刺眼的光辉。

“不用吓我,你拿现在的我没什么办法。”少女的语气依旧平淡:“而且我也不是来这里挑衅你的。这次的因果不是因人类而起,祸劫也不该报在人类身上。我就问一句,凌舞月,你管不管?”

至高神的名讳别说是人类,即便是如今的神族也无人胆敢直呼。但眼前这个看上去应该是上位神族的少女,却没有一点顾忌。

凌思与洛老头毫不犹豫地暂退一边——毫无疑问,这场对话不是他们有资格参与的。

空间中沉默了许久,虽然也可能是接下来的对话并不想让自己和洛老头听到,但看眼前少女的样子,凌思觉得,恐怕是至高神真的没有做出回应。

“呵……”少女的语气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情绪——是苦笑:“自作孽,不可活啊。”

“你们两个,过来。”那少女随意挥了挥手。

虽然不懂刚才对话的其中缘由,但听起来,这位神族少女可是与至高神平等对话的存在!凌思和洛老头不敢有任何怠慢,当即便来到了她身前五步之处。

“凌飞霜的后人?”少女先是看了一眼凌思,问道。

“惭愧,先祖是圣女收养,并无血脉。”

“看的出。当年的她可是惊采绝艳,要是她的血脉也不至于区区两千年就衰落成这样。”

少女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洛老头,毫无顾忌地说道:“伤这么重,能再活三四天就不错了。”

“不过,”少女顿了顿,盯着老人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说道:“我能救你。”

洛老头沉默着摇了摇头:“感谢大人的好意。”

“洛晨星的后人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求生虽然是生命的本能,但能够抗拒本能的才是拥有知性者。”少女笑道:“认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原本就不打算救你。”

洛老头叹了口气,并没有接话。

少女也没有继续提起话头,只是盯着两人的双眼,似乎想从两人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

“你们的至高神,凌舞月她不想管你们了。”沉默了许久后,少女又一次开口:“她放弃人类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凌思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知道,身为神族的少女说出的这句话若是让人听到,足以瞬间让全大陆的信仰土崩瓦解。

但她也知道,这其中并不会包括她的信仰,也不会包括她的五位兄弟姐妹,即便是已经背叛的白泠也是一样。

即便神放弃了人类,也总有人类不会放弃神的信仰。

该说可敬,还是可悲呢?

“虽然那颗东西连半成品都说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废品,但对于人界来说,也当得上‘妖星’的称呼。想要封印它,凭你们两个的力量,凭借人界的手段绝对做不到。”紫发的少女扬起一丝微笑,说道:“虽然我有办法让你们做到,但你们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个人立场来说,我算是天界叛神,站在你们至高神的对立面。对你们人类来说,追根溯源,这一次劫难也是因我而起,但是这一次,拯救人类的也会是我。”那少女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样?放弃信仰,还是放弃人类?”

“人类永远不会放弃自己。”苍老而干涩的声音透着虚弱与痛苦,但却是毫不犹豫地即答。

“但我们也不会放弃信仰。”凌思看了一眼少女闪耀着光辉的六翼,接道:“大人的神格属光,象征的是普照大地的太阳……”

“凌舞月当年也是光神使。”那少女玩味道:“她可是已经放弃你们了。”

“大人……恕我不敬,我觉得大人更像是人类,或者说……更有人情味的感觉。”凌思沉思了几秒,开口道。

“哈,这也是我与她最大的差别。”少女笑了起来,语气不再平静:“她成为至高神太久了。”

“我会告诉你们方法,但成功与否,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少女收敛起笑容:“不要指望我能帮你们更多,这就是全部了。人类的命运,从来都不在神族手里,也不应该在神族手里。”

……

飞行在冰冷的夜空中,她与并肩的洛老头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那位自称天界叛神的少女教给了他们两人一个技巧。

制御神力的技巧。

若是在平时,对于已经到达人类极限的两人来说,这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但在此刻,他们却难以有一丝一毫的兴奋。

正如那位叛神所说,妖星并不是人界的手段可以封印的东西。想要让它从天空上消失,唯有神咒可以做到,而在教廷中,的确也记载着数种神咒的使用方式。

但是,哪怕两人在人类中已经站在了巅峰,制御神力的技巧也绝非这么短短几分钟就能掌握的。原本两人还想练习两三日,但那少女神明方才轻飘飘的言语却令他们不得不马上出发。

“神性碎成这样,灵力掌控只会越来越差,何况是强行驾驭神力。你们分属光暗,自身特性使然,无论用哪个咒,即便是联手封印也必定是以暗为主。按他现在的状况,半个小时之内不动手,恐怕你们就再也没机会动手了。”

“另外,应该也不用我说了吧,无论你们成不成功,只要一上去,命,就肯定保不下来了。”

 

聪明人往往能在做一件事之前就会衡量得失,所以他们几乎不会费徒劳的功夫去做什么事情,也不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去挑战一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世界上的聪明人并不多,但凌思觉得,其中必定是能算上自己一个的。

但自己这个聪明人,如今却在挑战一件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她心底暗自苦笑,飞行的势头却没有半分减缓。

没有准备。

没有练习。

只有一次机会,无论成功和失败都必将灰飞烟灭的任务。

但她并不会犹豫。

一股股灵力被不停地压缩、再编成,某种远高于人类层次的能量渐渐出现在了她的体内。

这和当初夜桓在体外完成的再编成可不一样,那是投机取巧的办法,说到底,用那种胡闹一样的方式根本就不可能控制的住神咒。

血液、肌肉、内脏,凌思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寸都再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但一种骄傲、欣喜的情绪正浮上自己的心头。

此刻,人类的极限早已被打破,两人翱翔的地方已是神之领域。

一者亮白,一者幽蓝,即便还没有神格,即便勉力操纵着的狂暴神力早就将体内冲击地一塌糊涂,对应着属性的一双羽翼也已经附在了两人的后背。

她瞟了并肩而上的老人一眼——虽然,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想必,他也同自己一样吧。

——直到我们身陨前。

或许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或许没有任何人会知晓。

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否定,此刻的自己,名为凌思的人类,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神!

如他所言。

人类,永远不会放弃自己!

……

对于圣裁所的两位领袖来说,只要谨慎一些,穿过城外的幻术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但他们还是进入了深渊之中。

他们并非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出于职责,在深渊之外的世界,他们可以说是最熟悉这个地方的人。但眼前的景象,却是两人始料未及的。

一如既往的深渊。

不仅是空气中那股令人恶心的腐臭味,这里的罪恶与污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就是说,在这重重包围的幻术之中,他们目光所及的深渊住民,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可是,“审判之瞳”可以肯定,与城外相同的幻术不仅依旧在运作,操控术式的精神波动强度甚至更高了。

群体的精神操纵?不,那应该不可能,看这些异端的行动各有千秋,哪怕是以幻术为媒介,精细到如此程度的精神操纵绝对是神级的力量了,那根本不是会被深渊的“锁”所能限制住的存在。

那么,就是大规模的精神暗示了?如果只是让这里的人认为周围强烈的精神波动是理所当然存在着的事物的话,那应该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我有点被压制了。能确定位置?”

在“审判之瞳”思考着的同时,卫初平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城内的精神波动比城外要强大,也要狂暴许多,他现在虽然还能抵御,但分心之下,已经有些影响自己的剑了。

“东南。”

“审判之瞳”摇了摇头。作为共事多年的默契伙伴,同样也作为好友,他自然明白卫初平此时在考虑什么。两人所在的城门离东南的盖泽维卡域还有相当的距离,一般来说,术式的掌控力和强度总是与距离有直接的联系,如果在这个位置战力就已经受影响的话,那的确这个任务只交给自己一个人会更好一些。

记得城里好像还有两个小家伙先前被派来执行长期任务,他是想先带那两个孩子出去吧。

但现在并不是通常情况——这个幻术有些特殊。

“城外的部分应该只是被‘锁’压制了,城内的话,在哪里都没有差别。”

他无法确认是术式本身构成的特殊还是施法者尚且游刃有余,但可以肯定的是,能维持这个术的人绝对强的可怕,根本不是相对来说不擅长杀伤的他能独力解决的。

 

哪怕是一如既往,这座城市的街道上也没有和平可言。若是平时,作为人类巅峰存在的两人自然是无所畏惧,但现在,他们也在尽力避免着一切节外生枝的可能性。两人一路上没有与深渊住民们发生任何接触,径直向着东南方飞驰而去。

然而,他们那个正体不明的对手并不想让他们这么轻易地开始最后一关的游戏。“瞳”感觉到四周充斥着的精神波动陡然一变,原本相安无事的深渊住民瞬间就将敌意集中到了两人身上。

被发现了吗?

也难怪,整个深渊都充斥着那个家伙的精神波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抵挡幻术,还不接受他的精神暗示的人简直就犹如黑暗中的灯塔,再为显眼不过了。

“咣!”

格开了从背后而来的匕首,卫初平反手一剑斩杀了偷袭者。

“走!”

“审判之瞳”低声喝道。

深渊住民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一个普通的士兵更弱。无论修的是武技还是咒术,顶尖高手深入敌阵以一敌百,那也只是话本中才存在的故事。但若不是身陷重围,军队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留下一位顶尖的圣域强者,相反,如果利用好天时地利,潜伏、迂回、偷袭暗杀,以这样的手段,一个圣域强者足以在一晚上灭掉半个大队。

普通圣域尚且如此,更别说如“审判之瞳”,或是当年使用尸傀术的十七位圣域了,这样的人出现在战场上,那绝对是足以改写一场战争胜负的存在。

至于眼前这个幻术操控者——“瞳”已经无法想象这是什么级别的存在了。虽说深渊中每天都有人死,但被囚禁在这个地方的异端始终保持着四五万的数字。

依靠一个幻术,操纵四五万人?

这恐怕是神明之威了吧。

难道,是理应在太古时代就已彻底灭绝的幻想种?

据说太古幻想种中曾有数个在精神方面天赋异禀的种族——比如大陆民间喜闻乐见的一些传奇故事中经常出现的九尾就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种。

要知道,绝大多数的幻想种只要成年,至少也拥有着下位神族的实力。如果真的要面对幻想种,仅凭自己和卫初平两人能有胜算吗?

不。

下一秒,“瞳”就将这个猜想甩出了自己的脑海。

存在于深渊的“锁”还能正常地对那个东西产生压制,对手即便真的是幻想种,也不会是成年的完全形态,至多就是和自己两人相同层次的幼体罢了。

这个幻术,应该也只是天赋异禀。

但它是否还有其他的天赋手段?对此,自己一无所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此鲁莽地直捣黄龙并不是他的风格。事实上,“瞳”很想隐蔽下来打探一下敌情,但在这片精神波动中,他们避无可避。

眼下之际,也只能尽量提速,以确保自己不会身陷重围了。

 

虽然深渊的城门在西侧,要进入东南方的盖泽维卡域几乎就是要横穿整个深渊。但是,在“审判之瞳”强大精神力的引导下,他们需要同时面对的异端始终都在四人以下,两人移动的速度依旧是飞快。作为最值得信赖的搭档,“剑”神情冰冷地护在“瞳”的身侧,掌中每一道翻飞的剑光都会精准地带起一蓬新鲜的热血,没有任何人能近得他们一臂一剑的距离。

正如“审判之瞳”之前所想的,那幕后黑手似乎并不能做到精确到个体的操纵,一路上的异端就像完全无法理解“围追堵截”四个字一样,只懂得不管不顾地涌向两人。人类极限的实力终究不容小觑,虽说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是无稽之谈,但面对眼下这种只知道一窝蜂扑上来的野兽,两位顶尖强者却也应付的来。

眼下的情况似乎还算顺利。两人的身后原本还跟了相当多的异端,可不知为何,其中的绝大部分在他们穿过镜域进入努伊域的同时就如同潮水般自行散去了,而剩下的少数对于两人也再也不能构成威胁,被轻易地分而杀之。

是放弃操纵了?还是说那些异端对四域的本能恐惧使他们退却了?“瞳”并不能确定,若是后者也就罢了,若是前者的话……

同样作为精于幻术和精神操作方面的强者,他明白此举的目的——对方是真正开始将他们当做威胁了,虽然还猜不到对方会用什么手段,但也不得不留了一个心眼。

“小心。”他慎之又慎地提醒道。

能在深渊中住好地方的人不多,能在盖泽维卡域中大兴土木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但毫无疑问,作为这里实质性的领主,盖泽维卡协会是有这个能力和资格的。作为协会的大本营,卡穆普雷神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盖泽维卡域中最为显眼的建筑。盖泽维卡协会的异端们并不介意用这种方式显示他们在这一域之中的统治力,但此时在两人眼中,这座巨大的神殿却透着一种诡异的死寂,黏糊糊的湿藻不均匀地在外墙上分布着,在其间露出的墙体还有一些被水长年累月侵蚀的痕迹——若不是知道这就是卡穆普雷神殿,两人甚至会觉得这是刚从无尽汪洋中打捞出来的什么古建筑。

要知道,盖泽维卡协会可不是什么小组织,这里作为他们的大本营,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是这样才对。

这样的建筑中,难不成,还会有活人存在?

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